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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城南那條巴公溪(甘茂華)

回望城南那條巴公溪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回望城南那條巴公溪》中國當代作家甘茂華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回望城南那條巴公溪

城南偏東有一座巴公山,隔清江與五峰山相對峙。巴公山坡下有一小溪,自南折西注入清江峽口。此溪即名巴公溪。 縣誌記載:昔有巴國大柵王世葬於此,歷年雖多,累累可辨。大雨時行,溪漲洶湧,斷行旅輒數日,水落猶苦泥濘。 然而,在我童稚趣夢裡,閃耀着的卻是夏天在溪中捉「岩板魚」的鵝卵石,秋天在溪畔看雲一般散漫潔白的芭茅花,春天里小風乍暖、小雨如酥,我沿着小溪去外婆家祭掃祖墳……

那時,我讀不懂這一首古詩,只曉得巴公溪是一支充滿山野情趣的兒歌,日日夜夜都希望泡在溪水中盡情享受大自然的厚愛。

稍大,走出山外謀生,南方北方流浪多年,直至生命之秋,才一葉歸根。當我在城南散步時,那城南的景象變得熟悉而又陌生。路中央原有一座六角形亭子,據說最早是明代建的譙樓,清代建的鼓樓,抗日戰爭時國民黨部隊建的城防地堡式崗樓,四面設槍眼,中間築旱井,常年駐兵一排。亭子早就拆除了,如今是平平坦坦的瀝青馬路。那些黑鴉鴉的陰暗、潮濕、狹小的木板房,大多已被聳向天空的高樓大廈所取代,使得城南的色彩一片明朗。老縣政府招待所大樓附近,設有百貨、副食、布匹等商店,各種小吃店、蔬菜攤、雜貨攤分布檐下,人來車往,很是繁榮。但城南的古牆巍然不動,只是磚石露出蒼涼的神色,面對鋼筋水泥結構的現代建築群,作苦苦思索狀。

穿過城門洞,便去巴公溪。伴着我的腳步的,是街兩旁店裡錄音機或高揚或嘶啞的勁歌。

巴公溪水像一根麻線兒,細細脈脈的,清清淺淺的,平平靜靜的,似如山地間用指甲劃出的一道印痕,毫不引人注目,亦毫不喧譁。與小溪平行的,是寬寬展展一條毛坯公路,通往芭蕉鎮。路旁挺拔着好多或魁梧或秀頎的水杉樹,若是烈日炎炎,也曬不着行人。溪岸邊,則是朝水傾斜的柳樹,零零散散坐着些垂釣者。公路岔口,便是我外婆的冉家屋場。

我記憶中的巴公溪原本是一條小河,一個樂園,一首山歌,何時變成如此平淡無奇的小水溝呢?是時空的差距,還是眼光的錯覺,抑或是心理的隔膜呢?很難理清罷。

於是,我信步走進石拱橋頭一家賣醪糟的飲食店小憩。獨坐於紅漆斑駁的圓桌旁,有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端來巴掌大金邊細磁碗,醪糟冒着縷縷熱氣,可聞見甜香,可看見碗裡臥着黃澄澄的糖心雞蛋。這屬於土家族的飲食文化,也許在土家族的祖先巴人時代就風靡一地了?

隔桌有幾位或長着長壽眉或長着老人斑的食客,吸着拇指粗的竹管銅鍋的葉子煙,邊吞雲吐霧,邊說古道今。先說巴人祖先沿清江西上為子孫開闢疆土,途中遇見鹽陽神女的故事;又說解放初期由此去芭蕉鎮的路上,月黑風高之夜常有土匪殺人越貨;還說巴公溪附近冬初春末五更寒時,雄鬼雌鬼的幽怨哭泣聽得清清楚楚。剎那間,小店一片沉寂,幾位長者埋頭默默地吸葉子煙。

略過片刻,有位山羊鬍子老漢磕了磕銅煙鍋,瓮聲瓮氣地說:「哪裡有鬼,分明是巴公顯神!巴公死後,棺到墓地,雷雨突至。雷雨止,人復聚,便見棺在穴中,土壅其上。所以巴公墓又稱天賜墳。這段歷史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管它歷史也罷,傳說也罷,眾人皆點頭稱是且長吁短嘆着。

遠遠地,就從岔路口傳來一陣花鑼鼓,托着陡峭的嗩吶聲,響亮得巴公溪一層層水波迭起。是迎親的隊伍?我忙站在路邊看熱鬧。

那個鼓着腮幫子吹嗩吶的青皮後生,突然將嗩吶晃個圓弧又順勢朝空中一擺,急促地剎住尾音,朝我跑過來並喊道:「大表哥!」

原來是舅舅的老七。我問:「娶媳婦還是嫁姑娘?」老七答:「都不是。結陰親!去年七月間巴公溪漲水,淹死一個黃花女。前不久燈籠壩又有個後生得肝炎死了。這兩家商量,今日為他們合墳,請我們這班花鑼鼓去鬧房。」我不禁惑然:「多花這冤枉錢了。」老七答道:「你不懂。城郊農民這些年富足得很,賺的都是你們城裡人菜籃子的錢,哪裡在乎這幾個?這兩家人結陰親,不光扎有靈屋、靈馬,還有白紙糊的冰箱、電視、席夢思。給我們每人是十塊工錢,一條毛巾,一塊香皂,外加酒肉管飽,你說划得來不?」他得意地笑着追趕隊伍去了。

隨即,嗚里哇啦的嗩吶聲,復又吹得巴公溪一陣亂顫。沒料到在我身後,居然傳來那位山羊鬍子老漢瓮聲瓮氣的感慨:「古風古禮,難得難得!」眾長者齊聲附合,其音色頗為古雅。我覺得脊背上冷嗖嗖地貼着一條蛇。

過了一陣兒,我抬眼巡視那巴公山下的水泥廠,附近的鍋廠、酒廠、麵粉廠,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大小車輛川流不息,人行道上桉樹梧桐樹枝繁葉茂,來往行人衣着打扮鮮亮入時,便不由得一顆心愈發揪扯得發疼。古老的巴公溪,但願你永遠是清粼粼的一條活水!

臨行之際我再次回首,那古時的巴公墓因建廠修路毀掉,現已無形可尋了。唯有巴公溪水,老顏千秋,澄澈見底,仍徐徐流淌於巴公山下。居高視之,若一根古箏琴弦。巴公溪,你應該為現代生活彈一支深沉而又燦爛的旋律![1]

作者簡介

甘茂華,土家族,籍貫湖北恩施,定居湖北宜昌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