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自狀(黃文忠)
作品欣賞
南風自狀
歲在甲辰，值南風腎移植20年吉慶。20年前今日，雖死之日，猶生之時。如今，重獲新生20載之際，感慨系之，乃自為狀，略述其概。
南風者，滬上浦東人也。祖上進士及第，為當地知名士紳，清嘉慶年間，營建四合院，坐落於當年浦東王家宅，名重於一方。南風雖資質平平，然豁達大度，懂自律、知自好。貧而不諂，富而不驕；自信坦誠，表里如一。囊有餘錢，不多但夠花；家有餘糧，不精但夠飽。春夏居上海，申城之孤客，滬上書齋取名曰「慎獨齋」；秋冬遷瓊州五指山，瓊海之浮萍，書齋取名曰「歸去來居」。齋居平常，翰墨蘊香；常思小富即安，知足知止。
少好讀書，慕古聖今賢大德文章，展卷即心生歡喜。諸如老莊、屈原、諸葛亮、陶淵明、韓文忠、歐陽文忠、蘇文忠、王守仁等，每每捧讀輒心醉神怡，夢寐懷思。古人處窮困潦倒之際，於孤愁落寞之中，依然氣骨自遒、風規自遠，發憤而著述錦繡千秋文章，其豈易得哉？
南風至童顏始，迄今白首，惟經典之文所美，未嘗廢書。南風讀書不為求名，人亦鮮以名予之。奪利爭名處，甘居人後；逢場遊戲時，肯讓人先。惟以落寞之態，挾蕭疏之志，學古人先賢深情為文。人或雲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我聞並不如是，且苟以為不然。好生惡死、貪圖享樂，君子不為也！豈能渾渾而生、噩噩而死，譬如蜉蝣？世之不常有者，才；人所不可無者，志；才不足尚可補，而志不立，則難矣哉。
夫導達意氣，其惟文乎？況沒世無聞，君子惟恥，朝聞夕死，孰雲其否？身同草木之脆，志逾金石之堅；是以君子立世，樹德存言，豈好辯哉？不得已也。二十年來，余頻頻用功於滬上慎獨齋，孜孜求學於瓊州歸去來居。讀書不輟，厚積薄發；辯時俗之得失，抒胸中之見識。雖屢遭困厄而益自振，下帷發憤，窮極苦心，發為文章，作一家之言。
余初衷以傳之同好，竟僥倖得藏《中國國家圖書館》。近兩年，已出版《秋之戀》《秋之聲》兩部散文集。同期，兩次為貴州茅台鎮《藝術茅台》書法代言。故稱余為富貴人可，畢竟有兩部著述、兩次為《藝術茅台》書法代言，追求精神與靈魂之富貴；稱余為貧賤人亦可，畢竟曾經叱咤商場已成過去，如今只是一個既無名氣，又無身價之布衣白丁、鄉野草民；稱余為智慧人可，二十年來養生得法，如今身體健碩，諸事順利，缺智少慧者豈能得哉；稱余為愚蠢人亦可，雖氣和骨硬、心腸潔淨，但生性鯁直、不圖變通，故景象清冷，為時尚達人所不肖。
世喜名好之輩，余雖敬之，然不願深附也，此豈可為俗客所容哉？故往往得其疑，其疑何礙？當自有不疑於行者在！夫合己見則是，違己見則非，不責己之少見，而責人之異見，豈不悖哉？！人生何必時俗喜，亦何必相依附？莊子云：「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斯已矣。」當學陽明子，留一段光明於胸中，莫辜負此千載修煉成人也，但得對一二真君子大吐肝膈，足感欣慰矣。道不同，何必相謀，身非木石，安能長日折腰俯首，去所好而從所厭？！陶靖節《感士不遇賦》有言：「懷正志道之士，或潛玉於當年；潔己淸操之人，或沒世以徒勤」。
吾儕蹭蹬，雖生之不辰，顧影獨存；然知性命之在天，由力行而近仁。秉性率真，志懷霜雪；見善若驚，嫉惡如仇；好正直而不改，願精誠通於神明。既然與世人久處，常招愆尤，何若寂寞自求，寧固窮而濟意，不委屈而累己，友山水而侶翰墨，安心作世外一閒人？！夫人心必有所寄，然後才能安、方得樂。人有真樂，雖寂寞亦不能使其不樂。
遵天之道，順地之理，人無有不得其所者。是以聖人韜光，賢人遁世，其何故也？含德之至，莫逾於道；親己之切，無重於身。余時與健身、讀書、練字、作文相侶伴，日與美酒佳肴相消遣；胸懷如月，翰墨如水；酒態如春，體態健碩。得閒則遁入自然之境，聊以自適。踞石臨流、看山聽泉；故園松竹，神魂俱爽。天外遠山，淡淡雲霞；煙雲供養，受用不盡。神骨俱清，百慮皆消；苟縱心於物外，安知榮辱之所如？
古人曾云：處百歲之內，居一生之中，倏忽比之白駒，寄寓謂之逆旅。宜乎順自然而盈虛，隨中和而任放，豈能戚戚勞於憂畏，汲汲役於俗塵。袁宏道嘗言：「世人所難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態，雖善說者不能下一語，唯會心者知之。」余悠遊都市與鄉野，無拘無束，得大自在，惟覺青山解語，綠水知心，快活勝意不可言也！
2024年6月8日
黃文忠於腎移植二十年紀念日前 [1]
作者簡介
黃文忠，網名南風,曾任上海市洋涇中學會計、數學教師,1992年考入上海新民晚報社,1993年夏赴南美洲智利經商，2005年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