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春仔)
作品欣賞
農家
深山一農戶，有女十四五。
雞鴨數十隻，溫馨不知苦。
這是「千年老妖」的即興詩。
前面有一棟房屋，全是泥巴夯築的土牆，已經有些歲月了，滄桑的樣子，似乎比茅屋好點，又仿佛有一本發黃的書的味道，讓人讀出塵埃里的無數信息。裡面有人麼？如果有，那是怎樣的一戶人家？
本來以為，在這荒草萋萋、灌木叢生、倚靠青山之地，肯定是再無人煙的，不想卻冒出一棟小屋。循着灰色的門洞，遠望是漆黑的廳堂，看不清屋內的情形。忽然，一襲粉紅從門內閃入眼帘，凝神而望，原來是一位穿紅衣的少女。她伏在矮案上，借着屋外注入的日光，專注地低頭讀書。熱烈的顏色和沉靜的畫面讓人眼睛一亮。在這深山僻壤之處，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景？
錦瑟的心怦然一動，奔向小屋，大家也涌動起來，向那小屋走去。
少女抬起頭，明亮的眼睛猶如秋水。右側門邊大約是她的奶奶吧？門檻內側放着一把輪椅，她卻站在輪椅後面，拄着拐杖，倚門而立，張眼而望。見我們靠近，少女立即起身，讓座，欲要去泡茶。水漂先生怕影響少女讀書，示意少女不必，少女只得安靜地愣在那裡，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們。這時，一位聞聲而動的中年婦女從裡屋出來，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我們站在門外，和她拉起了家常。沒聊幾句，大家發現她有些異樣。她熱情、開朗、自然、大方，聲音洪亮。言談間，她是那麼坦然自若。有朋不請自來，我們感覺得到她的開心、歡喜，卻看不出她有任何苦楚、憂愁。她的心態如陽光一般。但是，她的頭微微昂起，臉部表情卻有些生硬，眼睛一直往上看，卻沒有光，眼珠也不會動。她一直站在那裡，隨意而不乏客氣，熱情卻全無陰鬱。她摸索着向這群不速之客移動、靠近。
原來她是個看不見的人。她用輕鬆的話語告訴我們，多年以前，因為糖尿病綜合症的緣故，她的眼睛失明了，治療了很多年，一直沒有好。交談中，聽不到她的抱怨，看不見她的哀戚。
我們知道了，她就是少女的媽媽，旁邊那位老人的確是少女八十多歲的奶奶，腿腳摔斷過兩次，行動不便。她們一家有七口人，少女的父親早早地下地幹活去了，一直未回來。爺爺九十歲，此時串門去了。大女兒外出打工很少回家，紅衣少女是她家老二，讀初三，成績名列前茅。還有小女兒讀初一，到鄰居家玩去了。
婦女講述着她的家人，卻不道一聲苦處。
「千年老妖」小心走進門內大廳，只見黑漆漆的廳子裡只堆了幾十袋新打下的穀子，還有一輛摩托車，這大概是她們家最值錢的東西吧？除此之外，再不見一樣像樣的家什。再看屋外，菜園子裡種了很多菜，碧綠碧綠的。房前屋後養了很多雞，十幾隻鴨子在屋坪下的水溝里戲水。
如此情狀，很難讓人想象，男主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他居然能撐起這樣大的一個家庭。他是巨人麼？他是英雄麼？
不久，老爺爺回來了。他在奶奶的對面坐下來。那是一幅獨特的場景，門口一側是神情自若的爺爺，另一側是安詳的、不甚言語的奶奶。見爺爺坐下，少女迅速蹲在爺爺的面前，給爺爺修剪指甲。這是一種溫馨的、讓人動容的畫面，我們隨之也溫暖起來。
將要離開，中年婦女移步出門相送。帶着陽光的心情，她向我們揮手致意，還說：「又來嫽（客家人指「玩」）哈！」。
大家看出來，這是一個窮困卻又倔強、樂觀而且向上的家庭，就想盡一盡心意幫她。老妖說，我們到園子裡摘點菜，可以麼？中年婦女笑着說，儘管摘啊，沒打農藥的。於是，幾位美女都去摘菜。摘來了，大家塞一把錢給她，然後迅速跑掉，她卻讓紅衣少女追跑過來，將錢丟還給她們。
望着眼前的一切，錦瑟默然不語。自古至今，有志氣的窮人雖窮，卻總是乾乾淨淨，不屈不撓的。他想起了王勃的詩句：「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由是心中悲憫不已。
有什麼辦法能幫一幫她們呢？待新米碾出來，我們來她家買米吧。[1]
作者簡介
春仔，男，江西省新余市人，現居江西銅鼓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