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父親及時光輓歌(楊汝海)
作品欣賞
親父親及時光輓歌
母親帖
一
漸漸倒下去的母親
用心血和珍貴的糧食
餵養了我，一翅豐滿的羽毛
然後讓我飛翔
孑然一身，在捕風捉影里
反芻那段充實的日子
用形容詞和一點點的技巧
寫母親。卻使我羞愧難當
我收回我的筆墨
母親的脾氣不好
遇事時不能總是着急
憂鬱的時候
就到鄰家串串門
張家長李家短
不妨說上幾句
想哭就大聲地哭一場
別把淚水悶在心裡
天冷了
把過冬的白菜儲放地窖
把爐火生得很旺
起風的夜晚
別翻來又覆去
兒子的窗子關得嚴嚴實實
每年一度，南下的燕子闖進咱家的屋檐
透過樓層和村莊
我常常眺望破舊的老屋
您總是在陽光下翻曬陳年的被褥
心裡暖和了一些時光
二
母親，您定會在一個日子裡與我會合
我那殘缺不全的肉體
已由一個女人，第二次創造了
完美而和諧
母親，當剪斷臍帶的一刻
我已經無意將您傷害
您用蜜蜂的愛
餵養一個漸漸學會背叛的兒子
可您永遠不會憎恨
母親，妻子，誕生人類的母者啊
您們的愛，支承一個男人的高貴與自尊
您們生命的光，在下一代身體上實踐
然後傳遞，是一項神聖的事業
某一天，當我夢見死神
輪迴到您們腹中
請再次，收容我
父親帖
一
相信太陽依然如
最初的記憶一樣鮮紅的父親
用他那累彎了的背
還在進行着夸父逐日般的行進
古稀之年的風雨人生
不是一個人的長征
歲月可以染白雙鬢
卻不能使心中那一小塊領地蒙塵
寧願與散發着幽香的古書為伴
也不願與這個多極的世界周旋
父親從來沒有學會
遊刃有餘地應付生活
或許
生活中的美麗
往往緣於某種遺憾和殘缺
父親
我在擁有了這一份樸實的幸福時
已不再做那些滿是華麗幻想的夢
父親
我是不是已經長大了
二
父親，這個詞。厚重純樸
在我的夢裡，溫暖了我幾十年
原諒我用這種方式
一遍又一遍想你。我不想流淚
也不想家鄉的楓葉林。可是我
想着想着，就哭了
父親，我已經習慣了。習慣
在這兩個字里，避風躲雨
瀰漫天地的孤寂
說不出一句話。時間的傷口
卻裸露着。裡面保留着微笑，落霜的稀發
都是傳承的榜樣，安靜地生長
父親，這人生的路程
從來都是如此短暫。童年是，暮年也是
別離去。讓我將生命延長再延長
父親，快，牽緊我
時間的輓歌
從雜草到樹林的芳芳
一條小道進入綠茵的迷宮
鏤刻其上的金屬在實驗翼的欲望
一個黑色古典的流浪者
以自己的青銅刻畫過去的時光
在一群流放荒原的囚徒身上
試圖抵達水上的文字部落
火焰之門，敲開想象回到白紙
進入詩歌的內部
轉輪字詞的意義
那些擾亂秩序的思想者
流亡在晚冬水泊的邊緣某處
以舞蹈或時間
拒絕死亡上演的戲劇
以堅強或柔情
對付脆弱的拯救召喚
墓志銘上的虛構
以及即將終極的環節
時間的輓歌啊
總是被一切行走和飛翔占據
總是被悲泣和致敬撫慰
走失者的頌讚，劇痛的秘密部分
背叛者的偽裝
一個聲音給出你想要的回答
繡滿夢想的絲綢
長夜哀號的鳥鴉
標識一生的情人
被淬鍊的陽光
這片火，在窯里淬鍊
鍛打、熬煎、最後噴薄而出
是光的序曲或跋，落下的凝思
朝思暮想的女人
躬耕一生，孤寂的烈焰
光明的心，還需要多少時間的焚燒
才能擦亮自己的光芒
陰霾極薄的天空
紅的紫的白的被解封的潮汐
越過一座山，劃綠一座峰
像轟轟烈烈的夢境
風一吹就燃了
滔滔江水的一個晃動
便是萬劫不復
一幅陽光釋彩的油畫
被深色的殘夢，重新濡沫
它孤注、破釜沉舟……
陽光要是不銹
鋒芒總會與鞭痕磨礪成
一塊堅硬的鐵
時間
在這裡，我看到一小塊沉鬱的天空
沒有移動的跡象
我跨過一個廢棄的建築物
風聲很緊。樹葉在轉身的路口裹緊殘破的衣衫
通向新農村的水泥路被雨水洗白
偶爾有三三兩兩的人飄過
大地上的落葉，又一次
讓我迷失而傷感。我踏入秋天
誰又在詛咒？
時間將會復活！它丟掉了抹布
縫製着風中的衣服
臉色蒼白。像一個
說了真話的無辜的詩人[1]
作者簡介
中國青年詩人協會，中國詩歌學會，中國散文詩學會，雲南作家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