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有關的詩行(李保金)
作品欣賞
與父親有關的詩行
一顆釘子
一顆釘子半釘在牆上
若有所思
父親的黑皮包當年常掛在上面
如今那個包早已不知去向
只剩釘子孤零零地
成為時間的一個點
或者一小截記憶
我很想將它用手拔出
又怕經年灰塵迷住我的眼
老實說，是怕它劃傷我的手指
如果這樣，我想我會哭
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一個人
撕心裂肺地
一句話
一句話，有時很輕了
輕的像一絲雲煙。或者
像耳旁經過的風
一句話，有時又很重
話一出口，像聲驚雷
驚呆在場所有人
父親一再叮囑我慢點
我卻不以為然騎得飛快
當咧着嘴從溝里爬上來時
當撞上南牆不得不回頭時
想想他說的話不無道理
可是，父親已走好多年
一本舊影集
整個下午
我都在翻看一本舊影集
沖泡的茶有點兒燙
窗外飄着小雪花
時光真的如白駒過隙
翻着翻着
直到照片裡白髮變為青絲
滄桑歸於一湖平靜
那時的父母看着好年青
那時的我也剛剛學會走路
感慨間，忽地憶起
已好長時間沒給母親去電話
愧疚之餘端起杯子
發覺茶已涼多時
一隻空杯子
空杯子並不空
雖然沒水，但還有茶漬
更進一步說，似乎還有溫度
憶起那年冬夜，外地回來的父親
看到窗下學習的我
一邊搓着手，一邊隨手
給我倒了杯熱水
囑我早點休息
杯子其實空了好多年了
我不會變戲法，憑空變不出水來
更不會讓時光倒流。當然
假如可以，我想回到那年冬夜
放下書，把父親迎進來
一邊撣去肩上積雪
一邊隨手倒杯熱水，遞給
如今常常念起的他
一落再落的雪
我怎麼可以怎麼可能
去指責一向老實巴交的父親
為何不在城裡買套房子
也就幾天，父親漸白頭髮上
仿佛落了層薄薄的雪
後來，還是母親數落我
自己長本事去
誰也不是背着房子進城的
一晃三十年了。每年冬天
內心的雪都是一落再落
假如時光可以倒流
我要坐上那趟開往家鄉的
綠皮火車。我的挎包里
一定帶上他愛喝的酒
我要去田間地頭找到父親
和他痛痛快快喝一場
然後跪下，只為
只為消除我心頭積壓的
一生愧疚的雪 [1]
作者簡介
李保金 ，河南安陽人,河南文學社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