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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老女人的黑白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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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老女人的黑白照片》中國當代作家甘茂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三個老女人的黑白照片

母親在姐妹中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姐姐,下有兩個妹妹。我依着順序喊下來便是:大姨媽,二姨媽,三姨媽,四姨媽。雖說稱呼差不多,都喊姨媽,但姨媽和姨媽不一樣。其中,命最苦的,要數大姨媽。老比喻:命若黃連。

大姨媽命苦不怪別人,怪大姨爹。大姨爹舊社會在城關鎮做頭目,且家裡開了碾房,碾米磨麵,很是財勢顯赫。可他不把大姨媽當人,做飯洗衣且不說,搖篩籮面且不說,連洗臉洗腳穿褲子都要服侍他,動輒摔盆子甩碗。

解放初,政府判了他十七年,在沙洋農場勞改。大姨媽心想,活該!日賭夜嫖的角色,十七年還算便宜了他。但日子愈是難過了。

好心人曾勸他:「離了婚,嫁人吧。」

大姨媽直搖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癲子跟着走。做女人,就這個命。」

本地話把神經病喊癲子,大姨媽說癲子是指大姨爹。她又恨他又無可奈何。

虧得大姨媽身強體壯,從小練出來一把子力氣,她便去抬轎子。那時還時興坐轎子。抬轎子的稱轎夫,多半是男人。也許是同情弱者,都是苦藤苦瓜,窮人們便憐憫她,她也就有了一個飯碗。

抬轎很苦,沒日沒夜,隨喊隨到。遇到刀子風或者連陰雨,或者日頭毒毒的三伏天,上坡,下坎,踩水,過橋,真的是磕磕碰碰的生活。腿杆走細了,肩膀抬粗了。

大姨媽抬轎子時帶頭唱「哭嫁歌」:「北山的忍冬草呀南山的金銀花,我媽把我嫁到了響水壩……」

聲音很糙很澀,轎夫們卻說好聽,又說大姨媽是個快活人。其實,四個兒女知道,幾乎每天深夜醒來,都聽見她蒙着被子嚶嚶地哭。那哭聲也很糙,也很澀,幽幽寒夜很是悽然。

後來,取消了轎子,大姨媽便去抬棺材。哪見過女人抬棺材的呢?她不怕,縫了一塊厚厚的白帆布墊肩系在脖子上,把褲腳挽得高高的,穿着麻耳草鞋,又坎坎坷坷地翻山越嶺。那沉重的圓木大抬槓壓上肩,似乎聽得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大姨媽壓得吐粗氣,掙紮好幾次才直腰,便一步一顫,步步顫顫,合着眾人的節拍唱「抬喪歌」:「抬的是貴人哪,駕鶴往西行哪,西方有佛祖哪,蓮花觀世音哪……」

有人看見大姨媽淚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因為是白事不是紅事,誰也沒有追究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等到兒女們終於長大了,兒女們又有了兒女們了,大姨媽卻日見憔悴終於一病不起了。

彌留之際,兒女們問她想吃什麼,她搖頭;想穿什麼,她也搖頭。最後,斷斷續續地說,她要一對金耳環,從結婚起,這一輩子就沒戴過金耳環。兒女們自然照辦,且在她死後用水泥和石頭砌了墳墓,立了碑。那塊碑很厚很重,千多斤,十六個人才抬上山,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所有街坊鄰居都說大姨媽功德圓滿熬出了頭,喪事辦得比省長還熱鬧,先苦後甜,值。

那對金耳環隨棺而葬。二姨媽三姨媽四姨媽和我的母親都這樣說,都信,都為此欣慰。

我岳母姓廖。老人們都叫她廖二姐。

老人們擅長回憶,就說廖二姐年輕時標緻得很。人長得白,一白遮三丑,又清秀脫俗,素素淨淨,於是就像蔥白似的。小腳裹得精巧,標準的三寸金蓮。且讀過幾天私塾,背得出《百家姓》、《千家詩》、《女兒經》之類,識文斷句難不住她。因了從小長在大戶人家,挑花繡朵是把好手,左鄰右舍常拿她繡的枕頭花做樣子。老人們說廖二姐打起燈籠也難找。

抗日戰爭後期,岳父便家道衰落;解放初病故。從此,老老少少的,鍋鍋灶灶的,盆盆缽缽的,里里外外的,全靠岳母撐門立戶了。

舊社會不控制人口,岳母又很能生,老母雞下蛋似的,前前後後生了十個。中途夭折二人,剩下來的,辦酒席剛好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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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甘茂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知名散文家,詞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