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松塔對我脈脈含情(董學蘭)
作品欣賞
一隻松塔對我脈脈含情
一連走了兩千里
也沒有走出你
你的懷抱緊擁着我的呼吸
我把愛戀放在白樺樹標直的樹幹
在落葉松的斜枝上招展我的旗幟
莫爾道噶、室韋、黑河、北極村
蜂擁着向我跑來
我認不出哪個是我前世的戀人
用眼睛穿不透的厚度
我用腳步丈量
用心觸摸不到的愛戀
我用身體去感受
這個秋天，我註定要收穫
受孕的大地即將臨產
在她的籃子裡
一隻松塔對我脈脈含情
火山口
我等你等了億萬年
我聽到日經月華一次次走過我窗邊
地殼負載着萬物
粗重的呼吸聲聲鋸着我的神經
我呻吟，我呼喊
你聽不到我的思念
火焰從我心底燃燒
我無法控制場面
最後連自己也燃燒起來
像爐中煤，燒得通體透紅
然後融化成鐵水的模樣
橫衝直撞，衝破地殼的封鎖
汩汩成毀滅一切的力量
我不會輕易開口
我若說話，生命
需要從頭開始
請你到阿爾山旁邊等我
趟過哈拉哈河
路過地衣、苔蘚、蕨類植物，偃松
坐在那棵年輕的白樺樹邊
那是前世年輕的我
以另一種姿勢和你相見
去遠方
當心靈無所寄託
我選擇把身體寄給遠方
在每一朵花上盛開我的美麗
在每棵草上寫下我的堅韌
暗夜裡
我用蟲聲細細縫補自己的傷口
撒一把星星點綴我的衣裙
遠山用巍峨和連綿詮釋莊嚴
草原用廣闊和起伏鋪展豐饒
陽光下，我用青海湖的聖水
擦拭我的靈魂
塔爾寺里，我轉動經筒
祈禱未知的命運
佛塔里沒有倉央嘉措尋找的情
大殿裡也沒有我要找的倉央嘉措
我在千里之外，紅塵之內
我記得來時的路
卻忘記了來此的初衷
「擁有即是擁有
失去卻未必失去」
雖然歸途兩手空空
回眸時，正有一朵蓮花
將我印入心底
我想，但卻不能夠
小柴旦湖這麼美，這麼美
它的藍，它的清，它的不安
都如此無奈和寂寞
我想給岸邊的枯黃和空曠染上綠色
卻不能夠
甚至我想給不遠處絕望的山
披一件白色外衣
也不能夠
我只能擁有這遼闊，這滄桑
獨享這曠世的孤獨和靜謐
那些懂事的鹼蒿將自己抱成團
散落在前來赴約的路上
只是我不能夠，掬一捧甘泉
為他潤一潤乾裂的唇
十月的風如此張揚
它目中無人的肆虐
柴達木只剩下平沙莽莽和沒有一片雲的天色
遠處雪山尖上薄薄的白和我眼裡的淚
是最濕潤的句子
我想攜一場江南的雨灑在這裡
卻不能夠
湖邊的那片蘆葦已經白髮蒼蒼
落日餘暉中它們的姿態是一首歌謠
只是我不明白，距離湖水這麼近
我的心為什麼還是戈壁和沙漠
我想劃一條小船
找到伊人的方向
卻不能夠
秋色正濃
秋從黃土高原鋪過來
山坡層層疊疊塗滿彩色的詩篇
灌木叢被西風愛撫了一次又一次
心氣和顏色沉澱了又沉澱
秋意正濃，秋色正酣
天和地的距離忽然變得好遠
容得下整個夏天的蓬勃和三千公里的思緒
也容得下更多的蝴蝶紛紛從樹上,飛下來
在大地上棲息，鋪成地毯
容下我放飛一行大雁和它們高亢的叫聲
菊花開成季節的詩眼
燦爛着茶酒和陶令的田園
柿子樹和蘋果樹的枝頭
掛滿紅燈籠，紅得勝過桃花和木棉
盛世的蔥蘢和芬芳
此時用更美的面目示人
深沉，內斂，神秘而遼遠
秋蟲正組成龐大的交響樂隊
高調訴說着成熟的秘密和濃烈的離殤
盡情奔跑，張開雙臂
像草原鷹張開翅膀
讓身體輕起來，輕過天上那朵雲
或者低下頭來，抱緊雙膝
讓自己小起來，小成一粒澱粉
植入一粒種子
然後把成熟還給秋天
把遼闊還給大地[1]
作者簡介
芸菲，本名董學蘭，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聊城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