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瓜架(李景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黃瓜架》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景寬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黃瓜架
我出生在老宅,老宅在縣城郊外,郊外人家都有菜園子。我家菜園子裡種植的蔬菜品種繁多,有開紫花的茄子、開白花的辣椒、開黃花的菇娘,還有一畦畦的小白菜、香菜、臭菜、小蘿蔔菜。最惹眼的算是黃瓜架,那是用細竹竿搭建的,將近兩米高,四根竹竿為一組,分別對應地插在兩條黃瓜秧的壠台上,將頂端交叉處用鐵絲固定。黃瓜的綠蔓一直爬至架子頂,把小黃花高高地舉起來,惹得蜜蜂、蝴蝶爭相飛來採花粉。大葉子碧綠繁茂,為黃瓜架披上了層層疊疊的綠衣裙。過了些日子,一根根嫩綠的黃瓜就頂花帶刺地在架上垂吊着,越長越水靈。嘴饞了,就鑽進黃瓜架里摘黃瓜,若不小心,就會被黃瓜刺扎了手指。大葉子刮到臉上、脖子上,感覺火辣辣的,但為了吃到黃瓜也只好忍受着。那時候吃黃瓜,感覺特別清香脆生,以為這是世上最好吃的水果。
黃瓜架不僅提供我黃瓜吃,還有浪漫的故事。我出生於農曆七月初六,這個日子特別好記,因為第二天就是乞巧節——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很小的時候,祖父便給我講牛郎織女故事,我特別對牛郎的那頭會說話的老牛感到新奇。我家對過是生產隊,院子裡有幾頭牛,我常跟它們說話,期望它們能回應一句半句的,可得到的是牛們大眼珠子一眨一眨的,並不瞅我。嗨,真掃興。牛不理睬我,我把關注的眼光投放到鳥上。聽祖父說,每年乞巧節,天下的鳥雀都飛到天上的銀河搭鵲橋,讓牛郎織女走上鵲橋相會。我問:那鳥的翅膀能馱動倆大人嗎?祖父說,當然能馱動,架不住鳥雀多呀,黑壓壓的,都擠在一塊兒,連老牛上去也能馱得動。我又問:那牛郎織女見面,說啥呀都?祖父笑着說,說些啥,我可說不準。聽說七月七晚上,不撒謊、不尿炕的小孩趴在黃瓜架下,就能聽見牛郎織女說悄悄話。哦,這倒怪有意思的。到了乞巧節那天,我便注意踅摸鳥雀,竟然發現這天的鳥雀特別稀少,我便相信大多的鳥雀都飛到天上搭鵲橋去了,不理解為什麼還有沒去的鳥雀。
那年夏秋之交,姨媽領着英子來我家小住。英子比我小兩歲,梳着一根歪桃小辮,口齒伶俐。乞巧節將臨,我便把七月七牛郎織女相會的故事講給她聽。剛講個頭,她就搶着往下講,比我講得好。我問她是聽誰講的?她說聽她家大哥講的。我知道她家大哥不識字,但記性特好,聽說書人講古書,他能全記住,複述時還平添了許多花點兒,比說書人講的還生動有趣。我講不過英子,就甩開她,去講給左鄰右舍的小朋友們聽,想不到他們也知道這個故事。我確信,這是個真事。
七月七這天,我就盼望天黑。夜幕剛降臨,我就迫不及待地鑽進黃瓜架支楞着耳朵傾聽。可是,只能聽見遠遠近近蟋蟀清脆宛轉的鳴叫聲,以及微風吹動黃瓜葉子的颯颯聲,其餘的什麼也聽不見。我便跑去問祖父,我咋聽不見呢?祖父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是說過了嗎,只有不撒謊、不尿炕的小孩才能聽得見。我跑去問母親,我撒過謊嗎?母親說沒有。我尿過炕嗎?母親說,哪有小孩不尿炕的?我心涼了,顯然我尿過炕。這扯不扯的,要知道……咳,那時候還不懂事哩,管不住自個兒的「水龍頭」呦。
我不死心,跑去找英子,拉她到黃瓜架下,讓她聽牛郎織女都說些啥悄悄話。她問我,你自個兒咋不聽?我臉有些發燒,只好承認我尿過炕。她撲哧笑了,轉身要跑,我一把拉住她,非讓她聽不可。她臉紅了,只好趴在黃瓜架下聽了聽,突然做出驚喜狀,說聽見了,聽見了,可真亮了。牛郎說話憨憨的,織女聲音像銅鈴。我急忙催促她,快告訴我,他倆說些啥都?她說,悄悄話,不——外——傳,說完,撒丫子就跑了。我顧不得去追她問,找來了一幫小朋友,讓他們挨個趴在黃瓜架聽,他們都說沒聽見。我大笑,原來你們都是尿炕精。他們反問:那你呢?我呀,早蹽了。
過了好幾天,我一直在琢磨,為啥英子能聽見,而我和小朋友們都聽不見呢?母親不說哪有小孩不尿炕的,莫非英子特殊?我好刨根問底,就跑去問姨媽,英子尿過炕嗎?姨媽笑着說,傻外甥,小孩都尿過炕。哦,我忽然明白了,英子為了隱瞞她尿過炕,才謊稱聽見了,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這小丫頭片子,太鬼道了。[1]
作者簡介
李景寬,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國家一級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