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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过屏幕五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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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过屏幕五秒钟》中国当代作家马丽军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飘过屏幕五秒钟

中秋夜,母亲急慌慌地打来电话:“中央七台,你们的节目正在播,《乡约》,刚开。”叮嘱已毕,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我们的节目?我禁不住哑然,若非提醒,早忘了这事。只不过当了当背景,跑了跑龙套,那几句发言指不定早就被剪掉了。可此刻父母却诚心诚意地守在电视机前,执意等着他们的女儿出场。

打开电视,果然,《乡约山西平顺》正在播放中,肖东坡穿着标志性的枣红色坎肩,女嘉宾笑靥如花,三个男嘉宾踌躇满志正待使出十八般武艺,全场的乡亲们咧着嘴酝酿开心的浪潮,和录制现象并无二致,只是更精炼更紧凑。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我,正以一眨眼的功夫闪过,也许是0.01秒,也许更短。虽然权当戏谑,我的心还是簇簇地跳了一下。在老家山城,入秋的夜晚会很冷,只剩父母两个人过节的屋子也会更冷清,已过花甲的父母必定又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定定地盯看,所以也必定能捕捉到这个倏忽而过的秒速镜头吧。

前前后后,贯穿节目始终的,关于我的出场,可真是不少:热烈拍巴掌的,捂嘴大笑的,双手举过头顶作掌声雷鸣状的,与并肩的记者程蓓窃窃私语的,振臂欢呼的,——为了烘托家乡的啦啦队气氛,我也是拼了,呵呵。我是边穿梭着做活边来来回回间粗枝大叶地瞄几眼的,如此粗粗算来,我的出镜就有五次之多,加起来怎么的也有五秒钟了。当然,父母巴巴期待的,我以点评嘉宾的身份举着话筒和肖东坡侃侃而谈的镜头,始终没有出现,如我所料被剪掉了。对于三个小时的现场要浓缩为一个小时的节目,这是最最正常不过的情理之中。当时文联组织了十几个点评嘉宾,我是那十几分之一。

七月十九日拍摄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父母还狠狠地干了一仗。为了避开连日的酷热高温,约定早五点半集合。拍摄地体育场离父母处有不算远的一段距离,头天晚上,母亲掐指算算,五点出门,四点半吃饭,四点起床。闹钟在漆黑的凌晨突兀地响起,母亲迅疾关了,蹑手蹑脚地穿衣下床,带上卧室的门。隔着细细的门缝,能听见厨房忙碌的母亲与隔壁床上的父亲低声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我在被子里赖了一会儿,干脆起来了。饭已做好,还是花样的:煮鸡蛋,豆浆,葱爆细面汤,在火上保着温。父亲接了步行送我去的任务,也起来了,这是难得的最高礼遇,父亲睡懒觉是出了名的,退休后更是睡到自然醒,在床上戴了老花镜过足了看报瘾,才要慢条斯理起身的。家乡的县城地处古河道,早晚寒凉,我看见父亲裹上了那件春秋天穿的夹克。窗外是黑黝黝的天幕,灯下,我和母亲端来豆浆和细面汤。父亲去端鸡蛋。“啪”的一声,锅盖重重地摔在案板上,应声而起的是父亲的咒骂:“自己来看看吧!不会煮就不要跟着瞎学,好好的鸡蛋糟蹋成什么样了!”母亲慌慌地冲进厨房,我也跟进,锅里浅浅的水,半没着四颗裂了缝的蛋,凝结的蛋液疙疙瘩瘩、丝丝缕缕地漂浮着,从蛋缝处跑出一咕噜一咕噜的蛋白或蛋黄。母亲怯怯地捞起一颗,在碗沿上磕破,刚刚包住皮儿的蛋黄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父亲一见,更火了,声音高了八度,继续指着锅大发雷霆。这是母亲刚学的营养蒸蛋法,只要大火水开后蒸二分钟盖盖再闷一分钟就能保证蛋熟且嫩营养不流失。可是她演砸了,此法只能蒸,不可煮,又是这么少的水,难怪又裂又生了。母亲惭愧地咂着舌,唉声叹气地把剩下的三颗蛋回了一下锅,开盖一看,蛋壳、蛋黄、蛋白成了一锅粥。母亲讪讪地招呼我们喝豆浆、吃细面汤,我坐下来大口吃,父亲却干脆跳起脚跑到母亲面前张牙舞爪地指责去了。母亲终于被引爆,大吼一声:“你还没完没了啦!”两个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叉着腰干起仗来,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再次从两个人的嘴里揭疤似的重温了一遍。就着唇枪舌剑下隆隆的炮火,我吃喝完,洗漱毕,穿戴齐。父亲抢似的把一碗豆浆一气儿灌下去,抹抹嘴余怒未消:“气都气饱了!走!”摔门而出。母亲躲回卧室的被子里,隔着窗玻璃气哼哼回敬一句:“有本事中午也别吃!晚上也别吃!!”父亲迈着大长腿已到楼下,我加大马力紧跟。

一出门,父亲的脸就晴了,褐黄色的脸膛也泛出红晕,纵横的纹理和玫瑰色的天空辉映,平添了几分幽默。父母的架吵得五花八门,有时引爆,有时自爆,但有一样不变,无论何时何地,开火的双方都充满了百战不殆的战斗力,这一点,我深为钦佩。

清晨的大道行人寥落,除了偶遇的为了此次节目执行安保任务的本地警察,别无他人。那个警察目光看向我,问父亲:“你闺女?这可是正儿八经要上场的人哟!”可能培训时见过。父亲就大咧了嘴角,嘎嘎地笑起来。

抬脚到了体育场,嘉宾们安排在第二排,我前面坐着的正是被誉为“凤毛麟角”的劳模申纪兰主席,县长同志在右前方,为了借助好这难得一遇的宣传名片,几乎倾全县之力。我瞥见父亲甩着瘦削的长胳膊在后面远远的边上踱来踱去找位置。趁着时间还有些许的盈余,我快速奔向父亲,想从工作组通融一下给觅个座位,父亲虎虎生威地一挥手:“没事!这儿挺好!”前面话筒在喊名了,我不得不归位,父亲冲我一甩脸,用满面的春风赶我该干嘛干嘛去。乐声起,热场开始,我转身张望,看见父亲坐在紧靠“CCTV-7”大卡车的后排场子的边沿,正伸长了脖子,兴致高涨地看向前台。

气温渐升,骄阳逼人,欢声雷动,高潮迭起。嘉宾们一个个妙辞点评,各有韵味。话筒终于对准了我,肖东坡老师汗浸浸的,像一个水人。我刚讲到选择男一号的第一条理由,恰如其分地,话筒收了,轻拈微澜,一笑而过。三个多小时飞逝,已近正午,烈日翻腾着欢娱,掌声淹没了尾音。随着参演人员去通天峡大酒店聚餐的人流,我和立在边角的父亲擦肩而过,只来得及对他吼一嗓子:“爸,人家管饭哩!你先回吧!”父亲一贯古板的表情里迸发出心气儿很高的收敛着的那种笑,长腿长胳膊很快隐在滚滚的人潮之后。

餐后,接了个很急的电话催着回市里,一刻没耽搁,给母亲短信,匆匆搭顺车离开。风一样地来,风一样地去,把洋溢在热情中的父母飘散在风里。

这一去,盛夏过,秋又凉。

《乡约》已毕,电话又响。母亲絮絮地审问我,是否供月,是否点香,又补充道 ,八月十五云遮月,供奉还是不可少的,末了,淡淡地说,节目完了,没有你呢。很想逗她一句:飘过五次,加起来超五秒了吧,怎能说没有我!又咽下,淡笑着答话:是呀,呵呵。挂了电话,隔着玻璃一望,夜深沉,雾气缥缈。嗬,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中秋无月,夜凉如水,我真的不适宜肝肠寸断。申酉交接的这两年,踏上了败走麦城的节奏,纵然淘沙有术,无奈腹背受敌。这区区的上不上镜,于我,实在没有半点涟漪。不过,我真的很愿意发声的那个我没被剪掉。这样,我就不是从屏幕上飘过,而是鲜衣怒马地走过了。这样,父亲可以理直气壮地被人问及时把浊黄的眼睛笑出炯炯的光来,母亲可以把视频收藏上一截,在想看就看时偷偷地自得一番。如果,让父亲在为数不多的友人面前以这个由头开心地谝一谝,就是尽孝,那我愿意牺牲掉全部的低调。如果,母亲看到我在屏幕上神采飞扬,就相信她的女儿一切安好,那我愿意倾尽全力在这一刻岁月静好。

阳台上,袅袅着望月的烟雾,水果的颜色看起来如此妖娆。就着无边的夜色,我想我正以刻骨之痛、铭心之念隆重地划过父母所有的时间,三足鼎立又如何,一心两悬又如何,我还是那个能笑傲江湖的小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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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马丽君,女,山西长治人,九三学社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