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心海的豆腐情结(刘春丽)
作品欣赏
飘在心海的豆腐情结
记忆中,总有一缕豆腐的鲜香;心海中,总有一丝暖人的情结。那鲜香是悄悄流走的岁月,那情结是默默沉淀的心情。
记忆中第一次有了豆腐,是小时候随父母去看望姥爷。院子里,花墙上摆放着一个个冒着热气的白色方块,有着让人着迷的淡淡鲜香。父母放下东西就帮姥爷干活去了,调皮的我就蹭到花墙边,盯着那一个个白色方块看,盯着盯着就觉得那清香扑鼻的东西一定好吃。于是就伸出小手,迅速抓起一块,热热的有些烫,急匆匆地咬下一口,那东西热热的烫烫的绵绵的软软的有丝丝的甜味,入嘴即化,一转眼就下肚了。似乎还没有完全体味其中的真谛,又继续抓起的时候,姥爷和父母发现了我,此时,我的嘴边满是白花花的豆腐沫子,他们都笑了,笑我是一个馋嘴的小猫儿。
姥爷念过私塾,念私塾的时候在先生家厨房打下手,多少学到了一些手艺,制作豆腐、烹饪豆腐都缘于此。姥爷告诉我,那白白的东西叫豆腐,以黄豆为原料,得经过泡、磨、滤、煮等许多工序才制作完成。姥爷伸手一指梨树边的磨盘和拉磨的驴子,说这是制作豆腐的最大功臣。姥爷进屋做饭去了,我的笑靥中已是满目等待。
袅袅炊烟,豆香萦绕。从此我知道那白色方正的带有鲜香的东西叫豆腐,从此我对豆腐有了深深的情结。而那院子梨树下忙碌的姥爷、蒙眼的驴子、转动的磨盘、下漏的黄豆、撑起的支架都成为记忆中的永远的风景。
我的记忆中,姥爷很喜欢和有才气的父亲聊天,于是,姥爷就隔三差五地送些豆腐来,还教会父亲许多做豆腐宴的方法。父亲最喜欢姥爷制作的豆腐,每次姥爷来家里做客,父亲都下厨炒上几道小菜,烫一壶老酒,摆一张方桌,博古论今,开怀畅饮。当然,无论这方桌上的小菜怎么丰富,都会有姥爷制作的豆腐在其中,那时候的豆腐吃起来无比地香甜。后来,姥爷定居在我们家,他闲不住,父母了解姥爷,就在街边租了个小屋,让姥爷制作豆腐。姥爷不光制作豆腐,还满街筒子叫卖着兜售豆腐,“豆腐”声声中,老爷和父母一起将家中的小日子打点得安然快乐。
在姥爷教做的所有豆腐宴中,父亲最拿手的是豆腐炒鸡蛋。这道菜看似简单,但做出好味道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道菜主料当然是豆腐了,但辅料父亲只准备鸡蛋、蒜块、盐、味精。那时候,厨房里,炒锅一支,热油一过,几下翻炒,只需几分钟,父亲就将豆腐香、鸡蛋香、蒜块香都融在了一起,吃上一口,唇齿留香,余味绕梁。这道小菜也一直成为父亲的经典之作,我们偶有传承,只是味道欠佳。
早些年,因为离单位远,父亲中午就自备午餐。经常,父亲煮好早饭,做些小咸菜,再做上一大份豆腐炒鸡蛋,出锅后,父亲盛出大半留给母亲和我们,自己带上剩下的小半奔赴工作岗位。日子在豆腐炒鸡蛋的香气中流转了许多年。有一天,这种香气凝固停止,父亲走了,远远地走了,带走灵魂的同时也带走了豆腐炒鸡蛋的所有记忆。从此,好多个年头,母亲和我们不敢也不愿提及豆腐炒鸡蛋这道小菜。
直到后来结婚,柴米油盐中得翻炒出生活的花样,我这才将父亲传承的这道小菜重新拾起,我想,我拾起的不光是父亲教做的这道小菜,还有对父亲更深更深的思念。父亲就在日子变换中不停地走动,我仿佛看到他对我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频频点头,朦胧中我领会了生活的真正含义。
于是,我将豆腐宴丰富起来:拣一块豆腐,剁上些许肉碎,揉成丸子,将豆腐永远的鲜香揉在其中,将对父亲的思念揉在其中。拣一块豆腐,切上两束小葱,凉拌豆腐,豆腐洁白、葱白干脆、葱芯翠绿,一清二白的视界里承载了浓浓的美味。
岁月中,豆腐的绵、软、香、甜寄托了我无限的情结。
父亲的眼泪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和你,而是生与死。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多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理解生死就意味着阴阳两隔。当渐渐长大真正领悟了生死的含义,我才知道生离死别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于是,从懂得生死概念的那一刻起,我就让去世的父亲住在我的思念里了,一直不曾抹去。有时候真的觉得思念是会呼吸的痛,让我整夜难眠。
记忆中,父亲是个极乐观豁达的人,每次回家,他总是会给我们讲好多故事,会带着我们做游戏,会给我们做好吃的美食,每次见到父亲都会觉得我是世上最快乐的女孩。记忆中,父亲是个极重情感的人,正因为如此,情至深处,乐观豁达的父亲也会泪落潸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知道,父亲每一次落泪都是情感深处的重力触及,父亲是把血脉柔情藏在了坚强和隐忍的背后。
儿时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又是周末,在外地教书的父亲该回来了,我们姐妹几个便拉着手在街口等父亲。凛冽的寒风吹得我们手脚发麻,脸儿发烧,可谁也不肯进屋暖和暖和,生怕进屋的那一刹那父亲回归了,那长久的期待就成为了泡影。于是,街口,寒风中,几个牵着手的“傻”丫头就站成了一道风景。在我们的眼睛盼酸了的时候,父亲骑着车子出现了。望着被寒风吹红了脸的几个“傻”丫头,父亲急忙把车子“摔”在地上,几步奔过来把我们搂在怀里。搂住我们的那一刻,我看见父亲的眼泪成串地流了下来,不一会儿,那长满胡子的脸上就挂上了两条泪瀑。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看见父亲流眼泪,寒风中,我们与父亲紧紧地相拥而泣,全然忘记了冬日的清冷。
母亲生下小妹时,父亲已年近40岁,许是年龄大了,父亲倍加珍惜疼爱这个弱小的生命。五岁那年初冬,小妹得了一场病,高烧几天不退,因为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医生也没了办法。望着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的小妹,父亲急得红了眼睛。他没遍数地给小妹擦身降温,嘴里不停地叨咕:“孩子,想吃点啥就告诉爸,爸给你做!”或许是冥冥中有了感应,昏睡中的小妹迷迷糊糊地说想吃三鲜馅饺子。天哪,那个年代那个季节,吃三鲜馅饺子太难了。父亲听见小妹说话了,他高兴得孩子似的,骑上车子便出去了。良久,父亲真的拎着一盒饺子回来了,还真是三鲜馅的。小妹依旧昏睡着。父亲站在小妹床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望着小妹,望着拎在手中的饺子,父亲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接着泣不成声。小妹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奇迹般醒了。接下来的几天,小妹的病迅速地好了起来。我可亲可敬的父亲呀,是你的眼泪唤醒小妹重返健康的吗?
姐姐该高考了,她报考的第一志愿是南开大学中文系。发榜的时候,姐姐以区区几分之差与南开大学失之交臂,而被录取到了另外一所大学。拿到通知书的时候,要强的姐姐觉得愧对父母多年的养育,因此她当着父母的面把通知书撕成两半扔在地上,父母几乎是同时蹲在了地上捡起被撕成两半的通知书。瞬间,父亲泪雨滂沱:“孩子,这是爸十几年的希望呀,你咋说撕就撕呢!”父亲流着泪把通知书“完美”地粘好,郑重地递给姐姐,哑着声音说“孩子,记住爸的话: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姐姐记住了父亲的眼泪,也记住了父亲的嘱托。无论在大学还是在工作岗位,她都十分优秀,姐姐说,过去、现在、将来,父亲的眼泪都会给她向上的力量。
只可惜,可亲可敬的父亲多年前已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另一个世界了。父亲,地下的你如若有知,今晚就请随我入梦吧,梦中我会向您讲述离别后的思念,梦中我想再看一看您流泪的双眼。[1]
作者简介
刘春丽,辽宁省朝阳市人,笔名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