鞌之戰(發生於前589年六月十七的一場戰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鞌之戰(發生於前589年六月十七的一場戰鬥)齊晉鞌之戰發生於公元前589年。當時,晉國的執政卿士 郤克為報齊國戲辱之仇,借魯、衛求援之機,發兵攻齊。主戰場為 鞌,故史稱「鞌之戰」。這場戰爭以晉國勝利而告終,但大大消耗了交戰雙方的實力。在戰鬥中,晉國之所以能勝利,除了《 左傳》中表現的君臣同仇敵愾以外,還與晉國的農耕經濟較為發達有關。另外,晉處於齊國以西,地勢相對較高,在軍事作戰上具有「俯衝」優勢。這兩個原因,又是《左傳》的作者所考慮不到的。[1]
戰役結果
晉、齊鞍之戰發生在周定王十八年(公元前589年),上距晉、楚 邲之戰(公元前597年)僅八年。
邲戰之後,楚國西聯秦,東北聯齊,東聯 吳越,滅江、六、舒、蓼,控制了 中原,聲威赫赫,較之城濮戰前 有過之而無不及。晉國勢力則一落千丈,不僅受到來自西方秦、南方楚聯盟的威脅,而且北有白狄之患,東有赤狄之禍,陷於秦、楚與赤狄、白狄四面包圍之中。
齊在桓公以後,雖然失去霸權,但仍不失為東方大國,獨立於晉、楚、秦三強之外,屢次興兵侵衛、侵魯,在東方擴張勢力。晉、楚雙方出於爭霸戰爭的需要,都想結好齊國。在邲戰之後,晉國勢力削弱,這就助長了齊國稱霸東方,欲與晉國一較高下的野心。
周定王十四年(公元前593年),晉在消滅赤狄以後,想在 斷道(今山西省 沁縣東北)召開諸侯大會。次年春,晉侯派大夫郤克出使齊國,徵召齊國赴會。齊頃公侮慢郤克,郤克回國則時刻準備報復,而齊頃公又拒絕參加斷道之會,這就為晉國伐齊找到了藉口。晉、齊鞍之戰由此爆發。
周定王十六年,晉侯、衛太子臧伐齊,兵進 陽穀(在今山東 陽穀縣北)。齊頃公被迫在繒地(在陽穀附近)與晉景公結盟,並派公子強到晉國做人質。這時,晉國的主要意圖還在於聯合齊國。但是,周定王十七年(公元前590年),楚遣使通齊,「齊、楚結好」①齊頃公又背叛晉、齊繒之盟約。周定王十八年(公元前589 年)春,齊頃公率軍侵犯魯國,攻克魯北國境上的 龍邑。衛派大夫 孫良夫、石稷 、寧相、向禽率軍救援魯國,在 新築(今河北魏縣南)被齊軍打敗。魯、衛二國向晉國乞師。晉中軍帥郤克力主伐齊。晉景公見聯齊不成,為阻斷楚、齊聯盟,各個擊破,遂決定伐齊,由晉郤克統帥中軍,士燮率 上軍之一部,欒書統帥下軍,韓厥為司馬,起兵車八百乘,以救魯、衛。魯大夫季孫行父也率軍 來會。
齊聞晉軍出,即退卻,晉軍追至莘地(在今山東省莘縣北)。六月十六日,晉軍又迫至 靡笄山下(今山東濟南市之 千佛山),與齊軍形成對峙局面。齊頃公派人向晉軍帥郤克請戰說:"子以君師辱於 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晉人回答說:"晉與魯、衛兄弟也。來告曰:大國(指齊)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請於大國,無令輿師淹(久)於君地。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齊頃公說:"大夫之許,寡人之願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齊將高固向晉軍挑戰,生俘晉人而乘其車歸,向齊軍宣示說:想勇敢的人,買我的 餘勇。
次日晨,晉、齊兩軍對陣於鞍(在今濟南市 西偏)。齊將邴夏為頃公駕馭戰車,逢丑父做車右。晉將解張為郤克駕馭戰車,鄭丘緩做車右。齊頃公狂傲地說:"余姑翦滅此而朝食。"馬不披甲即殺向晉軍。在激戰中,晉中軍帥郤克中箭受傷,但仍擊鼓督戰。其御解張也為流矢射穿手肘,但仍努力駕車。車右鄭丘緩見有險情即下去推車。解張見郤克傷重,左手把握韁繩,右手執鼓槌擊鼓,率戰車衝鋒不止,晉大軍跟進,齊軍大敗。晉軍一路追擊,繞行華不注山三圈。
晉軍司馬韓厥駕車追擊齊侯,其車左、車右皆中箭身亡。晉大夫綦母張喪失戰車,也乘上韓厥戰車,等他們追上齊侯戰車時,齊侯車右逢丑父趁 韓厥俯身去扶車右的機會,機智地與齊頃公換了位置,並叫頃公下車去華泉取水。齊頃公副車載頃公逃脫。晉軍追擊齊師,從丘輿(在今山東省 益都縣西南)進入齊境,攻擊馬陘(在丘輿北)。
齊軍失敗,頃公派大夫 國佐求和,獻出滅紀所得的甗(yǎn,音演)
和玉磬,並願割地。郤克不受,說:"必以蕭同 叔子為質,而使 齊之 封內盡東其畝。"國佐回答說:蕭同叔子為寡君之母。晉、齊匹敵,也是晉君之母。以 國母為質是不孝。晉怎能以不孝號令諸侯?又說:先王疆理天下,實行因地制宜。怎能"盡東其畝",惟晉國兵車是利?如果晉再相逼迫,齊國只有 背城借一,決死戰鬥。當時,魯、衛二國也勸郤克與齊講和, 郤克聽從了。秋七月,晉、齊在爰婁(今山東臨淄縣西)結盟。晉讓 齊國人歸還侵占魯國的汶陽之田。
鞍之戰是構成晉景公爭霸事業的一部分。經過鞍之戰, 晉國成功地打破了齊、楚聯盟,而把齊拉到了自己一邊。鞍之戰次年(公元前588年), 齊頃公親自朝晉,建立晉、齊聯盟。晉為加強這一聯盟,不得不犧牲魯國利益,在周簡王三年(公元前583年),又命 魯國將汶陽之田劃歸齊國。晉、齊聯盟的建立,是晉景公繼消滅赤狄、聯絡 吳國之後,又取得的一項重要成果。晉景公所創建的霸業,經過厲公、悼公的努力,一直持續到頃公、定公時代。而鞍之戰在晉景公的爭霸事業中占據重要地位。
戰役背景
鞌之戰又名 鞍之戰,是 中國歷史上 春秋時期 齊國和 晉國之間發生於前589年六月十七的一場戰鬥。作戰的地點是鞌(今濟南)。
鞌之戰的起源 鞌之戰又名 鞍之戰,是中國歷史上 春秋時期 齊國和 晉國之間發生於前589年六月十七的一場戰鬥。作戰的地點是 鞌。
前589年, 齊頃公率齊軍討伐 魯國及 衛國,魯國及衛國派使者至晉國求援。 郤克隨即率晉軍車八百乘,討伐齊國以救魯、衛 [3] 。 韓厥在出戰前的那天夢見自己的父親 子輿警告他不要站在 戰車的兩側,以防被射殺。他因此戰在車的正中。他在追趕齊頃公的時候為齊侯駕車的邴夏認出他是個君子,要讓人射殺他。齊頃公認為認出他是君子還射殺他不禮。因此射倒了韓厥的左右(按:先秦的材料中「斃」字沒有「死亡」之意,所以此處解釋為「倒仆」更為恰當。)。齊頃公出戰時輕敵,馬不被甲,人不早餐,就上陣出擊,結果被晉軍大敗。齊頃公在逃跑時下屬 逢丑父替換位置。他們被晉軍中軍司馬韓厥追上,逢丑父假裝命令偽裝的齊頃公去打水,齊頃公因此才逃脫了被俘虜的命運逢丑父與公易位。
鞌之戰 即春秋晉齊鞌之戰。《 左傳》成公二年記載:前589年, 齊頃公攻打 魯國,衛軍救援也被齊軍打敗。 孫桓子和臧宣叔到 晉國求援。 晉景公派遣郤(xì)克、 范燮、 韓厥、 欒書等統帥八百輛戰車救援 魯衛。晉軍會合魯衛兩軍,6月16日在衛國的莘地(山東 莘縣)與齊軍相遇。齊頃公派人請戰,表示「我軍雖不強,請在明天早上決戰」, 郤克表示「晉國和魯衛是兄弟,魯衛說貴國在他們國家發泄憤怒,君主不忍,讓我們來求情,也不讓長期留在這裡,我們不能有辱 君命。」齊將 高固首先向聯軍攻擊,取勝後在齊軍營壘中誇耀說,需要勇氣的來買我餘下的。次日兩軍在 齊國的鞌地(濟南東北)再次列陣交鋒,從雙方軍隊運動情況看,晉軍在莘地採用了故意示弱,主力迅速東移,最終把齊軍引誘到了鞌地,在這裡進行了著名的「鞌地之戰」。兩地相距數百里,齊軍在一天內趕到,17日清晨,齊頃公在戰前還鼓勵要消滅了聯軍再吃早飯,這種狀態倒更像經過一夜的急行軍,部隊連吃早飯的時間都沒有,就面對晉魯衛聯軍的攻打,戰鬥進行的非常激烈,郤克受傷了,他的部下解張說要忍耐,不能因為小的傷痛損害君主的大事。齊軍戰敗,韓厥追趕上齊頃公戰車,逢丑父冒充齊頃公,假意讓他取水,藉機讓齊頃公逃離。齊頃公回到軍中帶兵回來尋找逢丑父,三入三出。逢丑父被俘後,郤克要殺他,但聽他說「以後就沒有替君主承擔禍患的人了!」就釋放了他。戰後雙方議和,齊國歸還了侵占的魯衛領土,同晉國議和。次年齊頃公前往晉國朝見,晉景公舉行宴會招待他,齊頃公看見了韓厥,說道:「只是衣服換了。」韓厥趕緊施禮,表示「臣拚死作戰,就是為了兩國君主今天的宴會。」《史記》中記載關於齊頃公要尊晉景公為王,「齊侯朝於晉,將授玉」,是要把朝見天子時所用的 玉圭交給晉景公,是表示恭敬、臣服。 司馬遷理解為要尊晉景公為王也可以。《史記》齊太公世家,索隱: 張衡記載古代天子、諸侯的禮節。諸侯朝見不需授玉,朝見天子時授玉。授玉不是授王,齊頃公沒有資格授予晉景公 王爵。郤克上前阻止了齊頃公,表示晉景公不敢接受。鞌之戰是晉齊兩個長期友好的國家之間不多的幾次戰爭,這是因為在 楚莊王強盛,齊國奉行了同楚國友好,經常攻打魯國和衛國,齊頃公不僅羞辱了晉國使臣郤克,還不出席 諸侯會盟,引起宣公十八年諸侯討伐,當時齊國和晉國已經議和。可是成公元年齊國就利用周王室同 戎國矛盾,晉國不能東顧準備對魯國用兵,魯國的臧宣叔一面加強戰備,一面同晉國結盟,防範齊國和楚國聯合對魯國進攻,成公二年大戰爆發,齊國攻打魯國,但楚國卻沒有配合出兵,直到齊國戰敗,在冬天楚國和鄭國才去攻打衛國,又背着晉國私下和諸侯會盟。晉國在成公元年雖然調解成功了周王室和戎國矛盾,但是周王室和戎國依然爆發戰爭,晉國要保護周王室,也不願剛同齊國交戰後再戰,所以在成公二年避免同楚國交鋒,齊國被盟友楚國騙了後,重新同晉國結盟。
《東周列國志56-57回》 魯成公即位二年,齊頃公聞魯與晉合謀伐齊,一面遣使結好於楚,以為齊緩急之助。一面整頓車徒,躬先伐魯,由平陰進兵,直至龍邑。齊侯之嬖人盧蒲就魁輕進,為北門軍士所獲。頃公使人登車,呼城上人語之曰:「還我盧蒲將軍,即當退師。」龍人不信,殺就魁,磔②其屍於城樓之上。頃公大怒,令三軍四面攻之,三日夜不息。城破,頃公將城北一角,不論軍民,盡皆殺死,以泄就魁之恨。正欲深入,哨馬探得 衛國大將孫良夫,統兵將入齊境。頃公曰:「衛窺吾之虛,來犯吾界,合當反戈迎之。」乃留兵戍龍邑,班師而南。行至新築界口,恰遇衛兵前隊副將石稷已到,兩下各結營壘。石稷詣中軍告於孫良夫曰:「吾受命侵齊,乘其虛也。今齊師已歸,其君親在,不可輕敵。不如退兵,讓其歸路,俟晉、魯合力並舉,可以萬全。」孫良夫曰:「本欲報齊君一笑之仇,今仇人在前,奈何避之?」遂不聽石稷之諫,是夜率中軍往劫齊寨。齊人也慮衛軍來襲,已有整備①。良夫殺入營門,劫了空營。方欲回車,左有國佐,右有高固,兩員大將圍裹將來。齊侯自率大軍掩至,大叫「跛夫!且留下頭顱!」良夫死命相持,沒抵當一頭處,正在危急。卻得寧相、向禽兩隊車馬,前來接應,救出良夫北奔。衛軍大敗。齊侯招此二將從後追來,衛將石稷之兵亦至,迎著孫良夫叫道:「元帥只顧前行,吾當斷後。」良夫引軍急走,未及一里,只見前面塵頭起處,車聲如雷。良夫嘆曰:「齊更有伏兵,吾命休矣!」車馬看看近前,一員將在車中鞠躬言曰:「小將不知元帥交兵,救援遲誤,伏乞恕罪!」良夫問曰:「子何人也?」那員將答曰:「某乃守新築大夫,仲叔於奚是也。悉起本境之眾,有百餘乘在此,足以一戰,元帥勿憂。」良夫方才放心,謂於奚曰:「石將軍在後,子可助之。」仲叔於奚應聲麾車而去。
再說齊兵遇石稷斷後之兵,正欲交戰,見北路車塵蔽天,探是仲叔於奚領兵來到。齊頃公身在衛地,恐兵力不繼,遂鳴金收軍,止掠取輜重而回。石稷和於奚亦不追趕。後與晉人勝齊歸國,衛侯因子奚有救孫良夫之功,欲以邑賞之。於奚辭曰:「邑不願受,得賜『曲縣』『繁纓』,以光寵於縉紳②之中,於願足矣。」按《周禮》:天子之樂,四面皆縣,謂之「宮縣」;諸侯之樂,止縣三面,獨缺南方,謂之「曲縣」,亦曰「軒縣」;大夫則左右縣耳。「繁纓」,乃諸侯所以飾馬者。二件皆諸侯之制,於奚自恃其功,以此為請。衛侯笑而從之。孔子修《春秋》,論此事,以為惟名器①分別貴賤,不可假人②。衛侯為失其賞矣!此是後話,表過不提。
卻說孫良夫收拾敗軍,入新築城中。歇息數日,請將請示歸期。良夫曰:「吾本欲報齊,反為所敗,何面目歸見吾主?便當乞師晉國,生縛齊君,方出我胸中之氣!」乃留石稷等屯兵新築,自己親往晉國借兵。適值魯司寇臧宣叔亦在晉請師。二人先通了郤克,然後謁見晉景公;內外同心,彼唱此和,不由晉景公不從。郤克慮齊之強,請車八百乘,晉侯許之。郤克將中軍,解張為御,鄭邱緩為車右。士燮將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於周定王十八年夏六月,師出絳州城,望東路進發。臧孫許先期歸報,季孫行父同叔孫僑如帥師來會,同至新築。孫良夫復約公曹公子首。各軍俱於新築取齊,擺成隊伍,次第前行,連接三十餘里,車聲不絕。
齊頃公預先使人於魯境上覘探,已知臧司寇乞得晉兵消息。頃公曰:「若待晉師入境,百姓震驚,當以兵逆之於境上。」乃大閱車徒。挑選五百乘,三日三夜,行五百餘里,直至鞍地紮營。前哨報:「晉軍已屯於靡笄山下。」頃公遣使請戰,郤克許來日決戰。大將高固請於頃公曰:「齊、晉從未交兵,未知晉人之勇怯,臣請探之。」乃駕單車徑入晉壘挑戰。有末將亦乘車自營門而出,高固取臣石擲之,正中其腦,倒於車上,御人驚走。高固騰身一躍,早跳在晉國之上,腳踹晉囚,手挽轡索,馳還齊壘,周圍一轉,大呼曰:「出賣餘勇!」齊軍皆笑。晉軍中覺而逐之,已無及矣。高固謂頃公曰:「晉師雖眾,能戰者少,不足畏也。」次日,齊頃公親自披甲出陣,邴夏御車,逢丑父為車右。兩家各結陣於鞍。國佐率右軍以遏魯,高固帥左軍以遏衛、曹。兩個相持,各不交鋒,專候中軍消息。齊侯自恃其勇,目無晉人,身穿錦袍繡甲,乘著金輿,令軍士俱控弓以俟,曰:「視吾馬足到處,萬矢俱發。」一聲鼓響,馳車直衝入晉陣。箭如飛蝗,晉兵死者極多。解張手肘,連中二箭,血流下及車輪,猶自忍痛,勉強執轡。郤克正擊鼓進軍,亦被箭傷左脅,標①血及屨,鼓聲頓緩。解張曰:「師之耳目,在於中軍之旗鼓,三軍因之以為進退。傷未及死,不可不勉力趨戰!」鄭邱緩曰:「張侯之言是也!死生命耳!」郤克乃援②桴連擊,解張策馬,冒矢而進。鄭邱緩左手執笠③,以衛郤克,右手奮戈殺敵。左右一齊擊鼓,鼓聲震天。晉軍只道本陣已得勝,爭先馳逐,勢如排山倒海,齊軍不能當,大敗而奔。韓厥見郤克傷重,曰:「元帥且暫息,某當力追此賊!」言畢,招引本部驅車來趕,齊軍紛紛四散。頃公繞華不注山而走。韓厥遙望金輿,盡力逐之。逢丑父顧邴夏曰:「將軍急急出國,以取救兵,某當代將軍執轡。」邴夏下車去了。晉兵到者益多,圍華不注山三匝。逢丑父謂頃公曰:「事急矣!主公快將錦袍繡甲脫下,與臣穿之,假作主公。主公可穿臣之衣,執轡於旁,以誤晉人之目。倘有不測,臣當以死代君,君可脫也。」頃公依其言。更換方畢,將及華泉,韓厥之車,已到馬首。韓厥見錦袍繡甲,認是齊侯,遂手攬其絆馬之索,再拜稽首曰:「寡君不能辭魯、衛之請,使群臣詢其罪於上國。臣厥忝在戎行,願御君侯,以辱臨於敝邑!」丑父詐稱口渴不能答言,以瓢授齊侯曰:「丑父可為我取飲。」齊侯下車,假作華泉取飲。水至,又嫌其濁,更取清者。齊侯遂繞山左而遁,恰遇齊將鄭周父御副車而至,曰:「邴夏已陷於晉軍中矣!晉勢浩大,惟此路兵稀,主公可急乘之!」乃以轡授齊侯,齊侯登車走脫。韓厥先遣人報入晉軍曰:「已得齊侯矣!郤克大喜。及韓厥以丑父獻,郤克見之曰:「此非齊侯也!」郤克曾使齊,認得齊侯。韓厥卻不認得,因此被他設計賺去。韓厥怒問丑父曰:「汝是何人?」對曰:「某乃車右將軍逢丑父。欲問吾君,方才往華泉取飲者就是。」郤克亦怒曰:「軍法:『欺三軍者,罪應死!』汝冒認齊侯,以欺我軍,尚望活耶?」叱左右:「縛丑父去斬!」丑父大呼曰:「晉軍聽吾一言,自今天有代其君任患者。丑父免君於患,今日戮矣!」郤克命解其縛,曰:「人盡忠於君,我殺之不祥。」使後車載之。潛淵居士有詩去:
繞山戈甲密如林,繡甲君王險被擒。
千尺華泉源不竭,不如丑父計謀深。
後人名華不注山為金輿山,正以齊侯金輿駐此而得名也。
頃公既脫歸本營,念丑父活命之恩,復乘輕車馳入晉軍,訪求丑父,出而復入者三次。國佐、高固二將,聞中軍已敗,恐齊侯有失,各引軍來救駕,見齊侯從晉軍中出,大驚曰:「主公何輕千乘之尊,而自探虎穴耶?」頃公曰:「逢丑父代寡人陷於敵中,未知生死,寡人坐不安席,是以求之。」言未畢,哨馬報:「晉兵分五路殺來了!」國佐奏曰:「軍氣已挫,主公不可久留於此。且回國中堅守,以待楚救之至可也。」齊侯從其言,遂引大軍,回至臨淄去了。郤克引大軍,及魯、衛、曹三國之師,長驅直入,所以關隘,盡行燒毀,直抵國都,志在滅齊。 晉兵追齊侯,行四百五十里,至一地,名袁婁,安營下寨,打點攻城。齊頃公心慌,集諸臣問計。國佐進曰:「臣請以紀侯之甗及玉磬①行賂於晉,而請與晉平;魯、衛二國,則以侵地還之。」頃公曰:「如卿所言,寡人之情已盡矣。再若不從,惟有戰耳!」國佐領命,捧著紀甗、玉磬二物,徑造晉軍。先見韓厥,致齊侯之意。韓厥曰:「魯、衛以齊之侵削無已,故寡君憐而拯之;寡君則何仇於齊乎?」國佐答曰:「佐願言於寡君,返魯、衛之侵地如何?」韓厥曰:「有中軍主帥在,厥不敢專。」韓厥引國佐來見郤克,克盛怒以待之,國佐辭氣俱恭。郤克曰:「汝國亡在旦夕,尚以巧言緩②我耶?倘真心請平,只依我兩件事。」國佐曰:「敢問何事?」郤克曰:「一來,要蕭君同叔之女為質於晉;二來,必使齊封內壟畝盡改為東西行。萬一齊異日背盟,殺汝質,伐汝國,車馬從西至東,可直達也。」國佐勃然發怒曰:「元帥差矣!蕭君之女非他,乃寡君之母,以齊、晉匹敵言之,猶晉君之母也。那有國母為質人國的道理?至於壟畝縱橫,皆順其地勢之自然,若惟①晉改易,與失國何異?元帥以此相難,想不允和議了。」郤克曰:「便不允汝和,汝奈我何?」國佐曰:「元帥勿欺齊太甚也!齊雖褊小,其賦②千乘;諸臣私賦,不下數百。今偶一挫衄,未及大虧。元帥必不允從,請收合殘兵,與元帥決戰於城下!一戰不勝,尚可再戰,再戰不勝,尚可三戰。若三戰俱敗,舉齊國皆晉所有,何必質母東畝為哉?佐從此辭矣!委③甗、磬於地,朝上一揖,昂然出營去了。
季孫行父與孫良夫在幕後聞其言,出謂郤克曰:「齊恨我深矣,必將致死於我。兵無常勝,不如從之。」郤克曰:「齊使已去,奈何?」行父曰:「可追而還也。」乃使良馬駕車,追及十里之外,強拉國佐,復轉至晉營。郤克使與委孫行父、孫良夫相見,乃曰:「克恐不勝其事,以獲罪於寡君,故不敢輕諾。今魯、衛大夫合辭以請,克不能違也,克聽子矣。」國佐曰:「元帥已俯從敝邑之請,願同盟為信。齊認朝晉,且反④魯、衛之侵地。晉認退師,秋毫無犯。各立誓書。」郤克命取牲血共歃,訂盟而別。釋放逢丑父復歸於齊。齊頃公進逢丑父為上卿。晉、魯、衛、曹之師,皆歸本國。宋儒⑤論此盟,謂郤克恃勝而驕,出令不恭,致觸國佐之怒,雖取成而還,殊不足以服齊人之心也。
戰役經過
原文 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龍人囚之。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弗聽,殺而膊諸城上。齊侯親鼓,士陵城,三日,取龍,遂南侵,及巢丘。
衛侯使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可。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若知不能,則如無出。今既遇矣,不如戰也。」夏,有......(註:此處原文有缺。失新築戰事。)[4]
石成子曰:「師敗矣。子不少須,眾懼盡。子喪師徒,何以復命?」皆不對。又曰:「子,國卿也。隕子,辱矣。子以眾退,我此乃止。」且告車來甚眾。齊師乃止,次於鞫居。新築人仲叔於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既,衛人賞之以邑,辭。請曲縣、繁纓以朝,許之。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
」孫桓子還於新築,不入,遂如晉乞師。臧宣叔亦如晉乞師。皆主郤獻子。晉侯許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賦也。有先君之明與先大夫之肅,故捷。克於先大夫,無能為役,請八百乘。」許之。郤克將中軍,士燮佐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以救魯、衛。臧宣叔逆晉師,且道之。季文子帥師會之。及衛地,韓獻子將斬人,郤獻子馳,將救之,至則既斬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謗也。」
師從齊師於莘。六月壬申,師至於靡笄之下。齊侯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對曰:「晉與魯、衛,兄弟也。來告曰:『大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請於大國,無令輿師淹於君地。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齊侯曰:「大夫之許,寡人之願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齊高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本焉,以徇齊壘,曰:「欲勇者賈余餘勇。」
癸酉,師陳於鞌[2]。邴夏御齊侯[3],逢丑父為右[4]。晉解張御郤克, 鄭丘緩為右[5]。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6]。」不介馬而馳之[7]。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8],曰:「余病[9]矣!」張侯[10]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11],余折以御,左輪 朱殷[12],豈敢言病。吾子[13]忍之!」緩曰:「自始合,苟有險[14],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15]?——然子病矣!」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16]。此車一人殿之[17],可以集事[18],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19]?擐甲執兵,固即死也[20]。病未及死,吾子勉之[21]!」左並轡[22],右援枹而鼓[23], 馬逸不能止[24],師從之。齊師敗績[25]。逐之,三周華不注[26]。
韓厥夢 子輿謂己曰[28]:「且(旦)辟左右[29]。」故中御而從齊侯[30]。邴夏曰:「射其御者[31],君子也。」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32]。」射其左,越於車下[33]。射其右,斃[34]於車中,綦毋張喪車[35],從韓厥,曰:「請寓乘[36]。」從左右,皆肘之[37],使立於後。韓厥俛定其右[38]。
逢丑父與公易位[39]。將及 華泉,驂絓於木而止[40]。丑父寢於轏中[41],蛇出於其下,以肱擊之[42],傷而匿之[43],故不能推車而及[44]。韓厥執縶馬前[45],再拜稽首,奉觴加璧以進[46],曰:「寡君使群臣為魯衛請[47],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48]。』下臣不幸[49],屬當戎行[50],無所逃隱[51]。且懼奔辟而忝兩君[52],臣辱 戎士[53],敢告不敏[54],攝官承乏[55]。」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56]。鄭周父[57]御佐車,宛茷為右,載齊侯以免。 韓厥獻醜父,郤獻子將戮之。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於此,將為戮[58]乎!」郤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59],我戮之不祥[60]。赦之,以勸事君者[61]。」乃免之[62]。
注釋 [1]鞌之戰: 春秋時期的著名戰役之一。戰爭的實質是齊、晉爭霸。由於齊侯驕傲輕敵,而晉軍 同仇敵愾、士氣旺盛,戰役以齊敗晉勝而告終。鞌:通「鞍」,齊國地名,在今山東濟南西北。
[2]癸酉(guǐyǒu):成公二年的六月十七日。師,指 齊晉兩國軍隊。陳,列陣,擺開陣勢。
[3]邴(bǐng)夏:齊國大夫。御,動詞,駕車。御齊侯,給齊侯駕車。齊侯,齊國國君,指齊頃公。
[4]逢(páng)丑父:齊國大夫。右:車右。
[5]解張、鄭丘緩:都是晉臣,「鄭丘」是複姓。郤(xì)克,晉國大夫,是這次戰爭中晉軍的主帥。又稱郤獻子、郤子等。
[6]姑:副詞,姑且。翦滅:消滅,滅掉。朝食:早飯。這裡是「吃早飯」的意思。這句話是成語「 滅此朝食」的出處。
[7]不介馬:不給馬披甲。介:甲。這裡用作動詞,披甲。馳之:驅馬追擊敵人。之:代詞,指晉軍。
[8] 未絕鼓音:鼓聲不斷。古代車戰,主帥居中,親掌旗鼓,指揮軍隊。「兵以 鼓進」,擊鼓是進軍的號令。
[9] 病:負傷。
[10]張侯,即解張。「張」是字,「侯」是名,人名、字連用,先字後名。
[11]合:交戰。貫:穿。肘:胳膊。
[12]朱:大紅色。殷:深紅色、黑紅色。
[13]吾子:您,尊敬。比說「子」更親切。
[14]苟:連詞,表示假設。險:險阻,指難走的路。
[15]識:知道。之,代詞,代「苟有險,余必下推車」這件事,可不譯。
[16]師之耳目:軍隊的耳、目(指注意力)。在吾旗鼓:在我們的旗子和鼓聲上。進退從之:前進、後退都聽從它們。
[17]殿之:鎮守它。殿:鎮守。
[18]可以集事:可以(之)集事,可以靠它(主帥的車)成事。集事:成事,指戰事成功。
[19] 若之何:固定格式,一般相當於「對……怎麼辦」「怎麼辦」。這裡是和語助詞「其」配合,放在 謂語動詞前加強反問,相當於「怎麼」「怎麼能」。以,介詞,因為。敗,壞,毀壞。君,國君。大事,感情。古代國家大事有兩件:祭祀與戰爭。這裡指戰爭。
[20]擐:穿上。執兵,拿起武器。
[21]勉,努力。
[22]並,動詞,合併。轡(pèi):馬韁繩。古代一般是四匹馬拉一車,共八條馬韁繩,兩邊的兩條系在車上,六條在御者手中,御者雙手執之。「左 並轡」是說解張把馬韁繩全合併到左手裡握着。
[23]援:拿過來。枹(fú):擊鼓槌。鼓:動詞,敲鼓。
[24]逸:奔跑,狂奔。
[25] 敗績:大敗。
[26] 周:環繞。華不註:山名,在今山東濟南東北。
[28]韓厥,晉大夫,在這次戰役中任司馬(掌祭祀、賞罰等)。子輿,韓厥的父親。
[29] 且(旦)辟左右:旦:即明日早晨。辟,同「避」,避開。其父在夢中告知,明晨交戰,避開車之左右而居中。
[30]中御:在 戰車中間為御者。當時戰車,只有天子、諸侯、主帥之車將在中間,其他戰車皆御者在中間,左為將,右為車右,韓厥為司馬,是軍中之將,本應在左,因有「旦辟左右」之夢,故居中為御者。
[31] 御者:指韓厥,其儀態如君子,邴夏請齊侯射之。
[32] 非禮也: 戎事(打仗)以殺敵為禮,齊侯的話說明他不懂戎禮。
[33]越:墜,掉下。
[34]斃,仆倒,倒下去。
[35]綦(qí)毋張:晉大夫。姓綦毋,名張。喪車,丟失了車。
[36]從韓厥:跟着韓厥。寓,寄。 寓乘:寄(於)乘,搭車。
[37]從左右:跟隨(韓厥)想站左邊、右邊。皆肘之:都用肘推開他。肘:名詞用作動詞,用肘推。
[38]俛:同「俯」,俯身。定其右:把 車右之身體放穩固,以免墜於車下。
[39]易位:調換位置。逢丑父乘韓厥俯身之機,與齊侯調換位置,己居中,齊侯居右。當時軍中君主與將士之服相同,韓厥未見過二人,故不能分辨。逢丑父與君易位,準備危急時掩護齊侯逃走。
[40]華泉,泉名,在 華不注山下。驂(cān):驂馬。古代用三馬或四馬駕車,中間駕轅的馬叫服馬,左右兩邊的馬叫驂馬。絓:通「掛」,絆住。邊馬掛在樹上,車不得行。
[41]轏(zhàn):通「棧」,棧車。
[42]肱(gōng):胳膊從肘至腕的部分。此處指整個胳膊。
[43]傷而匿之:匿:隱藏,這裡是「隱瞞」的意思。此為追述前事,逢丑父擊蛇受傷,隱瞞傷情未報。
[44] 故不能推車而及:因胳膊受傷不能推車出險,而被敵人趕上。
[45]執縶(zhí):縶: 絆馬索。齊侯之邊馬被絆住,韓厥為其解開,執索立於馬前。
[46]奉殤加璧以進:向齊侯進酒獻璧。奉:捧。觴:古代喝酒用的器具,猶如後代的酒杯。加:加上,放上。璧: 玉環的一種。以上三句寫韓厥對齊侯行臣僕之禮。這是古代俘獲敵國國君時的禮儀。
[47] 寡君,臣子對 別國稱自己國君的謙詞。鞌之戰的前奏是齊代魯, 衛助魯侵齊,魯衛戰敗,向晉求救, 晉才出兵與齊交戰。所以韓厥說「為魯衛請」。
[48] 無:同「毋」,不要。令:使,讓。輿:眾多。陷入:進入,深入。
[49] 下臣:韓厥自稱。這是人臣對別國國君稱自己的謙詞。
[50] 屬當戎行:屬:恰巧。 當:遇到。戎行:兵車的行列,指齊軍。 恰巧遇到您(齊軍)的軍隊。
[51] 無所逃隱:隱:隱蔽、躲藏。無處逃避此職。
[52] 且懼奔辟而忝兩君:辟:通「避」。忝(tiǎn):辱,這裡用作使動。忝兩君:使 齊君、 晉君受辱沒。
[53] 臣辱戎士:我不配當戎士。
[54]敢告 不敏:不敏:謙詞,不才之意。請告之不才。
[55]攝官承乏:代理職務。攝:代理。承乏:承當其空乏。齊侯之御者空缺,韓厥請求代攝此職,為其駕車。實際即俘獲齊侯之意。
[56]如:動詞,往,到……去。逢丑父已冒充齊侯,故意讓齊侯去取水,以藉機逃脫。
[57]鄭周父:齊臣。佐車,諸侯的副車。宛茷,齊臣。免,免於被俘。
[58] 為戮:被殺。為:介詞,表被動,相當於「被」。
[59] 人不難以死免其君:不以用死換得其君脫離危難為難。難:「認為……難」,「把……看作難事」。免:「使……免」,「使……脫身」, 使動用法。
[60] 不祥:不吉利。
[61] 赦:赦免。勸:鼓勵,勉勵。事君者:事奉國君的人。
[62] 乃:副詞,表示前後兩事事理相因,相當於「於是就」
譯文 魯成公二年春,齊頃公攻打我國北部邊境,包圍了龍邑。齊頃公的寵臣盧蒲就魁攻打城門,卻被龍人抓住了。齊頃公對龍人說:「你們千萬別殺他,我們講和,我的軍隊不進入你的封地內!」龍人不聽,殺掉盧蒲陳屍於城上。齊頃公親自擊鼓,攻上城牆。才三天,攻取龍邑。然後一路向南殺到了巢丘。
當時衛穆公正派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要去打齊國,正巧在這路上與齊師相遇。石稷想回去,孫良夫說:「這怎麼行,本要帶兵攻打他,如今遇到他的軍隊你倒要回去了,我們如何回復君命?當初要是知道你如此無能,你就不該出來。如今既然遇到,就要打!」夏天,有......(此處省略若干字,為新築戰事。)
石稷說:「軍隊戰敗了,你(孫良夫)不能再耽擱了,要是非和人家作戰,我們就要全軍覆滅。你戰死了軍隊,回去怎麼交代啊?」大家都不回答。石稷又說:「你是國卿。你要是戰死了,那太丟人了。你帶領軍隊撤退,我於此阻止齊軍。」同時通告軍中,說援軍的戰車來了不少。齊師停止了進攻,在鞫居駐紮下來。這時新築人仲叔於奚救了孫桓子(孫良夫),孫桓子才得以免於一死。此後,衛人要賞賜仲叔於奚封地,仲叔於奚謝絕,卻請求朝見時用曲懸、繁纓之禮(仲叔於奚這種請求是以大夫僭用諸侯之禮),衛君答應了仲叔於奚的請求。孔子當時聽說了這件事,說:「可惜啊!不如多給他些封地。唯有服器與爵位,不能假手他人,應有君主掌管。爵位名號是使人們產生信賴的標誌,在上位的人使人信賴,才能保享車服之器,車服之器體現禮法,禮法用來規行仁義,施行仁義才能生利,而有利方能治理百姓,這是治理國家的關鍵。若將這些假手他人,是給人以國政。國政亡,則國家隨之滅亡,難以抵擋啊。」
孫桓子逃回新築,不入城,隨後就去晉國求救兵。碰巧臧宣叔(魯大夫,字孫許,諡宣叔)也到晉國求救兵。都投到郤獻子門下(郤克三年前出使齊國,因跛腳遭齊頃公之母蕭同叔子的恥笑,曾發誓要報仇,所以魯、衛求兵都來找他)。晉景公答應給他七百輛戰車的兵力。郤子說:「這是城濮戰役所用的軍額。那時有已故國君(晉文公)的明德與卿大夫(在先軫、狐、偃、欒枝等人)的敏捷,才取得勝利。我比起先大夫,簡直連供他們役使都不配。(意思是自己的才幹遠不如在城濮之戰中立有戰功的先軫等人。這是謙詞。)請給我八百乘戰車。」晉景公答應了他。郤克為中軍主帥,士燮(又稱範文子、范叔,士會之子)以上軍佐的身份率領上軍,欒書(又稱欒武子,欒枝之孫)為下軍主帥,韓厥(又稱韓獻子)為司馬,去救魯、衛兩國。臧宣叔迎接晉軍,為他們引路。季文子(即季孫行父,魯國執政大臣)帥軍與晉軍相會。到達衛國境內,韓獻子要按軍法處死部下,郤獻子驅車狂奔想要救他。可惜到達後,已經斬殺了那人。郤子趕快將被殺的人示眾,告訴他的僕從說:「我是為了分擔殺人的怨謗。」
晉軍跟蹤齊軍到莘。六月十六日到達靡笄山下。齊頃公派人挑戰,說:「您率領你們國君的軍隊,行辱於我這小地方,我士兵疲弊,請明早會面吧。」回答說:「晉國與魯、衛兩國,是兄弟之邦。他們前來告訴我國君說:『齊國總是到我們這疲弊之地來作亂。』我國君不忍,就派群臣來請求您,您可不要讓我們的軍隊在您的地盤上久留。軍隊能進不能退,不勞您吩咐。」齊頃公說:「我希望你能應戰,就算你不答應,我們也將兵戎相見。」齊國的高固徒步闖入晉軍,舉起石頭砸人,還抓了晉軍的人,爬到人家的戰車上,把桑樹根系在車上,以此遍告齊軍,說:「想要勇猛的,可以來買我多餘的勇力!」
公元前589年六月十七日,齊、晉雙方軍隊在鞍擺開陣勢。邴夏為齊侯駕車,逢丑父當為 戎右(古代戰車,將領居左,御者居中。如果將領是君主或主帥則居中,御者居左。負責保護協助將領的人居右)。晉國的解張為郤克駕車,鄭丘緩當戎右。齊侯說:「我姑且消滅了這些人再吃早飯。」不給馬披上甲就驅馬奔馳(之:指駕車的馬)。郤克被箭射傷,血流到了鞋上,沒有中斷擂鼓,說:「我受重傷了(古代病重、傷重、 飢餓、勞累過度造成體力難以支持,都叫『病』)。」解張說:「從一開始交戰,箭就射進了我的手和肘,我折斷射中的箭杆繼續駕車,左邊的車輪都被我的血染成了黑紅色,我哪敢說受傷?您(『吾子』比『子』更親切些)忍著點吧!」鄭丘緩說:「從一開始接戰,如果遇到地勢不平,我必定下去推車,您難道知道這些嗎?不過您確實傷勢很重難以支持了。」解張說:「軍隊的耳朵和眼睛,都集中在我們的鼓聲和戰旗,前進後退都要聽從它。這輛車上只要還有一個人鎮守住它,戰事就可以成功。怎麼能由於傷痛而敗壞了國君的大事呢?穿上盔甲,手執兵器,本來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傷痛還不至於死,您(還是)努力指揮戰鬥吧!」解張將右手所持的轡繩並握於左手,騰出右手接過郤克的鼓槌擂鼓。張侯所駕的馬狂奔起來(由於單手持轡無法控制),晉軍跟隨他們。齊軍崩潰。晉軍追趕齊軍,繞着華不注山追了三遍。
韓厥夢見 子輿(韓厥父,當時已去世)對自己說:「次天早晨避開 戰車左右兩側!」因此(韓厥)在戰車當中駕車追趕齊侯。邴夏說:「射那個駕車的,是個貴族。」齊侯說:「稱他為貴族又去射他,這不合 於禮。」(此乃齊侯愚蠢之舉)射他左邊的人,墜落車下;射他右邊的人,倒在車裡。(晉軍)將軍綦毋張(晉大夫,綦毋氏,名張)失去戰車,跟隨韓厥,說:「請允許我搭你的車。」跟在左邊或右邊,(韓厥)都用肘制止他,使他站在自己身後(按,韓厥由於夢中警告,所以這樣做,以免綦毋張受害)。韓厥彎下身子,把倒在車中的戎右安放穩當。逢丑父和齊侯交換位置(這是逢丑父為了保護齊侯,乘韓厥低下身子安放戎右的機會與齊侯交換位置,以便不能逃脫時矇混敵人)。將要到達華泉(泉水名,在華不注山下)時,(齊侯)兩邊的(中間兩馬為服,旁邊兩馬為驂)被樹枝等鈎住。(昨天夜裡)丑父睡在轏車(一種臥車)里,有蛇從他身底出現,以臂擊蛇,手臂受傷卻隱瞞了傷情(按,這是為了交代丑父之所以不能下來推車而補敘的頭天夜裡的事)。所以不能推車而被追上。韓厥手持拴馬繩站在齊侯的馬前(縶: 拴縛馬足的繩索),拜兩拜,然後下跪,低頭至地(這是臣下對君主所行的禮節。春秋時代講究等級尊卑,韓厥對敵國君主也行臣僕之禮)。捧著一杯酒並加上一塊 玉璧向齊侯獻上,說:「我們國君派我們這些臣下為魯、衛兩國求情,他說:『不要讓軍隊深入齊國的土地。』臣下不幸,恰巧遇到您的軍隊,沒有地方逃避隱藏(我不能不盡職作戰)。而且怕由於我的逃避會給兩國的國君帶來恥辱。臣下不稱職地處在戰士地位,冒昧地向您報告,臣下不才,代理這個官職是由於人才缺乏充數而已( 外交辭令:自己是不得已參加戰鬥,不能不履行職責,來俘獲齊侯你)。」逢丑父(充齊侯)命令齊侯下車,往華泉去取水來給自己喝。鄭周父駕著齊君的副車,宛茷擔任副車的車右,載上齊侯使他免於被俘。韓厥獻上逢丑父,郤克打算殺掉他。呼喊道:「直到目前為止沒有能代替自己國君承擔禍難的人,有一個在這裡,還要被殺死嗎?」郤克說,「一個人不畏懼用死來使他的國君免於禍患,我殺了他不吉利。赦免他,用來鼓勵事奉國君的人。」於是赦免了逢丑父。
出處 《鞌之戰》選自《春秋左傳·晉鞌之戰》
《左傳》是儒家經典之一,與《公羊傳》、《穀梁傳》合稱「 《春秋》三傳」。《公羊傳》、《穀梁傳》是從政治和思想方面去解釋《春秋》,而《左傳》則從豐富的歷史材料去詮釋《春秋》。唐 劉知幾《史通》評論《左傳》時說:「其言簡而要,其事詳而博。」對研究春秋史和遠古史提供了珍貴的史料。
《左傳》敘事敢於直書不諱,揭示事情的真實面貌,全書有關戰爭的文字較多,這些文字翔實生動,如 晉楚城濮之戰、秦晉郩之戰、齊晉鞌之戰、晉楚 鄢陵之戰,都有出色的敘述。善於敘事,講究 謀篇布局,章法嚴謹,都是《左傳》的獨到之處。正因為如此,它在中國文學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歷代注釋《左傳》的著作頗多,西晉大學者 杜預撰《 春秋經傳集解》,把《春秋》與《左傳》合為一編。唐 孔穎達遵循杜預注而為疏,成為歷史上最有影響的注釋之作。清 洪亮吉撰《春秋左傳詁》、 劉文淇撰《春秋左傳舊註疏證》、今人 楊伯峻撰《 春秋左傳注》,都是比較重要的 注本。
《左傳》相傳是春秋末期的魯國史官左丘明所著。司馬遷首先認為《左傳》是左丘明所寫,自劉向、裴駰、劉歆、桓譚、班固皆以《左傳》出於左丘明。唐朝的劉知幾《史通·六家》亦稱:「左傳家者,其先出於左丘明。」
人物簡介 左丘明,姓左丘,名明(一說姓丘,名明,左乃尊稱),春秋末期魯國人。 左丘明知識淵博,品德高尚,孔子言與其同恥。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太史司馬遷稱其為「魯之君子 」。左丘明世代為史官,並與孔子一起「乘如周,觀書於周史」,據有魯國以及其他封侯各國大量的史料,所以依《春秋》著成了中國古代第一部記事詳細、議論精闢的編年史《左傳》,和現存最早的一部國別史《國語》,成為史家的開山鼻祖。《左傳》重記事,《國語》重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