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龚保彦)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那条路》是中国当代作家龚保彦的散文。
作品欣赏
那条路
刚结婚时,单位没房子,我和妻就暂住在离单位有一段距离的半山坡上一间水电施工单位早已废弃不用的房子里。那房子虽然老旧破败,但经我们自己粉刷修补,倒也干净亮丽,住在里面挺舒适。但因房子与山脚下公路有近百米距离,且这之间没有路,我和妻只好在密密麻麻乱草丛中踩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泥土小路。
这条路宽约三四十公分,仅能容下一个人徒步行走,若拿点什么东西,很不方便,不是受到路边半人高野草阻挡,就是遭到乱蓬蓬野枣树枝干刮擦,稍不留神,野枣树针尖般锋利的刺还会穿过衣裤,在我们腰身或胳膊腿上扎出一个个小孔,冒出点点殷红血珠。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一遇到下雨天,路上不但泥泞不堪,还湿滑难耐,走在上面弄不好就摔一跤,搞得人满身都是脏兮兮的泥水,为此妻经常在我面前阴沉着脸抱怨说,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荒山野坡,住到交通方便的房子里去。每每这个时候,我只好无奈地好言好语安慰她:将就将就吧,等单位一盖起房子,咱就马上离开这里。
在这里住到第二年盛夏时候,父亲为给我们送几样东西,从遥远的老家乘火车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因我们只有一间房,没他住的地方,我就把他安排在山下一家平日关系处得相当不错的农民家暂住。吃饭的时候,他就过来和我们同吃。恰好那两天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突然下起陕南入夏以来最大的暴雨。那条路被山上汹涌而下的一股股洪水冲得沟槽不断,破烂不堪,根本没法下脚。连走了一辈子山路,什么坏路况都见过的父亲也望着它神情颇为凝重地对我们说,你们上下班走那样的路,要吃多少苦头呀?
父亲这句话说得我本来就憋屈的心里骤然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楚,也说得在这条路上不知摔过多少跤的妻子眼泪倏地开闸的洪水般流了下来。
过了三天雨晴后,按父亲的打算他本来要回老家,但他硬是对我和妻每天走的那条路放心不下,于是二话没说,就从他居住的那家房东家借来镰刀、斧头、镢头和铁铲,先把路两旁杂生的茂草、灌丛、野枣树一一割掉砍尽,然后就挥起镢头和铁铲,从山脚开始往我们居住的那间房子修路。我和妻因成天上班都很忙,常常还加班,根本帮不了他忙。他就向我们轻轻挥挥手说,不用你们帮忙!不用你们帮忙!!这种活儿他干得多了,在他手上算不了什么。要不了几天他就会把这条路修好。
是的,父亲一生都在修路,无论年轻时在新疆天山脚下服役也好,抑或这么多年在老家当农民也好,他经常修路,几十年来经他修的路不知有多少条,多少里。
他每天早晨六七点钟天蒙蒙亮就起床,草草吃点我和妻头一天给他买的面包馒头之类早点,就扛上工具兴冲冲向工地走去。一到那里就埋下头,挥起镢头或铁铲,手脚不停,挥汗如雨地干起来,一直到吃中午饭才停下来稍稍歇息一会儿,完了又接着干,直至夜幕四合,天完全黑定,才带着一身湿腻腻的汗水,拖着满身疲惫回到住处。
整整一个星期后,一条宽约一米左右的带着一级级土台阶的路就修好了。我和妻行走在上面,仿若行走在平坦大路上一样稳当安全,既摔不了跤,也不再受野草野刺牵绊伤害。我和妻很开心,父亲也非常高兴。
如今,我和妻早已从那间房子搬出来,住进交通方便的单位宽敞舒适的房子里。父亲也于几年前不幸去世了。但每当我和妻从楼房窗户看见对面山坡上那条至今还安卧在那里的山路,就想起一生勤劳善良的父亲。
在我心目中,父亲其实就是那条默不作声的路,一生总是在儿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不惜牺牲自己体力和精力,甘愿匍匐在那里,用一腔质朴无华的爱托起我们前进的步伐,让我们平安无忧地行走在漫漫人生之路上。 [1]
作者简介
龚保彦,男,作家,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