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那些瑣碎事兒 七(居仁堂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那些年的那些瑣碎事兒 七》是中國當代作家居仁堂主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些年的那些瑣碎事兒 七
我在舅家住的時間是有限的。此前幾乎沒有在舅家過夜的記憶。只有外爺、外婆、大舅、小舅在俺家住的印象。特別是大舅一家初到湖北的情況,記得更是清楚。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期三年自然災害,河南農村餓死了很多人。外爺搶先一步到了湖北,在我家安下營寨。躲過了吃食堂飯挨餓一災。後聽外婆說,在家裡餓的沒門兒了,外婆進城坐在南陽飯店門口等着買飯吃。二舅那時在鄭州機務段開火車。一個月可以給外婆些錢。但南陽飯店也沒有太多的飯好賣。只熬那見着人影的稀飯。外婆說,就這樣稀飯她要喝好幾碗。有時上面喝着,下面不自主地尿着,不得不拿出毛巾墊在屁股下面,就這樣還要喝,怎么喝還是餓。就這樣吃了上頓,坐在哪兒等着下頓。別的沒事可做,一天的工作就是等着吃飯。
外婆實在忍不了,獨自一人闖到湖北來。外婆不識字,但獨自一人照樣找到我家。外婆同樣住在我家,這時小舅、外爺都住我家了。父親在搬運站拉車子養一家人。住的時間長了,外爺和小舅在小鎮上弄些青菜賣賺些錢,但媽媽不要,賺錢是他們的。後來,外爺在離裁縫店約三里路的黃家榨種過瓜,我為他送飯還在哪兒逮住過剌蝟。
外婆來時記得最清,外婆的脖子上懸着一個大疙瘩。媽說那叫「癮」,其實就是現在人們說甲亢,是缺典造成的。這癮還是多年以後,二舅把外婆接到鄭州,在鐵路醫院裡把這個疙瘩給切掉了。外婆才自由的低頭抬頭了。
那是一個夏天,媽媽說大舅一家要來。提前一天,我家殺了一頭豬,等着招待大舅一家。為什麼要這樣隆重接待大舅一家呢?說來話長。
我媽是姊妹四人。媽媽是老大,大舅老二,接着是二舅和小舅。由於大舅小時候長得瘦弱,說話等都不太利落,膽小。南陽方言叫做「木納」,發音為「木囊」。外婆怕大舅尋不來媳婦,就童養了一個小姑娘。現在年青人對童養媳三個字不太理解。童養媳就是把人家的姑娘從小養在自己家裡,吃住幹活都在婆家,等長到歲數後,就與兒子結婚。其實就是從小養個媳婦在家裡。外爺怕大舅大了沒有力氣幹活養家,送大舅到一家縫紉店學裁縫。雖然學會了技術,對待人接物仍稍有欠缺,不喜說話,見人微微笑,其他一切正常。由於大舅比二舅和小舅木納一些,外爺外婆就事事顧着他。
童養媳長大了,竟然看不上大舅。牛不喝水強按頭,大舅還是和大妗子圓房了。大舅結婚後,二人不斷生氣。大妗子身高不約一米五,精明。歷來不吃一分錢虧。見啥人說啥話。啥人啥時候說啥話,笑起來說話,聲聲入耳,事不對翻臉不認人。據說圓房後,身份一變,大妗子把一家弄得不安生。大妗子離家跑過幾回。每次半個村莊的人外出找她。由於外爺家是一大戶,同姓同宗的人多,跑了找回來,再跑再找回來。
結婚二年,大妗子不生育。為了要個引窩蛋,外婆在大橋抱了一個女孩子,這就是我的大表姐。大表姐果然厲害,她來後,大妗子一氣生了兩個妮兩個娃兒。但來湖北時,還只有大表姐和大表妹。記得那天父親清早就起來,拉着車子到荊州去接他們,回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大舅一大家子一到,屋裡可熱鬧了。大舅話不多,可大妗子的話就多得很。聲音清脆,滲透力極強,一直訴說路上的見聞。六十年代初,從河南南陽到荊州不是容易事。坐汽車得一站一站地轉。從南陽坐到鄧縣,從鄧縣再到襄樊,再轉車到荊州。一路都是坐代班車,就是貨車張上帆布棚,如現在的軍車一樣,車廂三面是長長的連椅,上車早的就坐在裡面。來的晚了。就沒有坐位了。人們就站着,手扶着車頂上的鐵扶手,最高處沒有扶手,人少了就坐在車廂里,人多了就站在哪兒,隨着車子的顛波而搖着。最受罪的是站在最後的人們,下車後,一拍身衣服,那灰可以撲得老遠。臉上是澀拉拉的,嘴裡面也是麵糊糊的,有時連眉毛也變成黃黃的。大舅們一家在路上走了三四天,終於到了。
媽媽一看娘家人到了,那個高興啊,趕忙燒水讓大舅大妗子們洗澡,一面吆喝着我們這個淘米,那個洗菜,這個燒鍋。媽媽就在案板上忙碌起來了。
梆梆的……是媽媽砍豬骨頭的聲音,滋拉拉是媽媽在炒菜了。一會香氣就飄蕩在小小的院子裡。家裡熱鬧了。人聲笑鬧,炒菜聲急,把黑夜也弄得可生動。
滿滿的擺了一桌子菜,比過年還豐盛喲。河南鬧饑荒,上哪兒吃這麼好飯菜。媽媽一個勁地為大妗子拈菜,肉塊子在大妗子碗裡推起來了。媽媽可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我們。
那天晚上人多,沒有那麼多床,記得我和表姐就在堂屋鋪的地鋪,她跟我睡了好多天,直至她們走。
接下來父親為了安排大舅一家的落腳點而四處奔走,最後在荊州出西門約二十多公里的叫李埠的地方為大舅一家安排下來。大舅們會做衣服,那裡正好缺縫紉師傅,這才搬走。外爺外婆跟着大舅走了,小舅也跟着大舅學裁縫去了。
李埠有人捎過話來,說大舅們在哪兒住不下去了。叫父親趕緊去,急得很。父親母親聽了,摸不着頭腦,便叫父親連夜趕往李埠。李埠離我們家最少有七十華里路。正常的走法是裁縫店到荊州,再從荊州到李埠。聽說是急事,父親連夜起身,決定不走荊州走近路。從裁縫店往西翻越八嶺山。八嶺山是連綿不斷的土山,山不高,一起一伏,落差也不小,山上到處是松樹。風起時,松濤吼時也嚇人,我們小時候聽到風起松濤響,就會叫,老虎來了,頭髮會支楞起來,小時候與小朋友一起,提着藍子到山上拾過松球。拾松球是為了燒鍋做飯。
松球好燒就是煙大。
天剛下過大雨,路上泥濘難行。父親孤身一人摸黑前行。這一路的辛苦母親曾無數次的對我說,即是母親去世前,還提到過此事。
父親正往前走的,忽然前面路斷了。一片汪洋白茫茫。找不到路,怎麼辦?往回走,太遠。父親走過這條路,大致上有印象。父親脫掉衣服,高高地舉過頭頂,趟着水往前走。水淺處走過去。水深了,父親就游過去,一直到天蒙蒙亮時,父親敲響了大舅家的門。
大舅睡眼惺忪地開開門,一見父親就問:「咋這時候來了?」
父親說:「不是你們說在這裡過不下去了,急的很嗎?到底有啥事?」父親答道。
父親在這裡有一個乾娘,我們叫向奶奶的,每年過年時,都會來看她,她的侄兒等在這裡當家。父親在這裡唱戲時,和他們的關係非常好。
大舅說:「其實也不算急。咱媽,前些天做飯時,只顧鍋上面,鍋灶里的柴禾掉下來,引着屋裡的柴禾,她撲騰了半天也沒有弄滅,把人家的廚房給燒了。後來救下去了。」
父親急問:「咱媽沒事吧」。
「沒事,只把手燒傷了一點,沒有大事。」大舅低着頭回答。
「你們就為這事捎話,說這裡住不下去,叫我連夜趕過來嗎?」父親明顯的不滿意。一路艱辛,遇水趟水,遇山翻山,就為燒了個廚房。
大舅說:「給人家的房子燒了,咱不好意思在這裡住了。」
「你們以為在這裡安排你們一家子很容易的嗎?」父親吸根煙。「你們想上哪兒去?」
「不知道,你叫俺上哪兒就上哪兒。」大舅小聲嘟噥着。
父親到向奶奶哪兒看了看,說了會兒話。接着到向奶奶的侄子們家裡坐了坐,說了會話。當天上午就返回了。
後來,父親找裁縫店的幺媽。幺媽有個親戚有李場,經過幺媽幺爹的說合,把大舅們一家搬到李場。他們這才在這裡長住下來。
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