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逝了的柴禾垛(趙成)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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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逝了的柴禾垛》是中國當代作家趙成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遠逝了的柴禾垛
河流衝破一切堤防，歌唱着，迅速流去了。然而山峰留了下來，念念不忘，深情地追憶着。
四十年前，農村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有柴禾垛，那是秋冬後人們從山上摟回的枯草堆成的。柴禾垛有圓的，有方的，有規則的，有不規則的，有高的，有矮的，不一而足，其高度一般是兩米高以上。
每當高大的柴禾垛在庭院中矗立起來的時候，我和弟弟就異常的高興。我們常常藉助梯子攀上頂端，金芒里眺望遠處的風景，看左鄰右舍誰家的孩子被父母打了，誰家的母豬生了娃，誰家的雄雞在踩蛋，誰家的母雞在孵卵。清輝中仰臥其上，聽吳剛伐桂，窺嫦娥隱私，看耿耿星河。於是乎，這些就成了我們閒聊時的談資。我們不但在柴禾垛頂上玩，還在柴禾垛中掏洞，用於捉迷藏，或者為了躲避大人的嘮叨或慍怒，獨享一方靜地，或坐或臥，在裡面打撲克、摺紙飛機，陶然自樂。
柴禾垛還潛藏着家庭的小銀行。家裡的雞、鴨、鵝總是到那裡揋個窩去下蛋。那個時候無論是供銷社還是代銷店都是允許物物交易的。每當我上學沒了鉛筆本子墨水的時候，媽媽總是說你去柴禾垛後面的柴窩裡拿兩個蛋去吧，我於是高興地拿着雞蛋或鴨蛋去村子裡代銷店換回我的所需。有的時候家裡沒有了食鹽、醬油、火柴等用品，媽媽也總是讓我去柴禾垛旁取蛋去代銷店兌換。
每當我放學肚子餓了時，媽媽就說你去柴禾垛抱柴，我去給你做飯去。於是乎，灶膛里便有了乾爽的柴禾於火中劈啪作響，熊熊的火舌舔着鍋底，蒸騰的熱氣氤氳着臉龐，馨香的飯味刺激着嗅覺，讓我不時一口一口咽唾液，而後，便是大快朵頤。
冬天，北方屋冷炕涼，晚上就寢前人們總是去柴禾垛抱柴燒炕，灶口大把大把地吞噬着柴禾，待吃飽後，開始釋放它的能量，於是屋子暖了，大炕熱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躺在炕上，聽着戶外寒風搖撼着樹木，說着閒話，嘮着閒嗑，於東家長西家短中進入夢鄉，別有一番滋味。
柴禾垛里的洞天福地冬暖夏涼，不知啥時讓爸爸發現了，每當爸爸喝多了酒，怕被媽媽嘮叨和吵鬧就在那裡美美地睡上一覺，待身上熏人酒氣散去後再回屋裡，着實讓爸爸躲過好多劫難。
北風捲地百草折，耙子拖子在唱歌。秋冬之時，陳年的柴禾已被貪婪的灶口吃盡，家家戶戶又開始了新柴囤積。那個時代，國家嚴格控制耕地面積，絕不允許私下開墾，村裡的耕地是少之又少的，莊稼的秸稈除了夠牲畜過冬的飼草外毫無剩餘。沒辦法，人們入冬後就得摟柴儲備燒炊用的燃料。還好，當時生態沒有遭到破壞，植被較好，萋萋荒草，山坡野嶺到處都是，摟柴禾比較容易。
那個時候，農村學校都是吃兩頓飯，學生下午三點鐘就放學了，孩子們吃過飯後，便三三兩兩地出來玩了，這常常是三年級以下的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光。稍大一點的孩子就得挑着耙子拖子去山坡上摟柴禾去了。到了荒地上，人們卸掉肩上的工具，開始在山坡上拉着耙子帶着拖子奔走起來。耙子是用8號鐵條和木耙杆砸成的，耙杆前面有一個30公分長6公分寬的木背子，中間打個圓孔套在耙杆上。拖子是麻杆和木架擰成的，上面有個倒立傘把形的鈎，用以扣在耙杆中間的檔上，這樣人就可以扣上背子拉着耙子帶着拖子來回行走在茫茫的荒野上。每當斷草荒卉爬滿耙子時，人們便停下來將其卸掉放在拖子裡，再走，待到摟滿一拖，然後，整體卸掉再摟，循環往復。每當這時，便是我和姐姐拉着耙子帶着拖子在東坡西嶺上長吟浩歌的時候。姐姐長我三歲，她常帶着我放學摟柴禾。
東北人說，摟柴禾攆兔子一舉兩得，對我來說是絕對不正確的。當我拉着耙子漫山遍野行走時，野兔會不時地從草坑樹空跑出站在面前用紅眼晴和我對視，可愛之態讓我親近它，當我欲撂下工具捕捉它時，它又一跑了之。無限的誘惑，讓我不時在空曠的山坡上追攆兔子，但都是一無所獲，導致柴禾也沒有摟多少。暮色降臨，歸來相怨怒，但坐追野兔。沒有辦法，只得姐姐多摟，給我補上，免得回家遭母親的指責。
月圓月缺，朔晦交替。兩個月下來，家裡的柴垛不知不覺高大起來，姐姐和我的形象也漸漸高大起來，因為母親逢人便說，這垛柴禾是我家的大姑娘和大兒子利用放學時間摟回來的。此時的我總是高興不起來，因為我受之有愧，總覺得對不起姐姐。
後來，姐姐讀書分配了工作，接下來摟柴的工作就落在我和妹妹身上了。
再後來，就是分田單幹，土地擴耕，荒地都變成了耕地，農作物秸稈也多了起來，人們也就不再去摟柴了，因為也無荒坡可以摟柴了。從此，農家的柴禾垛也就退出了歷史的舞台，隱藏在歲月的深處，被時間的黃沙覆蓋起來，只能讓人在溫馨的記憶中找尋。
歲月如風斯年遠去，沉埋於心底的故鄉柴禾垛又在心海的撞擊中浮出水面，在永恆與短暫之間我得到的不僅是慰藉，還有啟迪——讓回想和沉思充滿了濃濃的愛，讓我懂得了生活中我們行走的每一步都是生命的延展，都是風景的延展，都是詩啊![1]
作者簡介
趙成，內蒙古中學語文高級教師，《作家地帶》簽約作家，《龍鄉好作文》編委。作品發表於多家網媒和《經典散文》《散文世界》《中國鄉村》《龍鄉好作文》等紙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