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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就喊娘(吳征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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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就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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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就喊娘》中國當代作家吳征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進門就喊娘

調皮的小女哪裡知道爸爸心裡的軟肋。

大早上。她便在話筒里稚聲稚氣地喊:老爸,你娘想你了,正哭呢!我的心咯噔一下,頓時感覺心臟像被子彈洞穿,人整個都要發軟了。我知道娘心性良善。良善的人多情敏感,淚窩子淺,動情之時,傷感之處,常以淚示性。

愛人接過手機說娘昨晚夢見我了,夢見我開車回去看她接她。早起和愛人孩子拉呱時,娘傷心地抹鼻子掉眼淚,說起了昨晚的夢。我知道我這次做錯了,我應該帶着她們回去看娘,不該為了手頭工作扔了娘。

從愛人孩子回到老家發來的視頻中,我就看到了,看到娘的身影好像更佝僂了,面容好像更消瘦了。當時,我就要愛人告訴娘,不要她再天天編筐子納鞋墊縫提籃,年近八十歲的老人,一天天總佝着頭,頸椎腰椎會吃不消的。這樣的話,早幾年我就勸慰過娘。我知道,不會起任何作用,只能疼在心裡。

娘的手,抓過土,攥過鋤,捋過樹葉,捏過針,端過豬食盆,撒過農藥化肥,推過碾,提過殼簍,給我們兄姊擦過屁股倒過屎尿……多半生的勞作,娘的手掌和五指已經變形,手掌上的老繭猶如樹瘤,疙疙瘩瘩,皴裂如壑。娘曾做給我看,左右手均有兩三個手指不能蜷攏,握合。我握過娘的手,握娘的手就像攥了幾根冬季樹枝上被風吹墜的樹棍,瘦細,枯乾,硌人。那年,娘來我在城市的家過春節,我就對娘說,你洗澡的時候多泡泡,看看能不能泡泛了,把老繭用刀片削削。娘說,可不管乎,老百了,弄它幹嘛。是啊,娘的雙手怎能停下?那也是它的肉,它的命體特徵啊!

我是娘最小的孩子。

在我上面,娘曾夭折了一個我姐姐。在我下面,娘又曾失去過一個我弟弟。可能娘把這兩個孩子所有的愛都給了我,打小我們娘倆就形影不離。娘說我打小就一點離不開她,走到哪把我帶到哪,我也離不開娘,吃娘的奶吃到七歲。有次,娘帶我去澆菜園,趴在土井口新奇地探望井水的我,一頭栽進井裡。娘的嗓子變了音,「麻利來,麻利來,俺三兒掉井裡啦」,娘哭天喊地的叫嚷喚來了周邊地里忙活的鄉親。等鄉親把我從井底打撈上來,娘就像發瘋似的抱了滿頭流血的我朝鄰村赤腳醫生的家中跑。從此,我額頭正中那道細細的傷疤,成了娘貼在我額心的護命符。

朦朧記憶中,小時的我,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不能看不到娘。每天放學回家,撞開院牆上的小木門,連不迭聲喊出的總是「娘!娘!娘!」,隨之就是急切地詢問「你在哪來」。倘若娘在四鄰家串門,我則會從堂屋裡間搜尋一遍,連躥帶蹦地站到院子裡,嗷嗷地扯着嗓子拉着長音,又喊又叫,「娘……娘……你在哪來」。娘若聽見,就會打住和鄰家的拉呱,一連聲的答應「三來,三來,我在這來」,急慌慌地收了手裡的活,攬挎了簸箕回家來。有年夏季入夜,娘或許看我在裡間床上睡着了,就到大門外和街坊鄰居們乘涼,我猛然醒來發現娘不在身邊,啥也不管不顧,光腚裸體地從家院衝到大街上,「娘……娘……你在哪來」。那種滑稽之像和扯嗓子的喊叫,直到我前些年回老家,對門的士君奶奶還說「沒有你那樣粘人的孩子」,氣得父親則恨恨地說「你說你喊嘛也,恁這麼大的人啦」。

娘,是俺老家對母親的叫法。

小時候就感覺有點奇怪,俺本家叔叔的孩子叫嬸子「媽」,村里還有另外幾個工人家庭或在城裡上班的人家,他們的孩子也把「娘」叫成「媽媽」。那時不懂,總感覺怪怪的,叫「媽」難道就比叫「娘」高級一些嗎?

不管別人怎麼樣,我反正是「娘」不離口。小時候放學回家,進門喊的第一聲就是「娘」,要問的第一件事也是「俺娘哪」。出門做事回來,進過洞朝堂屋喊的第一嗓子就是「娘我回來了」。娘在心中,喊在口中。至今在俺老家,不管大人小孩,不管是碰着磕着摔着嚇着,他們驚訝或驚悚於一件事時,脫口而出的那句話還是「哎喲我的娘唻」。

父親的脾氣不好。年輕的父母常會因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吵架,情急時父親甚至抄木棍掄板凳打娘的腚。年幼的我,心裡是害怕的,但多數會勇敢地跑到娘身邊,想護着娘。那回,父母又在家中吵架,父親順手拿了炒菜鏟子去拍打娘,在他倆的拉拉扯扯中,我鑽到了中間,結果父親失手把鏟子磕擊在了我頭上。血!頓時順着頭皮流出來。父母不再撕打了,趕緊騎了自行車帶我到鄉上包紮。那個小小的傷疤至今掩藏在我濃黑的頭髮中,很難被人發現,但我從小就想跟着娘護着娘的心性卻鮮鮮明明,深深刻刻。

老家還有句俗話,說「死了做官的爹,留着叫街的娘」。意思是說在小孩子心中娘最重要,如果非要讓他們在爹娘之間選邊站,他們寧願選沿街要飯的娘,不會選做官的爹。我清楚地記得,家住東山時,有次娘回村里做事,父親留家幹活後給我做飯。可能是父親本來就已很忙很累很煩了,我卻仍在他屁股後面追着問「俺娘做嘛去了,俺娘什麼時候回來,俺娘待誰家吃飯去」。父親急眼了,「你這熊孩子,天天張口閉口你娘哪你娘哪,你沒見你爺天天給你掙着吃,給你掙着喝,花的錢都是我掙的嘛,你怎麼就不問你爺哪?」

當兵的日子裡,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家。

想起娘在東河沿柳樹下,用芭蕉蒲扇輕輕為躺在蘆葦涼蓆上半睡半醒的我驅趕蚊蟲;想起娘在乾冷的冬夜為我齧咬棉襖棉褲邊縫藏匿的虱子,又在大早上倒提着褲腿用灶火把冰涼的褲管烤溫;想起娘在教室外牆邊,眼巴巴地向里張望,給我和姐送來一罐煎鹹魚,也或一斤煎包,油條。

探親的日子總是很短。好像那句「娘我回來了」的餘音還在院子裡迴蕩,娘像「做夢似的」又要送我走了。在娘心中,那個從小就沒有干過農活的小兒子,似乎自從當兵到部隊後就能吃下人間的千般辛萬般苦了。因為當兵的第二年第一次探親時,我給娘看過兩年兩次在師教導隊培訓時訓練單槓被磨出兩三層血泡、厚厚繭子的手。每次娘送我出家門,從到屋山頭再到屋後,還沒有等我說什麼,娘已經叭嗒叭嗒地開始掉眼淚了。看到娘瘦弱的樣子,那時我的心總是酸楚的,不敢大哭,不敢讓淚水肆意奔流,只是喉嚨鯁澀,回頭對娘說着「娘我走了」,自己卻亦是滿眼噙淚。直至走出村外,淚水滑落進我脖頸,還看見娘在家屋後目送我走進遠方。

轉業後的近幾年,回家看娘的日子多了,在家居住的天數長了。儘管我都多願陪娘在家待着,陪娘拉呱,但還是少不了外出應酬,時常半夜才從外面回家。無論我多晚回來,娘還是同往常一樣給我留着不閂的門,在等我。有時,娘等的實在太晚了,她已經看着看着電視睡着了,滿院還只有電視劇話音在變換着。我總要趴到娘的窗前,大聲呼喚她「娘我回來了,你放心睡吧」。娘忙不迭聲地應答着,「哦哦,回來了三兒,多喝點水,我睡了,我睡了」。

後來,我摸清了娘的習慣後,就不再要她等我。有時在外太晚了,實在回不了家時,我則提前打電話告訴娘不回去了別再留門。有時,假如時間、情況都允許,我則說什麼都要回家去。因為我知道,娘的心在等我,她一直在為我留着那扇永不上閂的門。

在外面生存了近三十年,自從有了手機,我幾乎每周都要給娘打上一兩個電話,可能也就是簡單到最近身體怎麼樣,降血壓的藥吃沒吃,家裡缺什麼吃喝的不,村里又發生什麼大事小情了,長則十分鐘,短則三兩分鐘。而且,每次只要電話接通,我說出的第一句話還是那句,「娘你做嘛來」,以致於兩個女兒只要見我是給奶奶打電話,她們總會模仿我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老話,「娘你做嘛來」。

愛人帶着兩個女兒代我回老家看娘回來了,愛人一邊從背包里掏東西,一邊數落着,這是娘給你煮的笨雞蛋,這是娘給咱家帶的花生米,那是去年給咱留的鮮花椒,這是今年新摘的綠豆,那是娘給你納的新鞋墊,這是娘給倆孫女編的物簍……看着愛人一個物件一個物件地擺碼,我的心又難受起來。

「娘……」,這一聲喊啊,喊一聲熱淚盈眶,叫一聲堅韌剛強,喊上你千遍萬遍,叫上你生生世世,我是真沒個夠啊,我的娘。[1]

作者簡介

吳征輝,男,1974年5月出生,退役軍人,自由職業,現居石家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