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苗子(呂蒙)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蒜苗子》是中國當代作家呂蒙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蒜苗子
保長六個人騎着自行車跑來了，喊住蒜苗子，都下了車，圍住了蒜苗子。
這麼早，你這是去幹啥？保長問，一雙眼睛精神得要鑽進蒜苗子的心裡。
俺出門，一個親戚生病了，在北山村住！蒜苗子回答。
報告太君，這是俺的一個叔伯嬸子，要去看生病的親戚！保長回頭沖一個高個子說話，點頭哈腰的，高個子看身旁的一個人，這個人開始說鬼子的話，高個子看着蒜苗子笑了笑，那個說鬼子話的人對保長說：皇軍說，你保長要煮的狗肉一定很香，但要是有這個女人來燒火煮的話，那狗肉就更香！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保長答應着，又回身面對蒜苗子說：俺昨夜住在皇軍那裡，皇軍很好，今天一大早和俺回來是要干兩件事：吃狗肉，打狐狸！沒成想碰上你了，都是命啊，你就回去跟俺干，咱可別得罪皇軍！
實在是逃不掉，蒜苗子只好跟着回到了村里。保長一伙人到了米子家門口，保長說：太君，這家人就是吃過皇軍糧食的，可惜這個娘們到沂水縣走親戚去了，要不就是她會伺候太君喝酒吃肉的！
那個翻譯說給了鬼子，鬼子微笑，一雙淫意蕩漾的眼睛瞟向蒜苗子。
米子家的狗咬個不停，保長和手下兩個人用棍子打死了它，掛到樹上很快拔了狗皮開了膛，弄了一地狗血，惹來一條小狗這兒嗅那兒嗅，被保長一腳踢到淺溝里，夾着尾巴跑遠了，卻又停下來遠遠地看着。
蒜苗子要乾噦，硬憋回去，跟着這群狼往村公所走。看着自行車后座上赤裸裸的狗，蒜苗子心驚膽戰，自己很快也會被這群狼扒光了摁倒！
九歲那年夏季，和大大到河裡打魚，蒜苗子看見一條魚從大大的網眼裡擠出來跳進河裡。那可是一條不小的魚，有巴掌大，疼得大大唉呀一聲。原來是網眼破了，兩個網眼成了一個！俺檢查過的，原來沒破，是叫這條魚給咬破的！大大氣憤不已補漁網。蒜苗子卻看着河面笑，說：大大，這條魚是神仙，跑了就活了，要不就叫咱炒了吃了！
蒜苗子這會兒想做那條魚，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兜里的老鼠藥。走到一溜麻椒樹前，保長摘了一大把麻椒，紅色的麻椒像一把火焰，照亮了蒜苗子的心：一定是在蒜臼子裡砸麻椒，倒上醬油沾狗肉吃，俺就給他砸上老鼠藥，麻椒的氣味很濃，他們吃不出老鼠藥的味！
這樣一想，蒜苗子心裡踏實了，有了膽氣，腰杆硬了，步子也有勁了，嘴角還浮出了笑意。保長一看，說：吆喝，真像一朵正開的花！又小聲對蒜苗子說：這就對了，想開，你把太君伺候好了，咱整個村子都沾光！
去你奶奶的！
蒜苗子噴了一口，保長感覺滿臉都是蒜苗子的吐沫。
一進村公所，大院門就被關上，上了鎖。蒜苗子燒火煮狗肉，在煙霧裡走動，像個嚇人的鬼。要是看看蒜苗子的眼睛，那就更嚇人，充滿了絕望的神情，一會兒又變成拚命作死的神情，好像要和人家同歸於盡。只有當蒜苗子看見院子裡有一棵碗口粗的洋槐樹杆子，才心平氣和了些：可以拿着它爬到院牆上，自己就逃出去了！保長來看看煮的怎麼樣了，順便就捏一把蒜苗子的屁股，被蒜苗子拿着火棍打跑。退到飯屋門口，保長回頭小聲說：你還能啥，俺弄不了你，日本人弄你，弄死你，等會兒喝了酒，吃了狗肉，日本人就浪了，你等着就是！能啥，進網的家雀子（麻雀）！你不能怨俺，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你奶奶那個x，早晚剁碎了你餵狐狸！
哼，橫什麼，馬上就弄你，晚上就去你家弄死那隻老狐狸，它這幾天就在你家的飯屋裡，這次一定跑不了！
蒜苗子舀了一勺子熱狗肉湯拋向保長，保長跑回傳來鬼子的說話聲和笑聲的屋子。狗肉的香味漸漸濃起來，和這幾個狼拚命的欲望越燒越旺，蒜苗子開始砸麻椒，放進了老鼠藥，砸得起勁，砸得很細很黏，然後倒入醬油，放到一個白色盤子裡拌了拌，挑了一點，舉到鼻前聞了聞，只有麻椒的味，不禁露出了笑意，仿佛看見了這幾個狼倒地的情景。
吃了一會兒，保長對兩個手下說：跟俺跑了一夜沒回家了，你倆家走吧，別讓家裡人撒急！一個時辰後回來給太君站崗！又對另一個說：你去給他倆開門，但你不能走，得給太君看着飯屋裡的那個娘們，等會兒咱倆一塊走！
三個人出了屋子，東搖西晃着開了院門，走出去了兩個，剛要關門，一個人在院門外說：先別關門，你得家走，俺來叫你的，等半天了也不開門，你娘快咽氣了，等你家走看最後一眼啊！
要關門的人回頭看站在飯屋門口的蒜苗子，蒜苗子說：你就家走吧，俺哪裡也不去，你鎖了門走就是，看一眼就回來，眨眼的空兒，不耽誤這裡的事！
那個人就被來叫的人拉出了院門，回手從門洞裡上了鎖。蒜苗子聽見門外傳來的話：小四，你小子暈啊，跟着保長作死啊，八路早天晚天會砸碎他的頭！
屋裡就剩保長，鬼子，翻譯，三個人吃喝得歡，一盤子麻椒很快就沾完了。保長在屋裡吆喝：小四啊，你叫她來給太君敬酒，太君想喝她的酒了，她煮的狗肉真香，太君吃恣了！
屋外沒有回音，保長就起身出來叫，一腳邁出門口，整個人就撲到了地上，沒有動靜了；屋裡的鬼子和翻譯也趴在了桌子邊，沒有動靜了。
蒜苗子拿好自己的東西，抱了那根洋槐樹杆子靠到牆上，貓一樣就上了牆頭，回頭看一眼倒地的保長，大罵一聲：你這個鱉羔子，死了也是托生個畜類！
真是老天保佑，一路沒有碰上人，蒜苗子幾乎是一直跑到了華子的家門口。正巧華子走出門口，蒜苗子大喘粗氣，攥住華子的手，哭着，幾乎說不成句：快，快，祥子，你快，你快跟俺去找祥子。[1]
作者簡介
呂蒙，本名呂義國，男，山東省蒙陰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