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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头蓬(于元林)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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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头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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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头蓬》中国当代作家于元林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草头蓬

客家话中,草头蓬不是单种植物,而是几种藤本草本木本植物的混生状态,既无良木的材质,又无纤草的谦卑,偏要遮挡于道碍人手脚,刀斧下去也不肯让路,有难缠死倔、不知变通、不近人情之意。

绰号草头蓬的这位70多岁老人,本族人中已少有知其真名者。人瘦,鸭舌帽,常年穿了同一件旧西装,只身一人租住城北一间小小铁皮屋,独来独往已有多年。族人招呼,也进门喝茶,抽烟,聊天时常不看人,目光多朝门外;尽兴了兀自揿灭烟头,也不招呼,兀自离去。与他聊天的人欲要接他前句往下说话时,抬眼已不见人。

草头蓬的父亲是本分的乡下人,对人一根筋,只要认定你是好人,你就永远是他的好人,皇帝说是坏人,也难让他改变看法。上世纪40年代,国共两党在草头蓬家乡斗得厉害,一位女共党在战斗中负伤,不能跟随大部队前进,只好留下,草头蓬一家接纳了她。那时国民政府军追捕共党残余甚急,草头蓬父亲不敢延医,只能上山采药,用民间偏方为她医治枪伤。白天背女伤员到山洞和茂林藏匿,晚上背回家清洗伤口敷药调治;一有风声,得赶忙背她到处躲藏,稍有疏忽,全家的脑袋都要落地。历经千难万险保下性命的女共党,伤好后通过地下党组织联系,得以平安归队。解放后,已是驻守河北某部队高干的女共党没有忘记远在南方的救命恩人,千里迢迢赶来探望,可惜草头蓬父亲已经病逝,留下一个年满16岁的草头蓬,与母亲相依为命。女共党想起逃生往事,愈合的枪伤似乎还留有那个刚毅果敢的南方男人的余温,在坟前痛哭一场后,怅然离去,留下话来,说一定要帮助恩人的遗孤和遗孀。

女共党没有食言,将她逃生的往事向地方政府反映,草头蓬一家虽不是军烈属,却受到了跟军烈属同等的优待:民政部门特发补贴,地方武装部每年前来慰问,在他家门楣上贴拥军优属的标志,并配红花以示尊荣。草头蓬被推荐保送上了众人仰慕、一般家庭想都不敢想的高中。1952年朝鲜战争爆发第三年,女共党写信建议草头蓬去参军抗美援朝,还是想利用部队的关系帮他一把,日后把他提携成为一个有更大作为的革命接班人。那年月,当兵和上大学都是极为艰难的事,是农村人梦寐以求的两大出路。更何况草头蓬根正苗红,背后有那么大一个人物在帮他,可谓前程远大不可限量。然而母亲怕这个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死活不让他去。草头蓬偏要去,母亲就找到武装部哭诉,说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丈夫走了她为了儿子不肯再嫁,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儿子走了她也不想活了,她就去跳水淹死。草头蓬没能当兵,一气之下高中也不读了,弃学回到家乡。

那年月,一个高中生算是村里很大的文化人了。书生归田,心高气傲,不把乡人放在眼里;乡人则以为,你字虽多认几个,还得跟我们一样,依然要到地里刨食。况且草头蓬常为当兵的事跟母亲闹别扭,母亲常常叫不动他;母子俩口角,给乡人留下许多笑柄和谈资。草头蓬既不与乡人说话,也不与母亲说话,自顾自放牛种地,枉度年华。他爱独处,闲时坐在一张竹靠背椅上,高跷二郎腿,嘴叼香烟,一般不看大人和小孩,两眼望天,吞云吐雾,很是享受的样子,时不时别过头来吐口水。口水是舌头从牙缝里顶出来的,射得很远。远是草头蓬最大的特点:他的目光,他的心肠,他的一切,似乎都在远方。

有年春节,大家都在为过年奔忙的时候,独草头蓬家锅灶冷清。草头蓬又跟母亲吵架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话,这一次是真的在母亲心上扎了一把拔不出的刀子。除夕之夜,母亲在昏暗的房间里哭了一个晚上。大年初一一大早,天不见亮,母亲就出了门,回来时到灶头腾出布口袋里的东西。母亲在新年的晨曦中红肿着眼睛,静静听着邻家喜庆热烈的鞭炮,默默坐了一阵。然后起身生上灶火,煎好从山上采来的毒药。儿子还没起床,母亲到门口站了一会儿,门楣上的拥军优属的标志依然,门框贴了草头蓬昨夜写的一副春联:“龙游浅海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母亲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去意已决,即将疏忽远逝,去寻找丈夫远在天庭的亡魂;又觉得对不住且舍不得这个这些年来一直视为命根子的儿子。母亲回到厨房,细细地磨了擂茶,给儿子端去。儿子早已醒来,在母亲蓬乱着花白头发颤颤巍巍地端擂茶进屋的时候,兀自翻过身去背朝着她。母亲把擂茶放在儿子的床头,回到灶屋脖子一仰喝下了毒药。

客家擂茶别名三生汤,相传三国时张飞带领官兵进攻武陵,部队因染瘟疫不能作战,有位草药师献上除疫秘方,以生茶生米磨制糊浆饮下,汤到病除,擂茶得以流传。而草头蓬母亲在她丈夫采药为女共党医治枪伤的山上采来的毒药叫断肠草,凡山里的客家人都知道这种毒草的厉害,很小就被父母教以辨认的方法,因为断肠草与客家人喜欢挖根煲汤的五指毛桃极易混淆,误采为食,暴毙无疑。

我见过客家擂茶,将黑芝麻、炒花生放一陶制擂钵之中,加一点开水,以油茶树制成的擂棒慢慢研磨,再冲温开水或温茶水放爆米花而食。擂茶是客家人待客的最高礼节。

想那可怜的母亲,将擂茶献给儿子,将毒药留给自己。当她用擂棒给儿子擂茶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那已经冷却在旧时代光阴的擂茶汤和擂茶声中,是否有一个绝望母亲咸涩的眼泪?[1]

作者简介

于元林,男,四川人,1990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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