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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秋的甜瓜(赵文卿)

艳秋的甜瓜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艳秋的甜瓜》中国当代作家赵文卿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艳秋的甜瓜

开学了,艳秋独自一人走在上学路上。

学校离家不远,一二里路。但这一二里路,艳秋感到很漫长。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森森的玉米棵子,风掠过,哗哗响作一片,艳秋心惊肉跳,吓得一阵小跑。刚要停下脚步,前面出现一块豆子地,几个坟头鬼鬼祟祟地掩映其中,艳秋跑得更快了。

跑到学校,艳秋已是气喘吁吁了。

艳秋上了五年学,开学就是六年级了。这五年,艳秋从没感到过这条路的漫长,也从没害怕过。相反,她还觉得很好玩。揪几朵野花别在头上,仰脸看看天空飞过的小鸟、飘过的白云。小鸟叽叽喳喳,自由而欢快,有时停在树梢,有时并排站在电线上,像在上体育课,列队等待老师的口令。白云也很奇妙,边飘边玩,还不停地变幻出各种鬼脸。阳光很灿烂,发出一道道金光,顺着这金光,艳秋就很想知道它们的来路,就追到了那颗圆圆的太阳身上。艳秋眼睛追得生疼,冒出了点点金光,就要败下阵来。

这时,永喆提醒她,艳秋,你傻啊,太阳是不能久看的,看久了,眼睛会弄瞎的。

艳秋就收回目光,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哦,原来太阳是一块金疙瘩,看一眼,眼睛里就长出了金星子!

永喆盯了一阵子艳秋的眼睛。艳秋的眼睛闪烁着,就像课本上描写的那样,波光粼粼,如一泓秋水。永喆故意说,我咋就没看出你眼睛里长出了金星子?长出金星子你就发财啦!

就有,就有,艳秋说着,挥舞着拳头追打起永喆来。永喆兔子一样,一下蹿出好远。看追打不上,艳秋停了脚步说,死双吉,要不,咱背着太阳,倒着走,比赛比赛,看谁能倒走到学校!艳秋喊永喆不叫永喆,总是喊他双吉。

两个人就并排倒走,走没多远,永喆坚持不住了,说,咱还是正过来快走吧,会耽误上课的。话音刚落,果然就听到了学校那边敲响的预备铃声。

可是,这学期,永喆转走了。

就是昨天,永喆的爸爸开了辆小轿车回来。小轿车黑亮,比永喆的头发都黑都亮。永喆的妈妈也回来了,高跟鞋,黑短裙,肩上披了一件白纱披肩,跟电视上的城里人一模一样。小轿车周围围了几个老人和小孩,永喆的爸爸给老人一一散烟,永喆的妈妈给小孩散糖。

艳秋躲在自家的矮墙边,远远地望过去,不敢靠前。永喆听到喇叭响,颠颠地跑了出来,艳秋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扯着手,进了家门。

艳秋没有进过城,最远去过几次镇上。路过镇上的中学大门,好高好气派,趴在门口,艳秋往里探了探头,好大啊,一眼探不到底。这比自己的小学大多了,艳秋心里估摸一下,能装得下两个小学,不,也许三个、四个也能装得下呐。艳秋暗想,有一天我也会到这里上学,学校院子大,装的知识也肯定就多。

太阳的影子越拉越长,矮墙也仿佛长高了。艳秋呆呆地盯着永喆家门口和那辆黑亮的小轿车,她盼着永喆出来。这个死双吉,咋还不出来呢,说好了,下午去河边挖螃蟹,挖了螃蟹,一起去看他们种的甜瓜。甜瓜是她和永喆刚放暑假时,偷偷种在自家豆子地爷爷的坟边的。那时,豆苗才长一拃高,刚刚埋着脚脖,爷爷坟边有一角空地,艳秋和永喆就学着大人的样子,种了几棵。谁也不知道,这是她和永喆两个人的秘密。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去看过,豆子棵和荒草下,仅仅结了两个瘦小的花皮甜瓜。明天就要开学了,他们约好,看看甜瓜长熟了没有。长熟了,他们一人一个,吃起来一定很香很甜。

艳秋不敢过去喊永喆,人家爸妈回来了,去喊,她不知合适不合适。永喆的爸爸在城里挣了钱,买了房子、车子。自己家穷,去了,人家会认为去蹭好吃的也未可知。艳秋踟踟蹰蹰。

永喆家大门口终于有了动静。永喆,永喆的爸妈,还有永喆的爷奶,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出了大门。永喆的爷奶跟永喆和永喆爸妈挥挥手,永喆的爸爸“啾”的一声摁了一下什么,打开车门翩腿坐了进去。永喆的妈妈也坐了进去,艳秋注意到,永喆的妈妈换了件长裙,显得更年轻漂亮了。艳秋觉得,永喆的妈妈以前没这么年轻漂亮。永喆拉了一下车把手,就要进去了,永喆又停了下来。

永喆好像朝矮墙这边看了一眼,艳秋赶紧把身子闪了回去。等艳秋再次闪出身子时,永喆已经坐进了车里。黑亮的小轿车高亢地叫唤两声,屁股后吐出一股白烟儿,走了。

永喆坐车走了,艳秋才知道,永喆转城里上学去了。这个死双吉,说话不算数。

艳秋喘口气,走进学校。学校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一眼望去,到处长满了荒草,有的已经长到了台阶上,爬进了教室里。校长和几个老师,有的在拿扫帚打扫卫生,有的在拔草,都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有几个高个男生在帮忙。

没人跟艳秋打招呼,艳秋低了头,拎了书包进了她原来的教室。教室里,没有老师,五、六个男女生在嬉戏打闹。这五、六个男女生艳秋不太熟悉,好像原来四年级的。果然,就有识得艳秋的学生叫了一声,咳,艳秋,你走错门了吧,你们六年级教室在隔壁哩。艳秋闹了个红脸,无趣地退了出来。

六年级教室门开着,艳秋进去,一股呛人的湿霉气息扑面而来。艳秋捂了鼻子,扫视了一下,教室里空无一人!

艳秋手足无措,愣住了。永喆转走了,其他同学咋也一个没来呢?太阳已经很高了,他们也该来了。艳秋怀抱书包,蹲在教室门口。金灿灿的太阳照在艳秋身上,照在她金黄透亮的发梢上,她蜷曲一团,感到浑身发冷。

好像有人过来了,艳秋紧抱双膝抬头看了一眼。是打扫完卫生的丁老师。丁老师五年级时教他们语文带班主任,是个小老头,永喆背地里叫他丁头。有一次,永喆说走了嘴,丁老师还没出教室门,他就大声嚷嚷丁头如何如何。丁老师扭过脸,不但没怪罪,还冲永喆笑笑,说,叫我丁头好啊,我既是个老头,又是咱班的班头,贴切,贴切!

永喆很感激,放学路上,他对艳秋说,丁老师真好,真和气,下学期他跟班教六年级还教咱们就好了。

丁老师的确跟班教六年级了,永喆却转走了。丁老师走到艳秋跟前,问,艳秋,咋不见永喆呢?

艳秋站起来,嗫嚅道,他、他转走了。

唉,又一个转走了,我就想不通,城里的学校哪点儿好?闹哄哄的那么多孩子,老师就是长了三头六臂,能顾得过来?

丁老师仰脸自我长叹一声。仰脸时,艳秋看到,丁老师鼻梁上架的那副镜片上,一闪一闪的——那是太阳折射过来的光芒。

丁老师和气,手把手,教课认真。懂得也多,上课基本不拿课本,讲到哪一课,滔滔不绝,好像那些个课文都装进了他的肚子里。“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艳秋想起丁老师讲这首诗时,声情并茂,摇头晃脑,如痴如醉的样子来。

艳秋随丁老师进了教室。教室里除了呛人的湿霉气息,到处落满了灰尘、纸片,一派荒凉景象。丁老师和艳秋拿起扫帚,开始一排一排地打扫。丁老师告诉艳秋,再等一个时辰,如果还没人来,恐怕这六年级就只剩下你艳秋一个人了!

艳秋瞪大了眼睛。

丁老师又说,艳秋,如果咱班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咋打算?

艳秋想了想,说,就是剩我一个人,我也要上,跟您上!

丁老师沉默了。

教室里只有“哗啦,哗啦”扫帚划拉地面的声响,扫帚起落处,腾起阵阵尘土,呛得两人“喀喀”直咳。

弥漫的尘土里,艳秋想起了永喆。艳秋不相信班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艳秋相信,永喆一定还会回来,回来陪她一起上学,一起仰视太阳,一起去分享那两个甜瓜。艳秋还想起了镇上的中学,那个大院子,那个装满了知识的大院子。

打扫完教室,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仍没见一个同学来。丁老师一脸迷茫,一脸失望,他对艳秋说,孩子,你先回去吧,下午就不要来了,明天来了再说。

艳秋踽踽一人回到家,吃过午饭,她决定独自一人去那块豆子地一趟。

午后的村子静悄悄的,大人们有的在睡午觉,有的在树阴下闲聊,还有一群鸭子在池塘莲蓬底下游来游去。只是,莲蓬下,少了那个“卧剥莲蓬”的无赖小儿。趁奶奶驼着背给猪喂食,艳秋溜出家门,溜出村子,直奔那块豆子地。豆子地夹在两块玉米地中间,和她上学路上见到的那块豆子地一样,埋伏着几个坟头。艳秋头皮子发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壮壮胆,咳嗽两声,趟着豆棵子到了爷爷坟边。

爷爷坟上长满杂草,蛐蛐在上面蹦来蹦去,有只小老鼠,见有人过来倏地逃得无影无踪。有爷爷相伴,艳秋反倒镇定了许多。艳秋扒开坟边的荒草和拖过来的豆秧子,她看到了枯黄了的甜瓜秧子上的那两个花皮小甜瓜。

两个小甜瓜依偎在一起,已经熟了。可熟了的小甜瓜身上,被蛐蛐或是小老鼠掏了许多小洞洞,已经汁液横流,不能吃了。

艳秋的泪流了出来。[1]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