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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八十(范桂凤)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事实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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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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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八十》中国当代作家范桂凤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老父八十

老父八十岁,按故乡的乡俗,我们儿女要为他做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

在子女和众亲友的祝福声中,幸福笑容,在父亲古铜色脸庞的每一道褶皱里,荡漾开来。我的思绪也如一叶扁舟,随着父亲那一波又一波涟漪般的笑容,飘回了过往。

父亲在家族中排行第四,村里人都喊“四爷”,或“荣四爷”。在故乡的民俗中,父亲与子女们如果八字相合,儿女们都喊父亲为“丫丫”,就是“爸爸”的意思。如果与儿女们的八字不相合,则儿女们只能跟着别人喊,叫伯伯、叔叔什么的。记得有位作家因跟着别人喊了一辈子的父亲,最后只好在文字里写上,“我多么想喊您一声爸爸!”

想到这里,我觉我们兄弟姐妹是很幸运的。因为我们仨兄妹自幼便可以叫“丫丫”。

记得我第一次去学校报名时,老师问我,你“丫丫”叫什么名字时,我脱口而出,叫“四爷”。老师一脸茫然,围观者一片哗然。我则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心想,村里人不都是那么喊我父亲的么?难道除了“四爷”,还有别的什么名字?老师再次强调,我父亲的书名是什么,我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就这样,第一天去学堂,我在尴尬里知道了父亲的名字,父亲的形象也陡然清晰高大起来。回到家,就缠着父亲要我的“书名”。

走进学堂后的日子,我与父亲就难得相见了,早上不知他何时起床,晚上不知他何时安睡。所有的记忆都聚集在做晚饭的那一段时光。

那个时候,父亲要么在厨房不碍事的一角剁猪草,要么在另一间房里一角砍石毛(也称地衣,一种大山石头山长的青苔,用于播种时,盖在谷种上保暖)。到晚饭后,我们都去睡了,独留下父亲坐在灶门前,煮那一大鼎罐猪潲。那时候,农村家家养猪,一头要交国家,另要养猪卖肉或者过年。我们的学费都在那里。养猪就要煮潲,将我们采的猪草砍碎,放在大鼎罐里煮。煮潲是不能打瞌睡的,得不时地添柴,不时用搅潲棍搅潲,以免烧锅。一大鼎罐潲煮熟时,听父亲说已是深更半夜。

有一次,我很不懂事地说了一句,“怎么不放在白天煮?”

父亲顿然高声起来,好像谁抢了他的时间似的,说:“白天?白天有空坐在家里煮潲?不出工了,你们吃什么去?哼哼!”

在我们乡下,哪些事可以白天做,哪些事可以晚上做,得计划着来。就连煮潲的柴火也要挤出空隙时间提前准备着。白天出工时间,得挣工分。家里的事,只能挤到一日三餐的空挡。种菜、采猪菜、砍柴、挖柴兜,都要利用做饭的那点空隙做出来。这些事是晚上看不见做的,煮潲就只能放晚上了。

我脑海里便升腾出一幅画面:黑幕包裹着山村,小屋的一隅,总有一团光亮在闪耀着。父亲在这片光亮里静静地坐着,一会塞柴禾,一会搅猪潲,一会打个盹。当最后一盏电灯熄灭时,灰暗的天空上已出现了闪闪的启明星。夜在那一刻真正宁静下来,父亲才沉沉睡去。

父亲的时间都去哪儿了?那夜半煮沸的猪潲咕咚咕咚的响声可以作答。

随着子女阶梯式地成长起来,父亲的担子更重了。从祖父分给他的一间房到配置第二间房和厨房;从老屋到新屋的建成,一砖一瓦,一椽一土,无不是父亲一手到位。单是挖屋场地就挖了几年,父亲总是天还没亮,就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到离老屋近两里的山边屋场地挑挖泥土。那屋场地曾是一个斜坡式的山坳,站在山坳前父亲是那么矮小和瘦弱。可是因为他是父亲,他也是山,所以他用愚公的精神和那山展开了持久战。一锄头一锄头,一担又一担,黄土地在看似没有变化地拓展,空地越来越宽,屋场地的轮廓一年比一年成形。

记得在新屋进火的黎明前,我被懵懵懂懂地催促起床,揉着惺忪的睡眼,机械般地跟着挑担的父母和哥哥走进了朦胧的夜色中。一条蜿蜒曲折,杂草镶边的小路上,我们一家子一前一后地走在哥哥高举的火把光晕中,小狗紧随着我走在最后,不离不弃。上过一段小坡,绕过一个山坳,挨着山脚走过一片田垄,爬上一段父亲新辟的宽阔山路,来到一条田埂上,一座高大气派宽敞的“凹”字形新屋陡然出现在眼前。

父亲的时间都去哪儿了?此新屋也可以作答。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村里人都蛰居在那个狭小的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停地劳作。

家里穷,我没有感觉,只知道一煮饭就要先切好红薯,再放一小筒米。吃饭的时候,红薯和饭混得无法分开,我总想舀到一勺纯米饭,可是吃进口的没有一口不带上红薯。那个时候,我以为日子就是那样的,饭也就是那样的。菜虽然都是些蔬菜,可也有味道。然而父亲告诉我,为了菜里那一点点味道,他和几个叔伯挑石灰上大云山卖,一百斤可卖1.68元。

大云山在哪里?就在我家屋后很远很远的高山上。是我们县的最高峰,海拔1900多米。

每天晨曦微露,父亲与同伴吃了东西,带上红薯做干粮,挑上石灰就出发。因为一天只能挑一担,所以每一担都挑得足够满,这样一天可以卖出两块钱。从茶山坳到大云山,都是蜿蜒盘旋的上坡路,这使我想起了泰山顶上的挑山工。是啊,世上没有比脚更高的山!父亲以不到一米六的身躯,挑上那一担沉甸甸的石灰从破晓到黄昏把大云山踩在了脚下,只是为了那两块钱来买盐。

父亲说钱一边要不断地挣,一边要注意节省方能聚财,要“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盼有时”。而为了这份节俭,我几乎没看到过父母穿个一件新衣裳。

印象里,每年外婆都要来我们家,坐在火桶上,周围堆满了破衣服,等着外婆去缝缝补补。为了这份节俭,我睡的那间房里,不是堆满了南瓜等着换钱,就是堆满了石毛,等着切碎撒在田间的谷种上。为了这份节俭,沙土地里的肥料,父亲总是用借来的板车,去十多里外的城里去掏粪;为了这份节俭,路上的每一块石头,在父亲的眼里便成了一块金子,100多平米新屋下脚需要的石头,就是这样日积月累地在路上捡集而成;为了这份节俭,父亲的一双轮胎草鞋几乎伴随了他整个青壮年;为了这份节俭,父亲的疝气拖了无数年,在那段繁重的日子里,父亲经常痛得苦不堪言。我印象里只知道父亲每每停下来那一刻,总要用力按住腹部以下“哎呦”一声,然后起身长舒一口气,再继续干活。为了这份节俭,已送出农门进到县人民医院的大哥和父母商量,终于在医院药费要涨价之前,咬着牙给父亲做了这个折磨他多年的疝气手术。而这一切我都一无所知,那年我正读初二,当年的我为了能考进中专,连周末都没回家。父亲说,千万不要影响我的学习。

两个星期,半个月,我心安理得地在教室里读书。大哥进修去了,二哥在部队,母亲要伺候家里十来只正上盆的小猪。父亲竟一个人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我却连周末都没去陪他一场!事后父亲说,那有什么可陪的,耽误你的学习。

记得我每隔一周从学校回家,父亲总是一个人在厨房里,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烧火。屋子里总是静悄悄的。他见到就问一句话:“吃了饭么?打两个鸡蛋给你吃?”

当我说吃过后,彼此便都无话了。若是正碰上父亲在灶门前凳子上坐着,父亲就往里挪挪,我就靠着父亲坐着,一齐看着烧得正旺的柴火。

父亲还是无话的,我偶尔说说学校的情况,父亲只是一味的沉默。许久,父亲问我有对象了没有。我的“没有”两个字,把我和父亲又打入了沉寂的深渊。沉默中,柴火燃起的啵啵声,使我想起了鞭炮声,这声音在我和父亲的耳旁犹为刺耳。最后,父亲说那袋自己种的棉花已被他花了半个月的晚上,把里面的籽儿剥了出来了,冬天加到我的棉絮里,会暖和许多。我说,那么一点点算了。父亲便正色地看着我说,怎么能算了!那是我和你妈第一次为了你而栽上的棉花树,结出的棉花果,摘下来的棉花团。以前那么多事都做了,却又不要了,岂不浪费?何况也有好几斤呢,放在被褥里总会暖和些。

看到父亲真的生了气,我知道伤了父亲了。那一刻,我是真的无语了。便想起之前我回家看望父亲时,父亲斜坐在床榻边守着那一袋带籽的棉花果,一个一个抡捏籽儿的情景。当时,父亲便抡边问,哪里有踩棉花籽的地方?然后又自言自语说,西乡高坪那边听说有。我便急了,说那么远,不如拿那些车费自己去买些肉吃。父亲边收袋子边说,肉不想吃,棉花籽是要捏出来的,说完不再理我,自个做事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父亲用手把几斤蚕蛹大小的棉花籽一个一个,一夜一夜地剥了出来,要我看看棉花柔和么,我却说算了不要了,这多伤父亲的心啊!我踩着床前满地的棉花籽,拎起那袋重若干斤的棉花,眼眶湿润了!父亲的心心念念都装在了这袋和他的手一样粗糙的棉花里,装在了他没日没夜的熬夜里,装在了他夜以继日的沉默里。我的好父亲!当年的女儿真是苦了您的心了!

如今,父亲总是感叹,碰上国家的好时光,享受到了国家的好政策,儿女们都让他省了心,他沐浴在儿女们给他安排的好日子里,感到心满意足。

父亲说,一个国家从贫穷走向富裕需要好领导好国民,一个家庭也是一样的。要“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盼有时”……这是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们认真聆听着。

愿父亲健康长寿![1]

作者简介

范桂凤,湖南新宁人,新宁县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常发《崀山报》等。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