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黄渠桥的风里,想你(王淑萍)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留站在黄渠桥的风里,想你》是中国当代作家王淑萍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站在黄渠桥的风里,想你
“我们在此相遇”,是约翰伯格的书的名字。看过,喜欢。
站在黄渠桥中学的大门口,看着操场上跑步的男生女生,和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记忆对上号的校园、教室,想起了这句话。
岁月过滤着尘沙,我搜索着记忆。这个被称作黄渠桥中学的地方,曾经霸占了我三年的青春。
是上课的时间,大门紧锁。透过栏杆,向里张望。年轻的门卫坚守着岗位,问我要找谁。从记忆里摩挲着那些熟悉的名字,终是一个都没叫出口。二十多年了,谁还会在这里?
青春一落,灵魂如风。站在风里,本能地伸出手,抓了抓,什么都没有抓住。
“这是我的母校,只是毕业后再没有回来过。”我对着门卫,又像是对着校园说。他年轻的脸上漾起笑,我也是黄中毕业的,我应该叫你师姐。师姐?我笑了。他说,师姐,进来看看吧。
钥匙和锁悉悉索索相互碰撞,大门打开,记忆随之打开。
操场上学生在跑步,教室里有朗朗读书声。熟悉的老教室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教学楼,大门西侧多了一间亭子,拦住了通往操场的小路。
以往,这样的冬季,遇上这样的好天气,宿舍前的晾衣绳上早就晾满衣裳,唯一的单双杠上也会晒着花花绿绿的被褥。一水的平房,从教室看操场,从操场看宿舍,从宿舍看食堂,毫无遮挡。宿舍门头伸出的半截烟筒,微微冒着青烟,有人拎着暖水瓶走在食堂与宿舍的路上……如今,教学楼挡住了视线,前面看不到后面,左面看不到右面,曾经的声喧与色静,都消失不见,又明明白白地在心头回旋。
红灰相间的教学楼、宿舍楼,挡住了后面的一座平房,平房大门上镶嵌着“餐厅”两个字。灶什么时候改称餐厅的,我不知道。我们那时都叫灶。宿舍,也不是往日的模样,那时,两排平房,前排住女生,后排住男生,一样的大通铺。现在,一栋宿舍楼,男生住一层,女生住二层,一个宿管,看管着少男少女蠢蠢欲动的荷尔蒙。
站在宿舍楼下,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到几盆绿植,是绿萝还是万年青,远远的,看不清楚。那时的我们,买不起花,赏不了草,宿舍窗户上放的,不是墨水瓶,就是等待晾干的鞋子和袜子。
目之所及,足之所踏,一串又一串的回忆接二连三被勾起,没有空白的余地。
当一处破旧平房闯入眼帘,瞬间湿了眼。这是整个校园里最温暖的一处,是承载着三年青春的记忆所在。当年,这样的教室,白天上课,晚上自习,午休或放学的空档,还撕扯着我们好动的神经——四张课桌拼起来,就是一张乒乓球案,破烂的砖头做拦网,几乎没有胶皮的球拍削球、吊球、旋球、扣球、侧身进攻,后退拉球,你发我接,快乐得一塌糊涂。
平房的窗户上落满了灰尘,经年的污垢使玻璃几乎成了摆设,用湿巾擦了擦,擦出一团明亮来,透过明亮看进去,教室里堆满了各种废材,心中的温暖落上了尘,灰蒙蒙一片。努力寻找着,希冀从凌乱里寻得记忆中熟悉的一鳞半爪,譬如写有某位同学姓名的作业本,或者刻着某个名字的小课桌,哪怕随意的一张纸,一支笔,能够关联到过去,就好。这样的想法多奢侈?!破旧的教室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栽了一排小树,夏季应该是有绿树成荫的效果吧,这个季节,它们和我一样,孤零零立在阳光下。一阵风,裹挟着冬日的阳光,吹起疏疏朗朗的残枝败叶,感觉有点冷。
下课的铃声响了,到了午饭的时间。餐厅门口热闹了起来,学生们打闹着,说笑着,进了餐厅。餐厅的玻璃被雾气包围,看不出做了什么饭菜。我在寒风里伸长了脖子,真想看看他们的饭菜,是不是还像我们当年,土豆炒着白菜,辣椒拌着白面条……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收留过课堂走神的目光,见证过梦里惊醒的惆怅,碗与筷子的摩擦声,一遍遍在耳边回荡。当初吃厌了的土豆、白菜、豆腐包子以及难得一尝的臊子面,还有早上的黄米稀饭白馒头,都化成今日无限的怀念……
几个小女生笑靥如花从我的目光里晃过,熟悉的姿态让我溯回那些青春的日子。她们是原野上的一朵花,清新简单却不失美丽。青春年少让她们快乐无忧。二十多年前这样的时候,我和我的好友们也曾这样嬉笑着,肆无忌惮地从喧闹的人群里穿过,那年代叫青春,我们的脸上写着纯净。
曾经,我们也是这样快乐地穿过岁月的风,走在黄渠桥的街道和集市上,你不炫富,我不炫父,我们大多都是农民的孩子,彼此的眼眸单纯如星。我们在黄渠坝上边走边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听着隔壁班的男生沙哑着嗓子吼一首《一无所有》,逃课到街上的录像厅里看一回录像,晚上躲进被窝,在蓝色的日记本里,抄下几首汪国真和席慕容的诗……
时光如剑,刀刀无情!想起高龙生老师,一个教地理的老师却弹得一手好钢琴,一曲《致爱丽丝》不知在梦里流淌了多少回;韩林森老师博古通今,引领我们在历史的长河里畅游,他的历史课,直到现在还是教学的楷模;樊华老师美丽优雅,她曾在某个课间赞美过我的头发;教过我们英语的王道老师,那个瘦瘦小小,慈眉善目的老人,某天夜里躺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所有教过我的老师,都铭刻成今日的感激与怀念。
二十多年了,一切都改变了当初的模样。时光与我开着玩笑,当初年轻的我在老旧的校园里挥洒青春,如今,母校焕新颜,用她年轻的眼眸,注视着满眼风霜的我。
在操场走一圈,脚下是弹性的塑胶跑道,没有了尘土,也就少了一份怀念,只想起了和挚友大梅,兰英在操场上拍下的那张彩色照片。那时的操场长满了野草,我们仨躺在草地上,定格下了青春的容颜。而此刻,只有我一个人,像孤独的游子回到老家,乡音是一样的亲切,只是曾经居住过的老屋已更换了主人。
风飘来了一页纸,用手接住,娟秀的字体抄的是李商隐的《代赠》: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此时此刻,我能够与何人,同向春风各自愁?
日子,风生水起,所有的走过都已波澜不惊。手机短信提醒,只看一眼名字嘴角就已上扬。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瞬间就暖化了眼睛:“淑萍,好久不见,还好吧?我来平罗了,见个面吧。”——好多感情行至水尽,终无路可逃。比如,我和我的母校。于是,一个简单的电话,一些羽化的信息,在寂静的空间里抵达,温暖而欣然雀跃。
那些熟悉而模糊的印象,那个走远了又走近了的过往,在冬日暖阳下缓缓绽放:豪爽耿直的班长建林变成了餐厅老板,他的聚贤庄成了同学聚会的根据地;当年腼腆的小董变成了热心慈善的老董,大到汶川地震,小到朋友有难,他用爱心撑起一片温暖的天空。大爱无言,他的善举让我的亲人们感念至今;许多年后才知道,一直感觉高冷的老尤,原来也和生全,永军一样,是个古道热肠,襟怀坦白的真性情,那片金黄的银杏林,是落在每篇文章页脚处最明媚的温暖;热心肠的立斌依然热心,老杨的酒窝变成了水坑;温润儒雅的梁木子依然是老好人的模样,回首处,许军的黑发已染上了风霜;喜欢打架斗殴的坏学生喜子,变成了淡雅如风的暖男,时光作证,年少时所谓的坏,只是因为年轻的身体里藏着一颗喜欢打抱不平的心;远在西安潇潇洒洒的娟,近在眼前风风火火的琴,简单纯朴的梁芳,憨厚稳重的建军;想起锦花姐姐做的揪面依然会流口水;想起老仇离别时的拥抱依然会很感动;厨房里有穆萨送的餐具,书房里有穆萨带来的陶瓷笔,礼物不重,情谊铭刻在心里;心底温暖的牵念里,还有毕业多年才相互认识的石磊,高䶮和俊明;而那个毕业后第一个到单位来看望我的好人王鑫,在2017年二月的寒风里,我亲眼看着他的棺木被黄土掩埋……那些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从你家到我家,从一个串成一群的白天;那些挤在一个炕头说着知心话的夜晚……一段一段的记忆分散着,不是在我这里,就是在你那里,拼凑起来,就是一段完整的锦色年华。
作者简介
王淑萍,回族。宁夏石嘴山市平罗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