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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而变》是中国当代作家柏杨所作图书《西窗随笔》中的一篇杂文。

作品欣赏

我们说连原子弹都能酱成碎石块,照例必有正人君子摇其尊头曰:「过甚过甚,夸大夸大。」我倒宁愿这是过甚夸大的,但稍微一瞧移植过来的东西,随便那一个,或多或少,似乎都要离开一点它的基本精神。像民主法治吧,当然没人反对,不但没人反对,还有人日夜都在猛嚷要建立制度哩。柏杨先生曾说过,我最怕听人说建立制度,每次听建立制度的嗡嗡之声,就要发疯。盖民主法治的基本精神是「我不例外」,有些头目捶胸打跌,斥责别人不守法,不遵制度,而他自己却不守法,却天天破坏制度;天下有谁是傻瓜,甘愿被如此欺弄乎哉?结果你骗我,我骗你,上下交相骗,而花招百出矣。于是民主法治的基本精神,到了中国,遂被酱成「只我例外」,官崽越大,其例外的范围越广。

这是大焉者,谈起来伤心,不谈也罢。最近不是各方面都要求取消司机记点办法乎?我想任何文明国家,车山车海,记点办法是目前人类智慧发明的最好办法,千万不可取消。不过,任何办法只要在酱缸里一泡,准发生变态。若干时日之前矣,有一次,柏杨先生坐计程车(对啦,明明是计程车,而车篷上却硬是写「出租汽车」,实在想不通),去火车站接一位朋友,那时候台北中正路还未拓宽,两侧设有栏杆,天黑灯暗,不知怎么搞的,撞了一下,于是一位三作牌如获至宝,一跳而出,笑得尊嘴都合不住,向司机招手曰:「好啦好啦,停下停下。」司机稍微犹豫,该牌嘴脸霎时出笼,大喝曰:「你怎么,要造反呀!」这种「如获至宝」的心情便是变态,记点办法再不取消,司机无?类矣。

──说起来台北的中正路,也真奇怪,花了那么多钱,动员了那么多官崽,好容易修好啦,落成到现在,大概只有半年光景,就已破破烂烂。难懂的是,慢车道何以如此之窄?而人行道又何以如此之宽?台湾是亚热带地区,阵雨最多,所以中国式的建筑,都用骑楼来遮盖人行道,这不仅是一种德政,也是一种最高的建筑设计,君看过台北襄阳路土地银行乎?纵是四层楼高,也照样伸展其走廊,这对行人该是如何大的方便耶?可是西崽朋友把洋大人建筑那一套原封不动搬过来,遂成了人行道顶上,空无一物。

台北市中正路有现成的走廊式人行道,不加以利用,却在走廊之外,再铺上露天式人行道,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慢车道被挤得寸步难行,露天人行道而又等于虚设,为啥不把慢车道再为扩大?不把走廊人行道当作主要人行道乎?照样想不通,想不通。

如今露天人行道边坎,几乎烂了一半,钢筋水泥的玩艺,竟跟纸糊的一样,纷纷裂之碎之。有些心术不正,专唱反调的人,说是准又偷了工减了料,我对此说坚决反对,不过它碎啦却是事实,奉劝走路的小民,要特别小心,万一被伸出来的钢条英勇的绊了一跤,把尊牙磕掉,勿谓言之不预也。

既然啥都在变,橘子变成枳子,「我不例外」变成「只我例外」;则银行变成当铺,固不希奇也。呜呼,中国迄今为止,还没有出过银行家,而只出过当铺掌柜的,君去当铺当过东西乎?──对不起,你阁下当然没有去过,岂能如此咒人?不过柏杨先生倒是经常贲临的,那股劲真像被人朝屁股上猛踢一脚。未进当铺之前,先提高警觉,观察附近有没有熟人,等确定了真没有熟人,然后低着尊头,用三级跳的英姿,往当铺里一跳。有一次正要一跳时,一个平常必须在他面前摆谱的朋友冒了出来,热烈的抓住敝手,问曰:「柏老柏老,你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那里去呀?」答曰:「国泰保险公司张经理请我吃晚饭。」他大惊曰:「啊呀,你真了不起,可是天还早哩,才下午一点钟。」我急曰:「教育电台宋台长一定要我现在去录音,对全国青年讲几句话。」他听了之后,不得不肃然而退。这时候我仍有点心神不宁,该家伙万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前去一询,而二位先生竟根本不认识我,岂不自掀底牌乎。于此顺便奉劝年轻小子,攀高枝时千万不可道出真名真姓,以免对证出来,前功尽弃。

然后,进得当铺,等到喘气稍定,双手举起(当铺的柜台都那么高,最是混蛋),嗲声喊曰:「掌柜的。」(喊「老板」也可以);再然后,掌柜的那个跟螳螂一模一样的尊头伸了出来,打量半天,把大衣接过去,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看了个够,再伸出尊头,又打量了个够,此时也,我就努力向他微笑。他曰:「身份证?」赶忙双手递上,他再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又是看了个够,曰:「相片不像。」我曰:「那是十年前的啦。」他喃喃曰:「柏杨,柏杨,有个柏玉璋是你的啥?」我曰:「对不起,我不认识。」他怒曰:「你怎么不认识,都姓柏呀。」我可怜曰:「真的不认识。」他停了一会,又曰:「这身份证是哪里来的?」我急曰:「真是我的,不信的话,我这里有一张稿费通知单。」他接过该单又看了个够,叹曰:「你原来还识字,唉,都是识字害了你。」我赶忙点头,他又叹曰:「这大衣给你十五块钱。」我结巴:「我原来想当三百元的。」他一听我胆敢反调,便不声不响,把大衣连身份证从窗口往外一推,唏哩哗拉,掉到地下。我只好捡起来,向他说了一火车好听的话,怎奈他只埋头看他的武侠小说,我想书中的侠客真应该跳出来照他尊头上砍那么一刀。

他大概被我说的不耐烦,也可能被我的凄惨声调所打动,才曰:「看你的大衣吧,袖子破啦,领子破啦,扣子掉啦,里子化啦,面子烂啦,穿到身上,风一吹都能吹个窟窿。而且看你的情形,准死当无疑,十五块钱买一堆臭布,我还是傻子哩。」其实袖子只破了一点点,扣子只掉了一个,里子领子根本没化,面子还是新的。但他是当铺掌柜的,而我又急着等钱用。呜呼,人穷时连理都没有啦,还说别的哉。

最后他阁下总算开恩,当了五十元,一个人如果一生没有进过当铺,他真是白活。(柏老按:我老人家一九六八年入狱时,台北还有中正路;一九七七年出狱时,台北却没有了中正路。不是它搬了家,而是改成了忠孝东路、忠孝西路啦。)[1]

作者简介

柏杨(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国当代作家,出生于河南通许县,祖籍河南辉县常村镇常北村 ,汉族,初名郭定生,后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后前往台湾,曾任台湾《自立晚报》副总编辑及艺专教授,为海峡两岸的人熟知。柏杨在很多所学校念过书,但从没有拿到过一张文凭,为上大学数次使用假学历证件,曾被教育部“永远开除学籍”。他的言论和书籍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广泛争议。 柏杨主要写小说、杂文,后者成就更高,曾被列为台湾十大畅销作家之一,他的杂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梦闲话》(10集)《西窗随笔》(10集)《牵肠挂肚集》《云游记》等 。代表作有《丑陋的中国人》《中国人史纲》《异域》等。[2]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