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造酒(胡學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海哥造酒》是中國當代作家胡學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海哥造酒
海哥是個喜歡折騰的人，他喜歡二句話，一句是樹挪死，人挪活。另一句是人不翻不窮，不翻不富。
一九八二年分田到戶，海哥把一家人的溫飽問題解決了，但沒錢用，還住的是破土巴屋，風雨不請自來，經常到土巴屋做客。一九八五年，海哥想，得弄點錢，把住所改善一下。人一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村船碼頭的食堂因為虧損辦不下去，想找人承包。海哥就去找村長，以年承包金陸佰元，承包了食堂和八間空房。簽合同的時候，海哥說，你們村幹部我養了三分之一。村長笑着說，你要是到期不交承包金，別怪我到你家去牽豬。
海哥找來砌匠把食堂和八間空房粉刷一新，擇一吉日，掛上「海哥客棧」的牌子，就開張營業。客房是5元一天，食堂是農家小炒，葷菜是3元一盤，有雞、鴨、豚、肉、魚、蝦、鹹蛋。素菜是周邊農民生產的時令菜蔬，一盤1元。飯是蛋炒飯、醃菜炒飯，一元一碗。也有酒，散裝純谷酒或高梁酒，二兩一杯，一杯伍角。量足價廉，味道獨特，我喜歡吃的是，紅燒肉、鹵豬頭肉、醃辣椒炒肥腸、醃辣椒炒豬肺、煎豆腐炒土芹菜、爆炒豬肝、紅燒金包子魚、炸豆果西紅柿湯，約上七、八個單身漢朋友「打平伙」，人均５元，就可以酒足飯飽。那時我的工資每月只有25元，只能端午、中秋、過小年去海哥那裡享受節日的快樂。
一九八八年，得益於鎮上二個煤礦和水泥廠的相繼投產，江蘇、安微、黃梅等地煤販子、樹販子、水泥販子云集江邊碼頭，客房都租出去了，碼頭挑馱的工人也隔三差五到海哥食堂打平伙，海哥生意很是火紅。一九九0年海哥在村里做一幢明三暗六的紅磚瓦房，生活也逐漸有了起色。
一九九二年的一天，在海哥客棧租房的江蘇房客掏出一佰捌拾元錢遞給海哥，說我今晚請你吃酒。海哥炒好菜，打一壺高粱酒，敲開房客的門，說架勢。倆人座定，開始吃酒。
「海哥，這180元，150元是結一個月的客房錢，30元是今晚的酒菜錢。還差你3個月的客房錢，450元。我生意做潑了，這錢一時還不上，明天我要走了，跑路的事我做不出來，帳欠在明處，醜話我說在前頭。」江蘇房客跟海哥斟一杯說：「我敬你。」
「殺你，不能賣肉；剮你，不能賣皮。文錢難倒英雄漢，我也懂，各憑良心。」海哥說：「喝吧。」
「我知道450塊錢是你半年的工資，這錢我有，但都在帳上，是我的應收款。我的煤、水泥生意是為一個國企進的貨，那家國企為擴大生產，在國外訂了一條生產線，設備安裝試車，才知道是外國廠商用過的舊設備，生產的合格產品低。這國企現在還沒垮，但也拖掉了一層皮。我與他們合作很深，我有一個機械加工廠，也是與他們合作的，現在我的日子很難過。當然，這與你沒關係，我欠你的是錢。」
「富我沒富過來，窮我倒是窮過來了。我不會因這450塊錢扣下你，不讓你走的。」海哥又補了一句：「你倒是讓我明白了賒帳的生意不能做。」
「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現在陸路交通發達了，會影響水土交通運輸業的發展。我估計不出半年漢九班輪船不會在你這碼頭停靠，不出一年黃石輪渡也不會在你這碼頭停靠。你這客棧和食鋪應該趁早轉讓，這時轉讓，可收轉讓金，等別人也看清形勢，你脫手就得虧了。你脫手後，我們合夥做生意吧，我還有些人脈資源。」
「哈哈，你連我的出路都想好了。做人，還算正直。」
「同正直的人交朋友才有質量。你這碼頭也只能存活三年，這是貨源決定的。你們鎮上煤碳資源不是很豐富，目前是靠銀行貸款維持生產，水泥廠能紅火三五年，但也會垮台，因為伸手的人多。我合作的國企，財力雄厚吧，他們的中層以上幹部子女都在國外留學，不簡單吧。從國外引進的設備是舊的，能這麼簡單？也是伸手的人多。這些，以後你在社會闖多了，就明白了。」
「好。跟你一路闖一闖。人不能總是望着自己的腳尖。」
第二天，海哥在客棧門外掛牌轉讓，有二人爭着要，海哥以二千元的轉讓金轉讓了一個外村的青年。跟着江蘇房客學做生意。房客帶着海哥到碼頭轉了一圈，看了煤場、樹場、水泥場。
「我這張舊船票，登上了你的破船。」海哥笑着對江蘇房客說；「你的煤和樹質量要好些，水泥底下墊了雨布」。 「是的。他們的煤摻了黑土和煤矸石粉，我的煤到下江去，出貨價要高些，進我的煤多數是個體蜂窩煤廠老闆。也有的煤客進我的煤去摻假，出的價更高些。我的樹基本上沒進煤礦，在碼頭就被樹客分了。在水泥廠我的報損率最低。我賺的都是良心錢，但良心又最不值錢。這一趟煤和水泥。我們賺的錢五五分成，如何？」
「這一趟，我只取450塊。以後進貨我負責，出貨你負責，再五五分。賺良心錢，這個我同意。」
海哥就這樣被江蘇房客拉下水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令海哥很是得意。海哥說，人是英雄，財是膽。人有了錢，腰杆子才能硬。有人便打聽，海哥，賺了不少吧？海哥回道，得意我是得意，但我沒忘形吧？那人說，沒忘形，沒忘形。倆人說完相視大笑。
鎮水泥廠工人三班倒上班，大勢出貨，廠長覺得要一個分管水泥供銷的廠長管理該項工作，就想到了海哥。廠長找到海哥說，樹圖蔭，人圖名。我想你出任水泥廠副廠長分管水泥供銷工作。海哥說，鎮委能同意？廠長說，領導的工作我來做。海哥說，行。但蠻得罪人的，你要支持。廠長說，會的。支持你就是支持我自己。
海哥上任副廠長的第二天，就召開全廠供銷人員會議，在會上他說，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沒有三把火，就一把火，這把火就是制度管人管事。一是為我們廠採購生產設備和其它非易耗物品，採購合同要有產品質保期和產品使用年限，質保期出了產品質量問題，要上門免費維修和免費更換。所有採購產品按使用年限分期付款，壓下來的貨款按銀行同期利息計息，同分期付款中一併支付。二是排除使用或操作不當，確定質量問題，由使用方、供貨方、質量技術監督部門一同鑑定，供銷員參與全過程監督。三是如果是供銷員拿了回扣等不法手段導致的質量問題，除扣除差旅費和出差補貼外，還要根據損失大小，扣除年資的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並追究其它法律責任。四是供銷員銷售水泥時，每噸水泥報損率不超過一包水泥。五是供銷員可以辭職，根據在水泥廠的工作年限，每年給予一個月的工資作為安置補助費。本次會議決定形成會議紀要，報廠長簽字執行，散會。
海哥的雷霆手段，讓水泥廠產銷兩旺。一年後，水泥廠有個供銷員回廠報告說，他銷售的100噸水泥廠和鎮航運公司的三條駁船在黃浦江沉了。海哥聽了，心裡一沉，馬上報告廠長要求成立事故調查組，到上海調查。廠長立馬電話向鎮領導匯報，領導說，航運公司已經報告了，某某領導帶隊的調查組去了上海。海哥問廠長，這事怎麼能不通知水泥廠參加？廠長說，供銷員是鎮領導的親戚。海哥哦了一聲，就走出了廠長辦公室。第二天，海哥向廠長提出辭職，廠長嘆了一口氣說，走吧，我也要走的。
海哥辭職後，進城承包了一個國企的水泥廠，初試峰芒，掘得第一桶金。又帶着十餘名致富心切的鄉黨，去西南承包水泥廠，掘得第二桶金。海哥就成了聞名鎮上百里的名人，也成了鎮上招商小分隊進攻的目標。經不住招商小分隊的再三邀請，海哥回鎮上投資千萬元辦了一個鍛造廠，做了一個現代的鐵匠。這個打鐵的營生不好做，幾錘了下來，就玩砸了。為止損，海哥當機立斷，把鍛造廠處理了，還清內外債務，海哥的人生又回到了農民原點。
海哥現在鎮上辦了一個回春酒坊，專營造酒。這做酒的手藝，是他從花一萬錢和當三個月的徒弟，在河南一個老師傅那裡學來的。從酒料蒸曬、上曲發酵、蒸酒窖藏，都是他一人親力親為。酒有稻穀酒、高梁酒、糯米酒等，酒精度數有高有低，有原槳也有藥物配製。既可買成品，也可以來料加工，悉聽客便，價格很親民。
辛丑年八月，海哥獲悉我在谷才扶貧回來，就打電話我，叫我到回春酒坊品酒。好酒的我，怎麼可能拒絕海哥的盛情呢？立馬約上三五個好兄弟去河口。海龍老弟說，叫海哥微信發定位來。我說，把車上空調關上，搖下車窗玻璃，我們聞香識酒坊。果然，車一到河口街，就聞到了酒香。
一盤醃辣椒炒豬肺、一盤金柯辣椒炒肥腸、一盤長江刀魚、一盤本地鮮辣椒炒黃牛肉、一盆豬肚蓮籽湯一上席，海哥說，菜不是佳肴，但酒卻是珍藏，應學龍要求，今天喝糯米酒。說完海哥就為大家的酒杯滿上了。大家端着酒杯看着我，我只有鼻子插大蒜裝象。裝模着樣，低下頭說，開始醟(音潤)，渳(音品)一口。大家也學着我的樣子，淺嘗一口。我放下酒杯，左瞧右看說，這酒入杯，溫潤如玉，賞心而又悅目，是為上色。這酒初入唇，如春季的野花，再從牙縫漫入口，如少女香唇，活潑而又玩皮。在口腔打一轉，一如當夏的烈陽，豪爽而又壯膽。一會兒吞下喉嚨，又如深秋的清泉，微澀甘冽並存。這時你深吸一口氣，那股香，仿佛化成一條直線，直下腹中，委實令人回味無窮。當喝完又沒得喝的時候，又像有隆冬晚上那樣的寂寞。大家說，是也不是？
我的話得到了眾兄弟的響應，海龍說，酒是美酒，菜是好菜，我們不能辜負了海哥的美酒美意，大家端起杯架勢，干之。酒場氣氛熱烈起來，大家喝得汗流夾背，暢快淋漓，渾身通泰。
喝回春酒坊的酒，如入眾妙之門。[1]
作者簡介
胡學龍,筆名:農夫,湖北大冶人，出生於上個世紀六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