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的烦心事(张富存)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李老师的烦心事》是中国当代作家张富存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李老师的烦心事
李虹自从师范毕业后,经过笔试,面试,一路过关斩将,从那个细雨飘窗的秋天算到今天这个红叶漫舞的秋天,李虹老师已经在这块三尺讲台上站了整整有六个春秋了。
街口的拐弯处,那个挂着“蟠龙乡中心小学”的烫金大牌子,站在老远就能看得见。李老师就在这所小学里教书,教的是小学四年级二班,换句话说,除教课外,她还兼任这个班的班主任。那个教室前面有个圆圆的花坛的,就是她班。时值深秋,花坛里的月季花都开了,火红火红的一片,非常惹人注目。
她教的是语文,这对李老师来说,算得上驾轻就熟。她有这方面的天赋。李老师写得一手好字,她写出来的粉笔字隽秀婀娜,怎么看怎么觉得,个个都像是一棵棵随风摇曳的稻秧,飘飘逸逸地斜插在黑板的稻田里。李老师的文笔也是非常的好。隔不了多久,总会有一小篇美文见诸报端。每次有新作发表时,李老师总会在第一时间里分享给她的学生们。平时,每遇到有学生们喜欢的话题,比如春天的花草啦,夏天的彩虹啦,秋天的明月啦,冬天的雪景啦,李老师也会相应地出一些小题目给大家做,一来让大家发发议论,露露心迹,二来也可以从同学们透露的心迹中找到能够管理好每个学生的具体方法,然后还会把做得好的小文筛选出来,推荐给报社里去。因此,同学们都非常喜欢她,自然, 她讲的课大家都爱听。
李老师爱笑,笑得暖融融的,像一缕春风,不管走到哪里,就把微笑带到哪里。看同学们乐,李老师也是天天的乐着。
但也有例外。这几天,李老师被一件烦心的事缠绕着,怎么也抽不脱身。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落实起来就一句话,就是这一学期她教的班上学生们“两免一补”的评定问题。按照上面的要求并套用先前的经验,李老师也是沿用先让同学们写出书面申请的做法,初步划个边缘。结果,全班41名学生,自愿递交申请的有21位,可是上面只分配了13个名额,直接超限了8个。怎么办?李老师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不妨也借鉴一下过去的老套路,给同学们出个作文题目,姑且就叫……《我的爸爸(妈妈)》吧,看同学们怎么个说,也好掌握个底细。
星期二下午,自习课。金秋的阳光隔着窗玻璃照过来,把明窗几静的教室里照得亮亮堂堂的,把同学们的脸个个也照得亮亮堂堂的。李老师把同学们都召集回来,就连请病假的王蕴同学也召集回来,不落一人。看人都到齐了,李老师指挥着同学们一个一个都走上讲台,面向大家,放大声音地朗读各自的作文,然后根据作文中写的每个同学的家庭情况,由同学们投票自主选择去留,自己就不动声色地坐在旁边,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这一轮投票过后,又有5名同学自觉放弃了各自的诉求。李老师望着同学们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脸,站在教室前面也是陪着大家嘻嘻地笑,并顺溜着打个手势给同学们一个大大的“赞”!
下课后,就按照作文上写的,李老师有的放矢地通过和他们的父母电话沟通,又有两名同学自愿收回了他们的申请。还剩一位,究竟让谁自动放弃最为合适呢?李老师又迁思回虑地把同学们的作文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打摸个遍,最后决定还是把目光放在张雨轩同学身上。
李老师想,要让张雨轩同学主动退出来,光靠做他的思想工作还不够,关键是,还要做通他妈妈的思想工作。于是,李老师连犹豫也没有犹豫地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您好!我是雨轩的班主任,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商量……”
谁知,一听说是让退出两免一补申请的事,电话那端像是戳着马蜂窝似的,没头没尾的便哇啦哇啦地说开了:“啊呀呀!李老师啊,你是不知啊,我们在外面也就开个费品收购站,说得好听点,算是当老板了,可挣的都是辛苦钱,其实还不得个要饭的,和人家有钱人比起来,我们就是小巫见大巫,毛毛雨啦。况且,咱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开开门,那一样不得应酬啊!什么管理费啦,环境保护费啦,物业费啦,房租费啦,水电费啦,多得去了;再者,家里老母亲患高血压,婆婆有糖尿病,都得我们来照顾;一个孩子还在上大学,哪一个月不得个千儿八百的。前几年有疫情,货卖不出去,今年虽说疫情走远了,可收的铁和板纸又掉价了,宁赔一毛还是找不着买主。不说钱还好,一提起钱,我这头就大了!哎呀,愁死我了……”听完电话,李老师叹了叹气,无奈地挂了电话。
李老师在办公室里就这么不停地踱着碎步,来回地走着,思来想去的约摸有十几分钟的光景,又翻开了张雨轩写的那篇作文《我的妈妈》,其中文末一段是这样写的:“我的妈妈待我非常非常的好,我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会搬来梯子给我去够,我想要水中的月亮,她会跳下河里给我去捞,我只要想要的,妈妈从来都不会拒绝我。今年春节她和爸爸开车回来过年,又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好东西,饼干,火腿,橘子,苹果,核桃,柿饼,葡萄干,粘花,奥特曼,芭比娃娃,还有新棉衣和新棉鞋,都是成箱成箱的,可多了。妈妈还说,今年她在外面还给我买了一个大房子,等明年了,也带我到大城市里去上学,到时候,我就能天天坐地铁,逛商场,住洋楼,去动物园,过上和大城市里孩子们一样的生活了。”
李老师好像还是不甘心,在心里经过反复的“否定”和“肯定”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再和张雨轩的妈妈畅谈一次。或许对方手头正忙,一时脱不开身,电话响了好一阵子,张雨轩的妈妈才把电话接通。只是这次,她的话很短,几乎是有些不耐烦地说:“李老师,真是对不起啦,实在对不起啦!我们又不是伸手问哪一个人要钱,这是国家的钱,不要白不要。不要,也没有人说你个好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好了,我正忙着。挂了。”听口气,这回是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人家直接把话给李老师堵死了。
这几天李老师的心情一直很沉闷,那沉闷的心情好像有一层致密的蛛网在缠绕着她,挥之不去,让他喘不过气。她还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去了这个不忍心,留下那个不妥当,究竟谁才会是她心目中想要的这个方程式的解,她拿不准,她仍在努力地寻找着。甚至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甚至让她有些寝食难安,吃饭,睡觉,走路都在想着它。以前不管她遇到什么情况,她都能迎刃而解,这回,她却没了主意,她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应对。
从纷乱中抽出,她又把目光转向了学生们,语重心长地,不,更确切地是苦口婆心地说:“同学们,这次学校只给我们班分配了13个贫困生指标,现在有14位同学来竞争,还多出一个,水多面少,怎么办呢?我想……”这时李老师停顿了片刻,以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在这14位同学的脸上一个一个轮换地转了一圈,然后接着话茬说:“奔着好事办好的原则,我想把这些个名额都用在那些最急需救助的同学身上,帮助他们度过难关,也算是献一点爱心,不知有哪一位同学愿意自告奋勇地站出来?”
第二天,一个叫高路平的同学来得很早,不过他没有先到他的教室去,而且直接来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他轻轻地推门进去,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说:“老师,我愿意退出。”两只手不自然地在胸前揉搓着。
“你?”李老师用惑疑的眼神看着他。
“嗯。”
“和您妈妈说了吗?”
“说了。”
李老师欲言又止,还是他书包上印着的“爱心捐赠”那一行字似乎在向她说明了什么。她没说中,也没说不中,只是用半中不中的话敷衍他道:“知道了,你先回教室里去吧。”
李老师放下手里正在备着的课,把目光再次移到了他几天前写的那篇《我的妈妈》的作文上面,翻了翻,其中一段这样写道:“我的爸爸在几年前就得癌症去世了,是妈妈一个人养活了我们全家。我的妈妈是一个清洁工,她每天总是早出晚归,就是刮风下雨,也没有休息过一天。妈妈的工作很辛苦,她挣的工资也不多,平常还要寄钱给奶奶看病,还要供我和姐姐上学读书,但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虽然我们家并不富裕,没有高楼,没有小车,也没有好吃的好喝好玩的,可天空是我们的,太阳是我们的,月亮是我们的,整个天上的星星也是我们的。妈妈就是我们心中的天空和太阳,我们感到很温暖。”
李老师不想再读下去了。此时,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几颗雪亮雪亮的东西从她眼眶里滑落。
考虑了再考虑,李老师还是把电话给高路平的妈妈打了过去,那慎重的样子,像是要验证她已经得到的那个方程式的解是否正确一样。
接通电话,高路平的妈妈在那边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李老师,就这么定了。虽然我们家并不富裕,但家里还种有几亩地,我每个月还有两千多块钱的收入,政府又给我们办了低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已经很满足了,眼时供养个学生还能负担得起,就不劳您费心了,还是把指标留给那些最需要的学生吧。好了,长话短说,就这了。哈哈哈哈……”挂断电话,李老师好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走出教室,一阵秋风吹来,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也把她的心吹得乱蓬蓬的。花坛里,原先那一簇簇红极一时的月季花,几经秋霜的扑打,已经败下阵来,耷拉着脸,在秋风里掩面哭泣,再没有了原来的威风;倒是角洛里那几株不起眼的野菊花,以它不服输的姿势正盎然怒放,涂抹着季节的底色。
“有的人看着富有,其实他穷得让人可怜;有的人看着贫穷,却是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花坛旁边的李老师捋了捋她被秋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1]
作者简介
张富存,西平县芦庙乡公务员,河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