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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望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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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望家山》中國當代作家方曉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春到望家山

走近望家山,仿佛第一次走進春天裡,那些新鮮的笑臉在新鮮的空氣中綻放;那蟄伏於心裡的新芽嫩綠,片刻都殺了出來,把冬天窩在心裡的膽怯、麻木、糾結,殺的片甲不留。雪小禪說「我寧願把春天看成一個俊顏的男子,他有多美,他有多危險?不驚蟄,怎麼能知道呢。」「我撲下去吧!」我對着滿目春意說。

用帥氣來定義望家山的初春,最恰當不過了。那些花兒,開得那麼自然,不妖嬈,不媚俗。那些草兒,最先感受大地母親的溫度,迫不及待地露出一些尖尖的小腦袋,風伸出溫柔的手,來幫他們梳理有點亂的頭髮。玉蘭花樹枝頭新發的花骨朵,有許多還絨毛未退,虎頭虎腦得惹人憐愛。倒映在洛水裡的藍天白雲,以及洛水南岸別墅一樣的房舍牆上的迎春花,依着牆下延伸下去綠茵茵的農家菜園……這一切混搭成超凡脫俗的春裝,讓望家山有了一種獨特的氣質。

仿佛只是一夜,桃花就燃遍了南山。用灼灼形容山桃花,一點都不為過。也許山桃花知道它之於春天的重要,知道它的美麗會被人們讚美,那麼落落大方,錯落有致。既是路邊孤獨的一樹,也扮靚着周圍的春色。山桃花帶給人的想象浪漫而詩意,從遠處看,一株株盛開的桃樹活像一個個張開的大花傘,在大花傘的深處,有人家、有炊煙、有夕陽斜。桃花是春天的信使,所到之處,皆是盈盈春訊;桃花是春天的姑娘,帶着粉白、粉紅的笑臉,一掃殘留的寒意。

此時,如果你在草地俯身,貼近大地,你必會留意到一朵地丁藍娟秀的紫色花朵,貓耳朵一樣豎起的葉子;那針眼般大小的薺菜小花,能讓你發現很多其它小花,簡直多如繁星,以及其它的什麼,比如去年的種球、新結的種莢、螞蟻、飛蟲……當你凝視一小塊土地,你會發現另一個自己,突然被驚醒。心如住進一隻蝶,不,是一隻蜜蜂,唱着嗡嗡的歌聲,活泛起來了。

一切都是欣欣然活泛起來的樣子!

村莊伴着炊煙飄出清香,榆錢樹下,大娘揚着依然熱切期盼的臉,扶梯上的大爺,不慌不忙地摘着榆錢。歲月把老榆樹拉扯的像大爺一樣彎了腰,但新結的榆錢,那串起的新綠,讓大爺大娘能想起他們年輕的歲月吧。

路邊的山茱萸花睜着惺忪的眼睛張望着我。

順着山茱萸的視線,南窯,王家窯,南石橋,窯子溝,橋子溝,每一個土土的名字都在土地紮下深深的根,長成村莊的大樹。春風提着這一溜村莊的名字,扯下一朵雲彩,一撒手,村莊和望家山的那條路,像鋪在天邊的彩虹,向更高更遠處延伸。

藥和花的望家山

頭頂的天空像是一條高遠的路,正忙着往更高遠處運送雲、空氣和沙塵。路仿佛掛在天邊的彩虹,雲朵飄下來,路上跑動的雲影迅速地掠過田野和房頂。

人行走在彩虹路上,身和心都忍不住飛起來的感覺。

路邊,連翹樹伸出無數條手臂留住了我,就好像故鄉張開的懷抱,讓我想起故鄉那些嬸娘,姐妹結實的手臂和柔韌的腰身。

我對連翹樹太熟悉了。

我生在盧氏西山,那是長滿連翹樹的故鄉。門前的大山,常常擋住我的視線,曾經以為翻過這架山,就是外面的世界,可山路上下來的挑擔人又讓我覺得山那邊還是山。也是這座叫犁耙溝峁的山,到了春天,滿山的連翹花枝卻像大山的姑娘,伸展腰肢,一掃山的沉重,一串串小號角似的連翹花鼓起腮幫,吹出大山喜悅悅,暖洋洋的春天。也讓我在那金燦燦的春色里忘掉了成長中的煩惱。

犁耙溝峁半山腰有一處平地,大人們說那裡是故事場。故事場周圍連翹樹格外稠密,連翹成熟的季節,村裡的婦女們成群搭夥上了故事場。山裡的孩子從小爬坡慣了的,也要跟着去,但最吸引小孩子的不是捋連翹,而是在故事場聽大人們說故事。

鄰居胖嫂子性格開朗,故事說得最好,講故事時臉上還總帶着微笑。記得她講得最多的是連翹姑娘的傳說。

相傳在古代一個冬春相接的季節里,天河流域突然流行一種叫風寒病的瘟疫,突發性強且傳染蔓延快,致使不少村民被奪去了生命。有個叫連翹的女孩,父母都在這次疫情中病逝,她擦乾悲傷的眼淚,決心出門尋找治療這種瘟疫的良藥。

連翹隻身順天河逆水而上,穿行於深山老林之中。有一天她又累又餓,突然發起高燒,渾身發冷打顫,不知不覺就暈倒在路旁。正在此時天仙織女路過此地,見狀即用隨帶的籽粒放於連翹的口中。不一會兒功夫連翹甦醒了過來,高燒即退,頓覺輕鬆了許多。當織女問明人間正遭受災難的原因後,立即取出從天上萬圃園帶來的種子撒向大地,瞬間遍山黃花綻放,金光燦燦,十分耀眼。織女對連翹說:「以後如遇此病,就用它的果實熬湯藥喝。」

連翹姑娘回到家鄉後,組織鄉親們在天河源頭大量種植這種藥材,並用其果實為百姓治病防病,收到很好的效果。從此這裡瘟疫退去,人畜興旺,山清水秀,福澤萬民。為了紀念這位好心的姑娘,人們就把這種藥材定名為「連翹」並收入了中藥名錄之中。

連翹花開一年又一年,連翹姑娘的故事在故鄉講了一年又一年。

時光翻到2016,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脫貧攻堅戰全面展開。扶貧的號角喚醒了連翹與大山的夢想,連翹花的光芒照亮了故鄉人的眼睛。

山與藥的傳說是東方神話,藥與花的集結,吹響時代的音符。

在流過門前的官坡河與洛河交界處,有一個美麗的地方——鳳凰台。站在鳳凰台上俯瞰,裙帶般的洛水,自西向東,在這裡繞了一個大彎,悠然東去;青山壁立,白雲悠悠。也許當初連翹姑娘也喜歡這個美麗的地方,在這裡撒下了過多的連翹種子,山樑上,溝峁頭,連翹樹世代與大山相依,與故鄉人相伴。

「千年古縣,翹首以待」,當連翹花在古縣盧氏適合生長的南山西嶺開成金色的希望時,鳳凰台真正成了鳳凰台,也成為展示大山物種的舞台,成為展示大山人風采的舞台。長焦短聚對準這曾是土路泥牆,默默無聞多少年的山鄉,對準那素麵朝天,勤勞樸實,像連翹姑娘一樣的山裡女人。

「金黃,鵝黃,明黃,帝王般的顏色,亮了三月的眼眸……」我曾站在故鄉的鳳凰台上,任詩意在漫山遍野的連翹花上浸透;我曾在鳳凰台上看到故鄉的大姑娘小媳婦,身着綠襖紅褲,對着滿山花海,舞動着柔韌的腰身,她們眼中分明閃耀着對美好生活的希望。

六年時光,鳳凰台上的連翹樹像金色的鳳凰,在故鄉洛水之畔紮根,繁衍;這來自大山,扮美大山,造福大山,醫治病痛的物種,長相平凡,卻有着非同尋常的品質,倔強而不畏艱難,無私而不計回報。花開時奉獻美麗的花朵,落花時又長出入藥的果實。

大山的物種,帶着大山人的品質。

到了2021年,鳳凰台又被時代賦予新的使命。豫西盧氏到陝西洛南的盧洛高速即將開通,鳳凰台被規劃為服務區,大部分連翹樹被移栽。我無數次地想,當又一個春天來臨,高速開通,路過鳳凰台,在鳳凰台小憩的人們,會不會被鳳凰台春天的連翹花吸引而留戀不舍?會不會想起它昨天的樣子?會不會問起那些已經枝條粗壯,花稠翹密的連翹樹去了哪裡?

聽說望家山移栽鳳凰台的連翹樹最多。

望家山和鳳凰台最大的相同之處,都靠近洛河,移栽的連翹樹如同望家山下興賢里扶貧搬遷小區的居民一樣,很快就紮下了根,一萬畝,覆蓋瞭望家山周圍十幾公里的大小山頭。此時,連翹樹綴滿蓓蕾的枝條,正伸展柔韌的腰肢,只待春風浩蕩,一串串金黃蛻變成金色的收成。

「唯有鳳凰台上月,春風依舊紫簫吹。」

從故事場到鳳凰台,從鳳凰台再到望家山,流失的是歲月,不變的是情懷。

此時,太陽完全下山了,暮色漸漸暗去,山下的洛水,平緩舒暢。南北兩岸清潔而美麗。天空的雲霞向西流逝,拖出長長的、激動的流蘇。此刻的天空是飛翔的天空,整面天空都向西傾斜着。南邊的望家山金碧輝煌。

花與蜜的望家山

望家山上的花有多少種?數也數不清。

說它是個大花園一點都不為過,但花兒的爛漫和調皮又不同於花園的花。路邊時常能看到一棵獨自開着的油菜花,那是一顆不經意遺落的油菜種子,望家山的土地寬厚地收留了它,呵護着它,讓它開花,讓它在春風裡歡快的搖曳。它那油綠的葉子,向春天顯現着望家山的慈祥和寬厚。當你走近村莊,你能看到許多零星的花,但是沒有一點讓你感到孤獨和遺棄的感覺。

大地的寬厚和慈祥,才使這方山水成了花的世界,花的家園。

我在望家山南面的雷家溝村子裡,看到一株牡丹,枝幹將近兩米。若是在城裡花園看到大片的牡丹花,顏色姿態,連花株高低都很相似,覺得沒啥稀奇的,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但你在村莊遇見獨獨一株牡丹,就會忍不住走近它,想探究它的來歷。

就像我被望家山南面村子裡養中華土蜜蜂的老人吸引一樣。

每年春暖花開,在國道旁看到大片的蜂箱,養蜂人,應該叫放蜂人,戴着面罩,拿着蜂板,並沒有特別感覺。但養中華土蜂的雷戰民老人卻讓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我對養土蜂既熟悉,又陌生。

時候在人家泥巴糊的牆上看到過四方形的木箱,有蜂飛進飛出,說,這家養有土蜂。

土蜂從哪兒來的,誰也說不清。

按老輩人的說法,這家山牆或者後牆上突然就來了一籠蜂,然後這家人趕緊做了木籠子箱,把蜂收了,成了自家的蜂。也許蜂在這家人家裡好多年,也許突然一天就飛的沒影沒蹤。老人們還說,土蜂和燕子一樣,喜歡在光景好的人家落戶。那時候所謂的光景好,也就是勤勞換來溫飽,把庭院房屋拾掇的不至於破敗不堪。

燕子不會在漏雨的屋檐下築窩,蜜蜂喜歡勤勞的人家。

雷家溝的雷戰民老人說,他養的中華土蜜蜂是他用爪籬從野外收來的。

從野外收來的蜂?那這土蜜蜂與養蜂人該有多深的緣分呀!

雷戰民老人和他的老伴,鄰居,圍坐在簡易土灶上的籠屜旁,添柴火的老人說,饃快篜熟了,一會就擱這吃飯吧。不啦,不啦,我一邊客氣着,一邊就看到院邊一排的土蜂箱,蜂從木箱下部的小縫飛進飛出,一會兒擠成疙瘩,一會兒散開。院子邊是山茱萸,山桃樹。塄埝上,一溜剛開的白色花骨朵,格外清新脫俗,那是我最喜歡的棠梨花。

雷家溝人家的老房子,統一建在村道以南,房和房之間形成巷道。村莊裡的巷道給村莊增加了許多幽深和神秘,仿佛鄉村生來就是古老的。村道北面,櫻桃樹像這個村子古老的守候者,樹幹蒼老,花兒的蕊上有許多花粉,微風一吹,散發出陣陣濃郁的清香,引來了許多蜜蜂。

梨花已經開了不少了,挨挨擠擠的像一個個可愛的小姑娘,從嫩綠的枝葉間探出頭來,好奇的打量着春的世界。櫻桃樹和梨樹的後面,就是仿佛披着帝王盔甲的連翹山。

白天的村莊也是寧靜的,寧靜的能聽到蜜蜂忙碌的嗡嗡聲,能聽到灶膛里柴火的噼啪聲,連炊煙也有聲音,飄向村莊的上空,和風交頭接耳,裊裊不散……

雷戰民今年整七十,十幾歲的時候用爪籬從野外收回幾十隻蜂,那時候只覺得養蜂好玩,誰知道一輩子與土蜂結下不解之緣。

和老人說話間,發現他左手腕和手指有點彎曲變形,我試探着問他是不是有諸如類風濕性關節炎之類的病。他說沒有,手是因為摔跤才成這樣的。摔住哪兒了?脊椎。我愣住了,不好再說摔住了脊椎還能站起來呀!

他說是他養的土蜂救了他。

那年春天,山上的荊條花開得格外稠。雷戰民養的中華土蜂在他摔傷了脊椎前,因為巢蟲病損失了好多,十幾箱蜂只剩下五箱。雷戰民有點灰心「蜂要走,是我沒把蜂養好。」

可是,荊條花開得多好呀!它是土蜂最好的蜜源!

就在那年春天,廢棄的蜂箱突然來了好幾籠蜂。他心裡寬慰,身體竟然感覺大好。慢慢地,雷戰民又能下地勞作,除了左手有點佝僂,看不出身體受過那麼重的傷。

這讓我想起在網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中對中華土蜂蜜功效的記載「《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等古代醫學典籍,對蜜蜂的營養價值有這樣記錄:安五臟諸不足,益氣補中,止痛解毒,除百病,和百藥,久服強志輕身,不飢不老,延年。

道家之丸,多用蜂蜜,修仙之人,單食蜂蜜,謂能長生。

凡覺熱,四肢不合,服蜜一碗能止腸澼,除口瘡,明耳目,久服不飢。

靈娥御之以艷顏。

……

但是,很少有人能說得明明白白:這些功效乃專指土蜂蜜,且家養白蜜為上,木蜜次之,岩蜜更次之(食療本草記載)。」雷戰民老人摔壞脊椎卻能站起來的奇蹟是不是與他常吃土蜂蜜有關係?

說起雷戰民與中華土蜜蜂的緣分之深,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望家山栽種上萬畝連翹樹後,雷戰民家的十幾畝地也劃分在連翹基地範圍內。栽上了連翹樹,閒暇的功夫多了,孩子讓他和老伴下山,一起生活。

那年蜂生了巢蟲,好多蜂跑了。雷戰民老人說「我也覺着蜂跑了不少,養不成了吧。」

要離開住了一輩子的村子,雷戰民有點難過,準備搬走那天晚上,他睡得不踏實。當黎明第一道曙光照進村子裡,雷戰民突然聽到窗戶外有嚶嚶嗡嗡聲。起床一看,有好多蜂在空蜂箱周圍集結,窗戶網上趴的都是蜂……

雷戰民老人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也踏實了。蜜蜂不想他離開這個地方,他也離不開這片土地。

望家山的花有多少,蜜蜂最清楚。它們也知道這裡的花和其他地方的花有什麼不同。在這裡飛翔的蜜蜂是幸福的,他們伏在花瓣上的薄翼,抖動的節奏也是輕快而活潑的。一方山水養一方人,一山花果養一群蜂。

我想,這幾年土蜂蜜價格上漲,並不是因為物價上漲,而是養中華土蜜蜂的人越來越少。雷戰民老人告訴我:自然成熟的土蜂蜜,活性成分完全豐富,要有足夠的時間由蜜蜂醞釀成熟,自然封蓋。水分和糖分的比例都靠自然調和,常溫下放置數年不會變質。所以成本高,但是好吃有營養。而不成熟的蜜,是為了搶花期,蜜沒有經過充分醞釀就收了,吃着不好吃,看着不好看。

今年收蜜的時候,你來哦,嘗嘗我這土蜂蜜。

我一定還會來。

不打算再下山和孩子住一起?

住山下沒事幹,着急得很。身上感覺那哪兒都不得勁。

老人說在山下死活都住不慣。晚上睡覺一想到老房子養的幾箱土蜂,就猛然驚醒。早晨起來,聽不到蜂鳴,就渾身無力。偶爾也能在城市裡聽到幾聲蜂鳴,但是城市的蜂鳴,又寡又淡,和市井的喧囂混雜,哪裡有望家山里,那連翹花的味道,那洋槐花的味道,那不知名的無數花的味道。

鄉愁里的望家山

初春的太陽暖暖地罩着春聯還嶄新的土房子,「咩咩」的羊叫聲和着小路上濃濃的羊糞蛋味,讓我泛起的鄉愁情結如同飲下一杯醇厚的陳年老酒,在微醺中沉醉。

山坡上,刺槐樹黑黑的樹皮像老人的皮膚皸裂,粗糙,黝黑,缺乏質感,但對於我卻那麼熟悉,親切,像熟悉故鄉每一張曾經親切的面孔。

樹是有記憶的,樹幫助人記下許多事情。

樹的枝椏不斷生長,枝椏里結滿記憶,葉子是樹的耳朵,花兒是樹想說的話。對於刺槐樹來說,北方的山裡人拙於表達的性格,和刺槐樹極為吻合。它不動聲色的用枝稠,葉茂,花繁來表達對季節更迭、對歲月輪迴、對自然變遷的感受。它倔強而堅韌的性格更像山里人,很少有哪種樹像刺槐樹一樣,即使被砍斷頭顱,被折壞臂膀,依然再生出更結實的枝椏。

刺槐樹幹不像白楊樹那麼挺拔,大多長不成筆直向上的樣子,材質僵硬,所以在北方這種樹木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很多時候就變成了農家做飯的柴火。要是說起美麗就更輪不到這樣滿是尖刺的老槐樹,但它卻曾經是我生活的依靠,帶給我生活的希望。

在老家,有養兔子的傳統習慣。我最喜歡的小動物就是兔子,不但因為兔子可愛的樣子,更因為兔毛能補貼家用。我很小的時候就會養兔子,剪兔毛,上坡去給兔子捋洋槐樹葉。山坡上的刺槐林是養兔取之不盡的草料庫,有時候直接折一截樹枝扛回來,拿着枝葉看着兔子可愛的三瓣嘴喀嚓喀嚓飛快地咀嚼着刺槐樹葉,年少的心因為有希望而快樂着。

刺槐樹林是我童年的樂園,是我快樂的老家。刺槐樹下必定生長着蒲公英,初春時,蒲公英黃色的小傘花把刺槐樹林鋪得像一個天然的花園。過不了幾天,黃色的小花傘上面便長出了小小的「白毛球」白毛球聚在一起好似一個棉花團,春風一吹,小毛球就離開了媽媽的懷抱四處「流浪」。很多時候,我都會摘下那小小的「白毛球」,撅起尖尖的小嘴巴,把小毛球上的茸毛用力吹向四散,然後仰起頭,看那些茸毛飛向刺槐林頂。這時候,我都會忘了家中的兔子,忘了兔毛能換來零花錢……

刺槐長在北方,兼具北方人的樸實,沉穩,倔強,堅韌,枝椏越砍越旺勢。它沉靜的樣子,甚至讓人覺得它對季節感覺遲鈍。到了四月,當綠色已經在周遭肆無忌憚地伸展的時候,槐樹卻還是倔強地挺着自己黝黑的樹幹不動聲色,周圍鮮綠所散發出來的生命感和這黝黑的衰敗形成了極不協調的對立。

等到你習慣了這濃濃綠間極不協調的黑色時,你卻發現生命瞬間出現的奇蹟——棵高大的槐樹,碗口粗的枝幹上,許多長長的枝條如同章魚的一條條觸角毫不怯懦地伸向四周和天空,橢圓型的小葉子,密密的綴滿了枝頭。在綠色的葉子當中點綴清新素雅的槐花,一串串,一兜兜,一簇簇壓彎了枝頭,潔白而嬌柔,在五月的清風裡散發着絲絲裊裊的甘甜清香。頂端的花蕾含着綠色花苞,恬靜含蓄,在明媚的陽光下,那樣翠艷欲滴,遠遠看去像是綠色的海洋泛起一片片白色浪花,風一吹花香漫山,花雪紛飛,美麗極了。成群的蜜蜂紛至沓來,爭先恐後,痴迷於和風搖曳的花霧中,迷戀着這凡塵俗世中飛舞的花影。

這也是北方山里人的性格,當你覺得他不夠熱情,甚至是木訥時,接下來他的厚道,他捧出的真誠,瞬間會讓你感動。

望家山上的刺槐樹林下,一樣生長着稠密的蒲公英。但人到中年的我,已不再對它黃色的小傘花和小小的「白毛球」感興趣,卻對它的根生出覬覦之心。村子裡的老人看穿我的心思,拿出钁頭。不一會就給我刨了一大包帶根系的蒲公英。

拎着蒲公英,走近一棵刺槐樹,我發現樹身上米粒般大的嫩芽,星星點點的隱綠,想到它鋪展開的樣子,那是北方或城市,或村莊,或山坡,或大道,獨有的綠蔭。[1]

作者簡介

方曉荷,筆名晨荷,河南盧氏人。三門峽市作家協會理事,盧氏縣作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