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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四位“忘年交”(陈建新)

我的四位“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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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四位“忘年交”》中国当代作家陈建新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我的四位“忘年交”

我与四位学界前辈是“忘年交”。他们与我亦师亦友,言传身教,受益匪浅。四位先生从事专业不完全一样,个人经历、性格不同,生活习惯、活动方式各异,共同特点是事业心强、壮志未酬,退休以后,依然老骥伏枥、辛勤耕耘,做出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树立了老而弥坚、老有所为的楷模。

作者(左)与丘老参加台湾“中华民族祭祖大典”

丘老与一个书院

丘亮辉先生,1934年生人,刚过米寿。丘老出生在广东大埔县百侯镇一个穷苦农家。这里是客家人聚居的地方,虽是穷乡僻壤,但却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崇文好学、勤奋务实,走出了李光耀、邹鲁、田家炳等世界华裔名人。

新中国成立前夕,为寻找在上海做工的父亲,丘老与母亲到了苏州昆山。解放后,丘老靠着国家助学金完成了学业,在江苏省立昆山中学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学校团总支书记、党支部委员和昆山县学生联合会主席、第一届县人民代表。1953年考入北京钢铁学院,1957年,品学兼优的丘老留校做了老师。与丘老一同到北京读书的,还有一位当地书香世家名媛,十一世祖是《四库全书》主刀,家族出了多位状元。丘老与她青梅竹马,结为伉俪,已逾金婚,恩爱如初。我常打趣丘老:丘老太千里寻夫婿,客家郎赚取状元女。

由于出生贫寒,共产党员,政治上可靠,业务也很优秀,1958年培养又红又专的骨干力量,丘老参加了中共中央党校举办的第一期自然辩证法研究班,接受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杨献珍、艾思奇、于光远等的严格培养,确立了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学术方向。这是以丘老为代表的新中国第一代自然辩证法工作者的特殊经历,几乎都是从理工科改行而来,大学本科还没毕业,没有受过任何理论培训,党的一声召唤,就走上了自然辩证法教学与科研第一线。

上个世纪80年代,我毕业留校任教,初入学术圈,丘老时任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先后辅佐两任理事长,党内两位著名理论家于光远和龚育之。丘老是学会的实际负责人,我调侃他是我们学科的“国家领导人”。回忆往事,丘老不无自豪地说:“自然辩证法学科和学会的工作,在一些历史的关键点上影响了社会。”

2010年,我调到苏州科技大学任教,丘老退休后回苏州家乡居住。他作为发起人之一组建太湖书院,任总顾问,推荐我忝任副院长和院刊《太湖春秋》主编。他接受我的建议,按照古代书院惯例,改称山长,作为书院实际掌舵人的地位不变。我与丘老几乎朝夕相处。我俩都有早起工作的习惯,每天清晨六点开始网上交流,或是通过电话详谈,我戏言每天接受他的“最新指示”开始工作,我是拿着苏州科技大学的工资,做的太湖书院的事。

丘老亲自制定了太湖书院的理念:吴越文化传古今,工程哲学开新篇。现代易学启智慧,太湖智库铸春秋。丘老有一个美好的愿景:有生之年,在美丽的太湖之滨,把太湖书院建设成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高端平台,为政府与企业建言献策的民间智库,文化与科技工作者的温馨之家。

一位80多岁的老人,没有满足于安享晚年,考虑的都是学术事情。丘老夫人对我讲,丘老在家里,坐在电视机旁就打瞌睡,只要一坐在电脑旁(忙于学术工作)就高度兴奋。我深有感慨,丘老就是为学术而生!

丘老学术贡献的最突出表现,他是一位杰出的学术活动组织家。很难有人像丘老一样一生奔波于不同的学术活动组织之中,更难像丘老一样辗转于不同的学术事业都能获得成功。丘老从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领导岗位(国家机关正局级干部)退下来后,退而不休,先后参与创建东方国际易学研究院、国际易学联合会、海南开发促进会、中国工程哲学专业委员会和太湖书院等。他都是承担秘书长的实际工作。一位学界同仁说,丘老是一位“天才的学会工作者”。我在丘老80寿辰时,写了“丘亮辉:一位杰出的学术活动组织者”一文,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报》上,得到学界认同。

丘老学术视野开阔、思维活跃,与时俱进,他提出“自然辩证法不研究周易就没有中国特色,不研究工程哲学就跟不上时代”,因而积极从事现代易学和工程哲学的研究;倡导“用现代科学精神和人文理念研究周易”,从事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传统文化的探索等,这些思想汇编成丘老关于传统文化学术思想的专著《传统文化新论》。我兼职太湖书院的五年多时间里,丘老组织太湖书院参与中国工程院和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多次成功协办“工程管理创新与工程哲学论坛”,推进“工程哲学进校园”取得实质性进展。丘老发起并作为主旨演讲人在北京召开了“21世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高层论坛。成立了现代易学专业委员会,召开两届现代易学学术研讨会,主编《古易新探》丛书六本学术专著,纳入国家出版基金由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完成了“打造苏州新名片 建设养生之都”的软科学课题,部分建议被地方政府采纳。编辑发行数十期《太湖春秋》杂志,出版《太湖书院文库》。

刚到苏州的那几年,我离开了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学校,借助于太湖书院这个平台,作为丘老的助手,很快融入了新的学术和文化环境。我在苏州大讲堂作了“中华文化再创辉煌的春天”的公益讲座,发表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理论创新”“传统文化必须坚守和弘扬中国精神”“钱学森是我国工程哲学的先驱与开拓者”“试论我国工程哲学的创新与发展”“理工科大学要开展工程哲学教学”等文章。我陪同丘老远赴台湾参加“中华民族联合祭祖大典”,发表了“海峡两岸共创中华文化新辉煌”的学术演讲;在海南岛美丽的七仙岭下发起成立“全国书院联盟”。太湖书院风生水起,在全国产生了较大影响。获批4A级社会组织,江苏省研究生人文素质教育基地,苏州科技大学研究生工作站,江苏省科普教育基地等荣誉。

退休后,太湖书院想留我担任执行院长,因为家在广州,我离开了丘老,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吾生有幸,与丘老结为忘年交。丘老开通微信时,加我入朋友圈,我略带调侃地发给他第一条微信:初涉学海识丘老,终生受益倍感恩。丘老指示我照办,丘老挥手我前进。

丘老反应敏捷,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借用我的微信名“天高云淡”回复:智似天高,人却云淡;春风得意,不忘朋友;偶遇不测,反期相遇;共建书院,乃自天意。

我再回复:谢谢丘老!美誉不敢当。以真治学,以实行事,以情做人。


姚院长(左)与中科院院士吴硕贤(中)和作者合影

姚老与一个论坛

我与姚炎祥先生神交已久。上个世纪90年代,我给研究生讲《科技伦理学概论》,选用《科技人才修养十二讲》作参考书,姚先生是该书的主要作者。 姚炎祥,洛阳孟津人,身高1米85,长相英俊帅气,家族有唐朝西域羌人血统。年轻时,姚先生是又红又专的典型,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毕业留校任教,曾被送入中国人民大学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文革中受到冲击,在大兴安岭伐过木、狩过猎,1978年凭借出色的科研成果出席第一次全国科学大会。后来走上高校领导岗位。1980年代初,环境保护纳入国策,他受组织安排从哈尔滨来到苏州,筹建全国第一所以环境保护命名的大学——苏州城建环保学院。他任学校党委书记兼院长时,学校声誉鹊起,被誉为“小同济”。

退休后,姚先生接受寒山寺方丈秋爽大和尚多次恳请,领衔组建寒山寺文化研究院,自称是全国行政级别最低的研究院,聚集一批退休教师和爱好传统文化的年轻人。姚先生爱与年轻人在一起。他常说,多与年轻人在一起,学习新知识,接受新事物,做些公益事情,有益于身心健康。大家不称他“姚老”,叫“姚院长”。

寒山寺是千年古刹,唐朝落魄书生张继一首“枫桥夜泊”的诗使之名流四方。寒山寺是唯一一座以古代僧人名字命名的寺庙,专设“和合殿”,供奉寒山和拾得,迎合了江南地区崇尚“和合二仙”的民间习俗,寒山寺新年钟声成为我国旅游行业金字招牌。姚院长确立“和合文化”为寒山寺文化研究院的方向,每年重点办好一次和合思想为主题的论坛(原名“寒山寺文化论坛”,2017年正式更名“和合论坛”),出版一部论文专辑,开展相关活动。 “和合论坛”以打造学术“星光大道”为鲜明特色,学术气氛浓、文化含量高,参与面广,接地气,参会代表“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热爱学术,提交论文,就可以来到论坛圆自己的“学术梦”,以文会友,学习做学问,接受学术活动科学、规范的训练,丰富和提升精神世界。姚院长是和合论坛的总指挥、总导演,策划组织每届论坛,带头研究,撰写论文,交流发言。

2022年12月16日,刚举办完第16届“和合论坛”。16次论坛共收到2000多篇文章,1600多万字,1800多位作者,一次国际会议(2010-第四届)。疫情前的13届论坛都已出版论文集。作者中有院士、教授、大学生、工人、农民、个体工商业者……,几乎覆盖社会各个阶层。和合论坛是“和合学”研究的学术重镇,“和合人”的精神家园,和合人才的成长摇篮,践行和合精神的民间智库,交流与传播和合文化的友谊桥梁。

姚院长特别注重弘扬和合文化的当代价值,独创性地把和合精神的基本内涵概括为开放包容精神、创新发展精神、和谐共生精神、合作共赢精神四个方面,他认为和合文化的突出特点一是大众化,二是知行合一。姚院长是践行和合精神的一面旗帜。“和合学”创始人著名哲学家张立文教授是学术旗帜,姚院长是宣传推广、普及践行的旗帜。圈内人说,姚炎祥与张立文是当代“和合二仙”。

姚院长带领团队一路践行,不断谱写和合新篇章。擦亮寒山寺新年钟声品牌,向国内外文化机构赠送“和合钟”,创办“苏州和合文化基金会”,申报获得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批准命名“和合星”。成功打造“天上和合星,地上和合钟,人间和合圣”,天地人三位一体的和合文化立体载体。确立了寒山寺“和合祖庭”、苏州“和合之城”的地位,成为历史文化名城苏州的重要名片和窗口。

年近八十高龄,姚院长手书《金刚经》一部57幅(长130 cm,宽35cm),从2014年开始,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拜访国内外古刹名寺,寻访高僧大德、社会名流签名留印,广结善缘,宣传和合,实际上是一次倡行“人间和合之旅”。2020年春天,疫情肆虐,姚院长仁心侠行,身宅斗室、心系疫情,将抗疫期间党中央声音、政府决策,八方支援、前线英雄,个人感悟、宅思心语,用独创的“姚体”书写出来,每日一幅,构思精妙、笔底生辉,近50幅展出,编印成册,中国邮政正式发行“战疫墨香 宅思心语”明信片集,宣传践行和合文化又谱新篇。

一位耄耋老人、一位老共产党员,一刻都没有停止对正能量、主旋律、优秀传统文化的思考,学而不厌、笔耕不辍,创意迭出、身体力行。姚院长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一个新的话题,以一种新的形式,在微信朋友圈连载,或警句,或格言,或打油诗,或诗书画同框……,不乏奇思妙想,让大家受益匪浅。令人由衷敬佩!

我与姚院长及和合论坛结下了很深的情义。老人家多次说,我俩相识时间不长,但志同道合,感情很深。他常常与我商量和合论坛的主题、形式和内容,征询我的意见。我只要人在苏州,就会参加每年的和合论坛,作为分会场主持人,汇报交流情况,有时被安排一些临时的紧迫任务,我都积极认真地完成。2021年,建党百年,第15届和合论坛主题“共祝建党百年 同心奋斗新征程”,由于疫情影响人员变动,我临时受命要在开幕式上作主旨演讲。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我认真准备,在开幕式上第一个发言“百年党史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源泉”,获得成功。姚院长后来讲,你在关键时刻能顶上去,帮了大忙。对我心存感激。其实,每次都是给了我很好的学习机会。

在第十二届论坛上,我有幸成为论坛举办以来唯一一次总点评人。开幕式那天,瑞雪助兴、喜庆祥和,寒山寺银装素裹、禅意融融,我与姚院长陪同参会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吴硕贤先生等拜会寒山寺方丈秋爽大和尚,宾主畅谈“和合”,挥毫赠书。我在朋友圈发出微信,点赞者众。闭幕式上,我借用朋友的跟帖诗开始点评:

寒山飞雪诗画间,

院士方丈同堂言。

姑苏城里论“和合”,

辞岁钟声开新篇。

结束时,我又赋诗一首:

寒山钟鸣越千年,

十载论坛文万篇。

深研真经辨奥义,

广纳良策邀群贤。

倡导命运共同体,

共享幸福新人间。

和合文化同传播,

华夏复兴追梦圆。

张老师(右)给作者赠书

张碧老与一个学会

张碧晖先生是我的大学老师,主讲专业核心课程《科学社会学概论》。当年他在老师辈中比较年轻,浑身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朝气和机灵劲儿,我们从来不会想到他变老,听闻学界称他“张碧老”(或碧老),觉得怪怪的,我习惯于叫张老师。

张老师有惠于我。毕业论文答辩时,专家针对我的论文提出“系统”概念的边界问题。我在茶歇时向张老师说了我的思考,得到他的认同,给了我回答的信心。后来他还经常说起一件事,毕业分配时,最初方案我被分到天津大学,虽然也是全国著名高校,但我从小在南方生长,担心生活不习惯。张老师那时担任教研室支部书记,他最后发言,陈建新专业好,善思考,应该留下来,我被留校任教。

张老师是文化大革命前上海交大最后一届金属材料专业的研究生,文革中受迫害被关押,至今他还保留着当年军代表命令释放他的一纸手令。后来他去三线工厂当过工人,地市机关做过领导秘书。文革结束后回到学校,成为自然辩证法专业教师。上个世纪80年代,在“迎接新技术革命挑战”的时代潮流中,张老师知识面宽、思维活跃,以出色的才华和演讲能力,遴选为中国科协组织的全国讲师团,从此走上亦仕亦学之路。先担任学校副秘书长,学校党委副书记,后来出任武汉市科委主任。年过半百,南下广州,创建番禺理工学院。退休后,年近古稀,众望所归,北上京城,出任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会长是在职的部级领导干部,繁重琐碎的具体协调工作主要由张老师搞定。

张老师推荐我担任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常务理事,国家核心期刊《科学学研究》编委。惭愧的是,我没有为学会做什么事情。有幸随同张老师带队的代表团访问了俄罗斯、匈牙利、奥地利等欧洲五国,代表团访问了著名的俄罗斯瓦维洛夫自然科学与技术史研究所和圣彼得堡分所,参观了莫斯科大学和门捷列夫档案-博物馆等学术机构。受张老师之命,我撰写了《拓展中俄科学学研究新的合作之旅》的出访报告,发表在《科学学研究》上。

张老师在仕途发展大有作为时,接受广东省教育主管部门和著名港商霍英东邀请,南下广州,圆他的创办大学的梦。80年代初期,他提出“科学教育”概念,他将这些理论用于创建番禺理工学院实践,提出了职业性、大众化、开放式,“理论超过中专生,动手强于本科生”等办学理念,率先开办家政服务、玩具制造等社会亟需的新专业,毕业生很抢手,中央电视台和《光明日报》等媒体宣传报道。“青年旅店”“DIY陶艺工作坊”等大学生自己经营的项目引来全国各地高校观摩学习。校园规划和建设很有特色,昔日偏于一隅的岭南山村,因为一所学校,因为张老师的个人魅力,一时高朋满座,名流荟萃。“中英暑期哲学讲习班”“2000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年会”等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术活动在该校举办,许多国内外著名学者、政商精英专程造访,来此学术休假。那时,我刚走上学校行政管理岗位,每逢接待来广州的各地兄弟高校,常带他们参观番禺理工学院,客观上对这所新建学校起到了宣传作用。

张老师是我国科学学、科学社会学、科技政策学等学科的奠基人和学科带头人,经历了学科各个主要发展阶段,参加了在我国改革开放历史上产生重要影响、被称为前“莫干山会议”(1984年)的“九华山会议”(1982年)等学会重要活动,熟悉老中青代表人物。他的睿智冷静、足智多谋,善于化繁为简、化难为易,出色的组织协调能力,被同仁称为“小诸葛”。他见多识广、胆大心细,知行合一、经历丰富,留下很多传奇故事。他读书时一直学俄语,仅凭十多个英文单词独闯美国与英伦三岛,最早独立考察美国科技园区并创建武汉东湖科技园区,多次会晤世界著名科学学大师马凯,年逾古稀与《大趋势》作者奈斯比特对话。

离开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岗位时,张老师在一首自况诗中表达了他对学会的拳拳之情,“累耶乐耶君莫问,难忘最是学会情”。再次“退休”后,他依然活跃于学会组织,先后到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等著名大学演讲,在《科学学研究》、《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等期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完成了《一生都在旅途中》、《科学学在中国》《笔底春秋——亲历中国科教改革》等著作。他是唯一保持年年出席学会年会并作学术报告的元老,这几年承担了学会口述史任务,创作了大量关于学会历史的学术杂谈、口述材料,撰写数十篇专栏文章,深受喜爱,产生了较大影响。2014年被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授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称号,2018年获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第二届终身成就奖,2020-2021获得全球华人教育家大会楷模人物奖。“张碧晖学术资料采集”入选中组部、中国科协等十多个部委组织的“老科学家学术成长资料采集工程”,这是一项典藏中国现当代科学家原始资料的千秋工程,重点是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领域,实施十多年,据说迄今只有张老师等两位交叉科学家入选。

尤为让人感动并难以置信的是,张老师十多年前检查出肺癌,做过多次化疗,但他坦然应对,与癌共舞,热爱生活、兴趣广泛,生活富有情趣,麻将、咖啡,诗词、书法,足球、网球,莳花、烹饪……,无所不爱,无所不侃,所到之处,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是老少咸宜、人见人爱的“老顽童”。张老师多次邀约我,疫情结束后,一起回母校华中科技大学住一段时间,拜会老朋友,挖掘整理这所“新中国高等教育的缩影”和学科发展的史料。

张老师80岁生日,广州的几位老同事和学生与张老师小聚庆贺,张老师赋诗抒怀:

发疏既白犹催暁,

昆鳮岂非老鹰笑。

曾叹杜鹃忧天泪,

今书精卫填海潮。

五味杂陈已过往,

三去一䃼情未了。

黄昏仍就少年心,

长闲斜晖青山照。

张碧晖 已亥年六月十九日

诗中用“三去一补”(去库存、去产能、去杠杆,补短板)时政术语,借喻晚年要做的事情。

我步张老师原韵,和诗一首:

八十不老春又晓,

米茶等闲籴荼笑。

宦海书山皆从容,

挑战思变善弄潮。

南下创校奠基业,

北上学会缘未了。

笔底春秋在途中,

文理碧晖映夕照。

古人以“米茶”比喻高寿,“籴”“荼”在“米茶”上再添寿,表达了我对张老师的祝福。

盛老(右)给作者赠书

盛老与一个家族

盛承懋先生是四位前辈中最年轻的,1941年8月出生,也是“80”后了。

盛老出生于一个显赫的家族,我国清末著名实业家、政治家、洋务派首领盛宣怀的长房曾孙。盛老母亲怀上盛老时,家道中落,父母最初不想要他,采取一些中医秘方阻止他的发育,最后没能流产。盛老出生时,身体孱弱,长大后个头几近侏儒,不像几位哥哥姐姐那样高大漂亮,个个都是运动健将。盛老从小在家里不受待见,但他在学校里自信阳光,积极向上,各科成绩优秀,中小学都担任班长等学生干部,以优异成绩考上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后虽然背着家庭出生的阴影,其貌不扬,他因为德才兼备分配进入了教育部中央教育研究所。盛老给我讲了一桩隐私,他刚出生时,长着12个手指头。我看过一个科教片,熊猫为了适应环境变迁,便于吃竹子,前肢变异进化出12个趾头。我善意地调侃老人家,上帝对您关了一扇门,又打开一扇窗,造就了一位“国宝级”专家。 盛老进入国家级综合性教育科学研究机构,分配在教材教法组,从事数学教材教法的研究工作。尽管时间短暂,而且主要是参加社教、四清运动,但与陈元晖、柳湜、胡克英、潘懋元等著名专家共事,接触了我国教育界一些学术权威、领导等。文革结束后,1978年1月,盛老奉命到北京沙滩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作,直接参与了高考制度恢复后,高等学校急需的教材编辑与出版工作。期间有幸参加了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开幕式,聆听了邓小平同志在大会上的重要讲话。盛老回忆说,两度教育部直属部门工作的经历,对一生的成长起了很关键的作用,开阔了视野,提升了格局。

有意思的是,盛老组织编写、负责审阅的那一批教材,我们第一届恢复高考的大学生是直接受益者。那套浅黄色封面的《工程数学》和蓝色封面的沈恒范编著《概率论基础》,我们都学过。而且是开始上课了,等着教材到,可见当时教材建设之急需。当年与盛老共过事的北京大学孙小礼教授,华中工学院的林少宫教授、王能超教授,都是我的老师辈,我在不同阶段与他们打过交道。华东理工大学谢国瑞教授还与我成了乒乓球友。

盛老一生经历了多个地方、多个单位,但都没有离开教育战线。文革中先是到了教育部凤阳五七干校,后来在安徽师范大学任教。文革后回到北京,因为解决不了家属和孩子的农村户口,不得不又南下加盟新建的马鞍山钢铁学院,最后在苏州城建环保学院退休。无论在什么单位,什么岗位上,盛老总是兢兢业业、谦虚谨慎,勤奋努力,认真做好每一项工作。他说,他从小就是这样要求自己,因为自己先天条件不好,就要加倍努力。从小学办黑板报开始,一定要做的比别人好。在安徽师范大学培养首届工农兵学员,推广正交设计法,在马鞍山钢铁学院开办冶金管理专业,他都干在前面,边干边学。不顾年龄大了,家务繁重,为了学习新知识,专门去中国科技大学、华东纺织工学院进修。盛老多次评为全国行业的模范人物,1993年10月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也许是血脉中流淌着盛宣怀创办实业的基因,盛老的父亲盛毓常早年在上海从事房地产开发,日本侵华时损毁殆尽。盛老的学术最终落脚于在苏州城建环保学院创办房地产管理专业,编著出版了房地产专业的系列教材和著作,培养了大批房地产开发与管理人才。盛老研究房地产投资、开发经营与管理的理论与实务,收集了大量的数据资料,对长三角地区的房地产市场有系统深入的研究。退休后被聘为建设部房地产估价与房地产经纪专家委员会委员,苏州市房地产行业协会副会长,以著名房地产专家身份,活跃于电视台的房地产评说人。

我与盛老的最初接触,是在太湖书院时,仰慕盛老盛名,多次邀请他来太湖书院参加活动,得到他的支持。令人感动的是,盛老参加太湖书院活动,每次乘地铁从苏州东北的相城区到西南的胥口镇,来回两个多小时,活动完后,与我们一起吃饭盒,但他对太湖书院的发展提出了一些很好的建议。

这些年,盛老主要经历放在挖掘、研究、写作盛宣怀及其家族的历史。参与制作10集电视文献片《盛宣怀》,筹建“盛宣怀纪念馆”,来往于湖北武汉、黄石,江西萍乡,天津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等留下盛宣怀印迹的城市、厂矿、学校,出席盛宣怀学术研讨和纪念活动。盛老凭一己之力,潜心笔耕,写作出版了10多部关于盛宣怀的著作。他提出盛宣怀与“中国的十一个第一”,观点明确、资料详实,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盛老每有成文和出版新著,我有幸先睹为快。为了表达对盛老的尊重和虚心求教,我都会及时与盛老反馈,有赞誉,有肯定,也有商榷意见。在这种学术交流的互动中,加深了我与盛老的友情。我戏言盛老也算是官二代、富二代,盛老笑说他已是官五代、富五代了,祖辈的福荫早就鞭长莫及。事实上,盛宣怀官至国务总理级,对中国工业、教育交通电信、房地产等皆有贡献,但盛家后人当官、巨富的已不多。

苏州著名园林留园,是盛宣怀私家园林,1952年由盛家交给国家。盛老在留园生活过,允诺带我游留园,他作导游。盛老年届八十,身体健 康,思维敏捷,谈兴甚浓,声音洪亮。进了留园,真像回到家里,讲留园的历史、构造、珍藏、典故和轶事,带着我们看他童年读书、写字、听戏、躲猫猫的地方,这是其他导游难以相比的。

关于网传慈禧太后赐给盛宣怀钓鱼岛一事,盛老讲了一个故事。他的弟弟回忆在太仓插队当知青时,经常去上海看望七姑婆盛爱颐(盛宣怀第七个女儿)。闲聊中,七姑婆说起,“有一次盛家上上下下开心得不得了,说是宫里给老太爷赐了一个岛,那盛家又要发财了,应该办酒席好好庆贺一下。后来听说那是一个荒岛,大家有些泄气。也就无人去关心此事了。”他弟弟亲耳听七姑婆说的话,说明盛氏家族与钓鱼岛有某些关系,并非完全捕风捉影。

我又与盛老开玩笑,方便时,带我们上您家的钓鱼岛去玩玩。[1]

作者简介

陈建新,湖北宜昌人,1956年8月出生,1978年初离开家乡求学,先后在多所高校任教。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