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雨洒百合)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我姥姥》是中国当代作家雨洒百合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我姥姥
大 酱
北方人喜食黄豆酱,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酱!餐桌上顿顿都有蘸酱菜,一吃就是四季。这方水土上的人,家家会做酱,酱缸就摆在朝阳的窗根下,充足的光照能使大酱从容发酵,以解析出黄豆富含的不饱和氨基酸及植物蛋白。刚入缸的酱需要每天打耙。那时午后金色阳光下,经常看到我妈一身光影地舞动着耙子,整个画面熠熠生辉,暖融融刻在脑海。新出缸的大酱异香扑鼻,生吃熟吃均是美味。
当暖暖的春风吹拂草原,各种野菜纷纷问世,小根蒜,苦菊,曲麻菜,样样新鲜刺激,采回来洗干净蘸酱吃,你有一种拥抱春天的欣喜。蘸酱菜是东北菜的独门文化,但凡时令鲜疏都能蘸酱生吃。不仅如此,肉食也能和酱搭配。草原牛羊肉多,清水煮烂脱骨的大块肉,就着新鲜的小蘑菇炸的酱吃,一点吃不出腥膻,大快朵颐之间,享受的完全是食材本身的原始神韵。
到了夏季盛菜期,妈妈们少不了以打饭包犒劳孩子,取鲜嫩的菜叶洗净摊开,略涂一层薄酱,然后将炒好的绿豆芽,土豆丝,鸡蛋,还有酱肉片混和米饭包裹起来,制成饭包,小的饭包一口一个,咀嚼之间各种食香同时绽放,感觉美妙极了。关于饭包之由来还有段典故,相传努尔哈赤当年帅兵征战,随军带着大酱块,所谓兵马未动,大酱先行,为了让将士们吃好吃饱,亲自发明了打包饭,那时是大个的,一顿一个,手捧即食,以后便世代传承下来。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家家大铁锅里煮着刚下来的新鲜秋货,诱人香气飘向四邻八方,最精彩的是揭锅的那一瞬间,好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金玉米,白土豆,黄倭瓜,绿茄子,紫地瓜,,,个个煮得笑开花,那叫一个漂亮!孩子们拾碗自选,想吃哪样捡哪样。熟透的茄子入盘后,取青碧之葱叶水鲜之香菜与大酱同拌,那一盘酱香茄子可谓软嫩香滑,老少皆宜,与其它食物同吃,最下饭了。
儿时的冬季十分漫长,青菜稀少,餐桌上比较寡淡,这时炸酱面就脱颖而出了。取红白两色肉丁配上姜蒜末下油锅爆炒,再倒入大酱烹饪,大酱本身已就很香,加之融入了肉香油香,可以说是绝品。宽水煮好的手擀面装碗,码上青葱丝白菜心丝,浇上红亮亮肉酱,这一碗浓香扑鼻的炸酱面先就让人口水横流,一家人喉咙里恨不能伸出手,齐齐坐在热炕头上围着小桌吃,窗外雪花徐徐,屋内暖意融融,唯闻吃面声吸溜呼噜,不绝于耳。酱缸里还可同时淹制小黄瓜,青豆角,嫩茄苞等。经过酱汁充分渗透的酱菜,十分醇香,切开是透亮透亮的酱红,嚼着是“咯吱咯吱”的脆爽,就着热呼呼的大碴粥吃最顺口了,所以说真正的美味源自食材的地道和新鲜,大自然永远是缔造神奇的唯一出处。
我姥姥
我姥姥名叫金祥珍,生于东北,缠足,白皮肤,性格开朗爱说爱笑,更爱干净,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姥姥被相亲时,面试官为未来的公爹。见面只一眼就通过了,那是在午后的阳光里姥姥坐在炕上绣花,姑娘不但唇红齿白,兼有油黑大辫一条,见有人来,姥姥回眸一笑,虽然没达到百媚生,但足已使人赏心悦目,亲事顺利敲定。迎娶那天,花轿落地,一米五高的新娘子千呼万唤始出来,婆家人一看傻了眼,无奈木已成舟,姥爷的爹恨恨地骂自己看走眼了。
过门后姥姥什么都不输给别人,家里家外炕上地下,是活都会干,还干啥象啥,加上人勤快会来事,迅速博得了婆家人喜爱,把家里其它媳妇无一遗漏地全比下去,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姥姥属于高产母亲,一辈子共生十二胎,存活六个,成活率为百分之五十。算算姥姥在能生育的几十年间,肚子基本没怎么空闲过。播种容易收获难,那时乡村医疗条件有限加之照顾不过来,孩子拉肚子也死,重感冒也死,有的都长到好几岁,会说会笑的,说没就没了,当妈的心疼不已,想起来就躲野地里痛哭,哭完了,擦擦眼泪继续干活。
姥爷家是个大户,人口众多,姥姥过门后要负责操持全家人的吃喝拉撒,家务活白天干不完,晚上接着干,待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世,就更忙的脚打后脑勺,没有喘息的机会。那时小孩子的四季衣服鞋袜全都靠手针做,尤其是做鞋,底要一针一针纳,帮要一针一针缝,多道工序才能成就一双新鞋,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劳作,姥姥的双臂弯曲了,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筋包。
在村里我姥姥爱干净是出了名的,再忙再累,身上从来都是清清爽爽,不带灰刺。姥姥心肠柔软,乐善好施,碰见要饭的总要打发点吃的喝的,小媳妇不当家,做这些事还得背着公婆,被发现免不了挨顿骂。
记事后的我去过姥姥家两次。第一次是八岁那年,妹妹还抱在妈妈怀里。当时物质极度匮乏,农村可吃的东西少之又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尽管姥姥手巧,但餐桌上呈现的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玉米面系列。最记得那一面焦脆的玉米饼,厚硕实成,粗糙难咽。因为住的时间长,我在镇上的小学借读,中午带饭天天一个难吃的玉米饼。年幼的妹妹不爱吃这个,一见饭桌就躲在窗台上坐着,姥姥没法,只得天天盯着家里的下蛋母鸡守株待兔,蛋一落地立马煮锅里。后来妹妹生病,更加没有胃口,姥姥不知从哪买了几个弥足珍贵的苹果给妹吃,削下来的苹果皮可以归我吃。那时姥姥家还有个半大男孩老舅,比我大不了几岁,姥姥带着老舅顶门立户,就这样过着土里刨食的寡淡日子。
第二次去洪庄我十七岁,妹妹跟在我身后。我们和姥姥一起住在大舅家,大舅妈慈眉善目,操持着一日三餐。这时的餐桌已经好很多,有大碴子粥,高粱米水饭,烀土豆,煮玉米,菜是自家园子里种的,黄瓜茄子,豆角西红柿,配着自制黄豆醤,现摘现吃。有一次,我和大舅家的女孩到水渠边玩,发现水里有条带伤的扑扑楞楞的大草鱼,几个女孩没怎么费劲就逮个正着,这天晚饭桌上蓬荜生辉,我吃到了有生以来最香的鱼。姥姥在这个时期已近古稀,头发全白,但精神依然矍铄,见到我们姐妹来了依然快乐,张罗着带我们去镇上逛街。那时也没有公交车,十几里的路程,我们走得又渴又累,年迈的姥姥一双小脚,山一程水一程地领着走。到了十里河镇,逢集,姥姥兴致勃勃带我们逛,到了街尽头,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手绢包,拿出几角零钱,买了嫩黄瓜让我们吃。
个把月时间很快过去。返程时,姥姥忽然牵动思念,想去闺女家串门,于是我们祖孙三人一同前往科尔沁草原,临行前到园子里摘了最新鲜的黄瓜西红柿,坐九个小时硬座,颠簸来到女儿家。[1]
作者简介
雨洒百合,60岁,湖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退休前职业是教师,现居住在武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