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黄山(崔子美)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徒步黄山》是中国当代作家崔子美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徒步黄山
一阵又一阵的沙哑之声,吵醒了我的酣梦。侧耳细听,那声响仿佛飞沙拍窗,呼呼不歇;犹豫间复听,似有千军疾行,脚步如潮;再听,其声浑厚,极具浩荡之韵。
这是黄山呼唤来客的缈远之音吗?
起身披衣,推门而望,原来是大风的手在猛烈地拂掠,山坡上密密的翠竹翻浪似的摇摆,发出唱诗般的吟咏。沟坡里还没有褪尽夜的模糊,天空却明澈而透亮,恍若一片倒挂在头顶的湖水,映衬着雄奇高拔的黛色山峰,峰尖让赶来的早霞抹上了淡淡的橘红。赶早送游客登山的面包车,已经蜿蜒在路上了,甲壳虫似的钻进山弯。
大约是体验过西岳华山的奇险,感受过太白山的林海秀色,领略过峨嵋的佛教气氛,我对登临黄山并不激动,抱着来了就凑个热闹的心态。尽管黄山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导游也一再描述黄山的奇松、怪石、云海,感叹海内外游人超过了景区正常的接待量。可我的心里还是秋水般平静,看着导游举着小旗,纠合着形形色色的团队,忽然觉得导游像个接兵的军官,正在把人们带往前线,他们手里的拐杖便是枪。又觉得一拨拨的人像在迁徙,背上的包儿就是全部的行囊。
山,本来是要用脚登攀的,在登攀中方能感受山的个性。可是,许多的人就懒了,仰望摩天的群峰,摇头啧啧畏难,就去搭乘高空缆车。缆车晃晃悠悠向上,百丈峭崖也变得越来越奇险,心悬了又悬,双手攥得发酸,总算看见了落脚的山腰,一着地由不得嘶喊,黄山的险就最先烙在了游人的心里。高处观望,群峰渐次排列在蓝天下,白生生一片,像是大地呲开了无数向天的牙齿。山崖万仞,或刀削、或断裂、或苍石嶙峋,或天堑难越。石阶上游人如链,绵绵不绝,仿佛这大山就是几根白净的骨头,骨头上爬满了蚂蚁般的人。
巨松没有脚,却能站在石壁上,也能扎根在石崖畔,还能磁性地黏在石缝中。这些巨松,样子十分扭曲,枝叶一律长在主干的阳面,失去了四面应有的对称,缺了胳膊少了腿,看得让人难过。这些枝叶就像树这个人伸出来的一双双大手,接住了暖烘烘的太阳,甚至我看到了枝叶沐浴在温暖中的颤动。黄山松不显高挑,扁平着树冠,以平台的姿势迎候着鸟群的栖息。人们说黄山松是热情的姿势、迎客的姿势,但我想也是疼痛的姿势。也许是几千年来不被重视,才以这种样子等待来者赏识,争取属于自己的荣誉。早先的黄山因峰岩苍黛,被人们形象地叫作黟山,唐玄宗听说轩辕黄帝在此炼丹修炼、驾龙升天的传说后,改名为黄山,以示尊重华夏祖宗,祈望上天为自己带来好运。其实君王的好运就是江山巩固、粮仓丰足、享乐声色。那么作为普通人的好运呢,无非是衣食无虞、日子顺心、儿女幸福。普通人没有实现大目标的高起点,只能于平实的人生中构建平实的岁月。所以芸芸众生在无奈中喜欢到庙观里抽签打卦,鼓励自己的同时也安慰自己,唤起继续生活的勇气。假如抽到“贵人接引”之签,就会喜不自胜,有了信心,会更加勤谨;如果抽到“渡河无舟”之签,心里苦涩,就再向神俯首,祈求禳改自己的命运,给一个好的盼头,从此怀揣了心思,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
可惜黄山上没有庙堂道观。黄山不似五岳那样于高处和绝处建有神的殿房,燃片片香火,响声声木鱼。也许黄山偏僻,看不到君王以及骚人墨客的题字颂词,保持了一副素面,寂寥着路途的遥远,苍茫着深藏闺中人不识的惆怅。我站在莲花峰顶,看着参差孤拔的群峰,目睹熙攘的游客,心底真的有一股酸楚。假如黄山地处富饶之乡,假如黄山脚下水陆便捷,恐怕早就拜为五岳之一,尊贵于天下。山的命运和人的命运差不多,并不是由自己掌握,往往是被无形的因素操控。就像黄山的松树一样,为了适应生存环境,改变了自己,站立成一种特别的姿态。人与人有高下之分,心与心也有云泥之别,人有时候是很孤单的,能有仨俩真心朋友可算人生最大的收获,否则就像荒地里的一棵独树,孤立无伴,或者像黄山上寂寞的杜鹃花,开了有人喝彩,谢了就无人关注。
看奇崛的黄山群峰,就能想到一组组声频信号在突兀地跳跃,心头掠过惊天彻地般的奏鸣,这奏鸣就是黄山的峻拔之声、大象之声、壮阔之声。虽看不到浩浩荡荡的云海缭绕幻化的大美,却收获了风的清爽和视野的辽阔。时而听游人对黄山赞美,而传来对黄山名不副实的奚落。心境各异、文化有别、视角不同,就像生活之河的倒影那样,有人把曾经的苦难当作一笔财富,而有人把曾经的苦难看为噩梦。
由此,想到我的黄土高坡,想到陕北迥异的风情和雄性的地貌,想到人情憨厚豁达,想到人们的乐观自信,想到养育我的土地和窑洞。就觉得黄山的奇美适合看,而比不上家乡黄土群山那般实惠,到处都可以生长五谷,温饱百姓;黄山的美在于启发灵性,而没有家乡黄土群山平实宏阔,宽容着人们的起居生息;黄山强调着自己的存在,而家乡的黄土群山默默无言,淡泊着位置,只要心上的山丹丹花儿开着,就无愧了自己的存在。[1]
作者简介
崔子美,1962年8月生,陕西省北部志丹县人。先后毕业于延安师范、北京人文大学汉语言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