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母亲河(丐丏)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巨流河,母亲河》是中国当代作家丐丏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巨流河,母亲河
再过几天就是丁酉鸡年元宵节了。《巨流河》一书的作者齐邦媛女士生于1924年的元宵节。
巨流河,是“辽宁百姓的母亲河”,是齐邦媛女士的母亲河,也是我的母亲河。齐邦媛《巨流河》自序第一句话:“巨流河是清代称呼辽河的名字。”辽河在上游分东、西辽河,流经齐女士(其学生们恭称她“齐先生”)故乡的是东辽河。出沈阳新民市不远,有以“巨流河”名之的村及火车站,我正是由此知晓的“巨流河”。
一条极涓细、没有名字的辽河支流流过我的村旁……支流也是一条村界河,近年她时常干涸,但这不影响她的界定功能;一座极其简陋总是摇摇欲坠的小桥搭在她上面,步行、骑车或赶车过去,可至邻村,可至新民市,可至沈阳市,可至齐邦媛女士的故乡]——铁岭市小西山茨林子村,可至……
我小时候,这支舒缓的小河从未断流过。我经常去河边钓鱼,急了也下到水里去摸鱼、淘鱼。更多的是淘鱼,拦河用草甸泥块叠一条坝,中间留一豁口走水,然后到上游趟水,同时用柳条敲击水面,把鱼惊到坝前来——鱼行逆水,它们是不会从豁口跑出去的;然后在此坝的上游十来米处再叠一坝,此坝全面拦水,所以要叠得厚重。截了一段河汊后,堵上豁口,便开始在先叠的坝前淘水。将截得的这一段河汊里的水淘净了,就剩一河床鱼了,鲫鱼、黑鱼、鲶鱼、白鲢、泥鳅鱼、黄瓜头鱼、黄钢鱼(嘎鱼)……它们挣扎蹦跳在一起。越憋水越高,有时上游的坝会突然塌溃,那样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要有人巡坝;记忆中溃过一次,已见鱼在河床上蹦了……很可惜,是负责巡坝的弟弟失职,父亲苦笑无奈。
我村这边临河是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堤坝,我没到过它神秘的北端。这堤坝是我并不丰富的童年的大部所在,捉鸟、逮蜻蜓、剜苣荬菜、挖小根蒜、采婆婆丁……有一年发大水,我偷偷跑到堤坝上,东望一片汪洋,不见小河,不见邻村。据讲,早年在北黑龙江氓流的父亲回乡完婚时赶上的也是这样的大水大雨天——他深夜游过那肆意宽泛的小河回到家,奶奶爷爷一霎惊喜,他未来的老丈人愣在一边,只是不知他的未婚妻我的母亲当时是否也在场看着她湿漉漉的心上人……没有及时准确的通讯方式,远归的人几乎都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生成的几乎都是惊喜,不似今天,惊喜要刻意创造。“——那时(抗战胜利后的上海)没有任何人家有长途电话,所有的事都是‘突然发生’的。”这是齐女士讲述的情况;大城市“那时”尚且如此,更何况乡村了。
如今,堤坝和小河间已变成墓地,毫无规则的坟茔已开始蚕食堤坝;我爷爷、父母和母系一些亲长的坟也在其中。如果再发那样的大水,那些入土的父老乡亲将何安?那堤坝还能否撑得住?
《巨流河》,八十多岁(2005年)的齐邦媛女士怀着无限追思和感伤娓娓道来平静写就的一本“惆怅之书”。《巨流河》,极少篇幅直接涉及巨流河,但其关于齐女士一生求学、从业、情爱、生存、颠沛的种种写照一直是以巨流河为指向的。巨流河或故乡,于她也就是6年零一两天的亲密——她6岁离乡、69岁回乡一次、77岁时回沈阳一次。齐女士的经历,和近代台湾(特别是国民党到台后)的文化或文学的发展密切相关,是一个极有发言权的见证者。读过《巨流河》,感受她几乎是顺其自然而又成就非凡的人生的同时,觉得应该郑重地把台湾文化或文学作为中华文化或文学的一部分来单独打量。
一位乡村医生把刚刚出生的她从死亡线上拯救回来——那时初生婴儿的死亡率竟高达40%左右。基于这样的“缘分”,母亲请医生为她取个名字,这样就有了“齐邦媛”。如果“邦媛”确出自《诗经·君子偕老》中“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句,那那位乡村医生就不仅是医术高明了,国学水平也了得啊!
目睹母亲总是“在夕阳余光中躲到牧草丛中哭泣”,齐邦媛“很小就懂得忧愁,睡觉总不安稳”。母亲的哭泣是为丈夫的时空远隔、为幼子的夭折、为生活的艰辛……这些,一个小女孩恐未能尽懂。母亲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齐邦媛多次坦承自己“一生对文学的热爱和观念,其实是得自我那没有受过中学以上教育的母亲”:“父亲给我理想深度,而我的文学情怀和待人态度却是得自母亲。”
从父亲那,齐邦媛学到的是理性地看待人生及自律遵矩。一次上学(小学,南京)途中,她的鞋陷到了泥里,刚好这时父亲的公车路过,父亲只让司机帮她把鞋拔出来给她穿上然后就开车走了。晚上下班,父亲平易地跟她解释:“小孩子不可以坐公务车上学。公务信纸有机关头衔的,我们也绝不可用。一则须知公私分明,再则小孩子不可以养成炫耀的心理。”不那样,为什么不那样,要讲清道理,这是慈父严父的教子之道。我们许多人都有过带名头公务信(稿)纸私用且以为炫耀的经历,但几乎没有得到过类似的规诫——那是太微小的细枝末节了,一般人不会那么于细微处见“精神”。
齐邦媛还记得她唯一一次挨父亲打,因为撒了一个小谎——不能撒谎,这是我们的经典家教。“齐邦媛眼中的父亲一身傲骨,从来不能跻身权力核心。”而她也是“从不涉入政治”的,她那么爱读爱书,却没参加“前进”的读书会——那读书会中的一些人后来去了延安,包括她的好友,不辞而别。由此或可见,齐邦媛女士在文化或文学上所做的工作更少政治性或政治色彩,也就更客观而有价值。
在那样流离失所的岁月里,始终怀着“一颗耽溺阅读忘情思考的心”,把读书养成“终身的兴趣”,这是体现在齐邦媛身上的不可多见却总会存在的珍贵的民族精英精神。10岁时在北平西山疗养院,她“把读书当作唯一的消遣”。日军重庆大轰炸时,防空洞中,她一边读书,一边感叹“每一天太阳照样升起,但阳光下,存活是多么奢侈的事”啊!她大量阅读古典小说,《水浒传》2遍、《红楼梦》6遍未厌倦……读屠格涅夫和托尔斯泰,读高尔基的《母亲》、夏洛蒂的《简·爱》,用嘉乐纸笔记本工整抄录纪德的《田园交响曲》和何其芳等合著的诗集《汉园集》……她背诵济慈的《夜莺颂》、《秋颂》和《圣亚格尼节的前夕》,迸发了“一种永远不能淡然处之的人生情怀”,并在漫长的一生中“转为一种无法解释的不安现状的孤僻”。她一个人选修田德望师的《神曲》课,不仅没有发生“一师一生对坐打瞌睡”的趣景,反而让她觉得“对我以读书为业的志愿”很有实际意义。
“能容下数十人之处,就是老师上课的地方。”这不仅让她学到了知识,更学到了师传的“献身与爱、自尊与自信”。她和同学们为朱光潜师讲读华兹华斯的《玛格丽特的悲苦》诗句时“眼泪流下双颊,突然把书合上,快步走出教室”的情形而愕然、感动、无语。在“南京大屠杀”发生前20天由南京逃往汉口的船上,她找到了“由文学阅读扩及全人类悲悯的起点”;学校转移时“不到最后一日,弦歌不辍”的“校规”(教育部提出的要求)更是成为她艰难困苦中的最大依靠。
她还为我们讲述了一些“温和洁净的真君子”,包括她父亲——温和、洁净,那也是她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她也谈到了周恩来:“他本身独特的吸引力就是最好的宣传,很多人借由他温文儒雅、充实渊博的风格认识了共产党。”她讲她周恩来之外的南开中学校友还有温家宝、曹禺等。
1947年9月,齐邦媛到台湾大学工作,结婚、生子、教研,一去遥无归期。之后,父母兄弟姐妹来了。又之后,国民党蒋介石来了。来了之后,就都没再离开,这应该是齐邦媛未曾预料或思考到的。时光到了1993年5月,也即到台46年后、离开故乡63年后,她终于以探亲的方式归来了,而她已找不到那座她母亲索性命名的“鬼哭狼嚎山”和她童年常去采摘的祖坟高大松树下盛开的芍药花了。
写那样漫长曲折一生的经历闻见,难免有“豆腐账(流水账)”处和庞杂处,但其绝没有如年龄那么苍老的散文语言却一再引人入胜。
作为山西移民后裔的东北人,一度多泪的齐邦媛确有着“忍耐而沉潜的性格”,不似大多数作为山东移民后裔的东北人那样爽朗、豪放,而其主要的南方及战乱中的成长经历强化了其忍耐、沉潜及从容、淡定的性格。
“在如此充满缺憾的历史里,为什么文学才是必要的坚持?”王德威在《巨流河》后记《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齐邦媛先生与〈巨流河〉》中谈到齐邦媛曾这样“不断叩问”。《巨流河》,就是齐邦媛女士自哑口海发出的关于家国人生的不强也不弱的文学声音。文学一直在试图弥补历史特别是人的历史的缺憾。《巨流河》是文学的,齐邦媛女士的一生就是完美的。[1]
作者简介
丐丏,男,本名张新春,辽宁新民人,1963年11月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