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故事二十四(居仁堂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小鎮故事二十四》是中國當代作家居仁堂主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小鎮故事二十四
有了來錢門路,雖然賣柴不是父親固定職業,畢竟一家人的生活有了着落。每天打開門後,柴米油鹽醬醋茶不用發愁了。除了下雨天,父子二人就背着傢伙下鄉劈柴。
因為把劈柴作為一個長期的工作,所以我的工具也做了改良。我不僅僅是父親的小跟班。我也做了一付小小的夾擔。哦,對了,夾擔可能是湖北江陵的特產,別處少有。夾擔是什麼樣子?用竹子或二到三指寬的竹片加熱把它彎成U型,U字的底部是平的約有六十公分寬,把二片的上部用刀刻一掐腰狀,用鬃繩連接在一起。四片分成二個就成了一付夾擔,把二片按所要挑東西的長度叉開,調整距離,把物品放置在上面。夾擔只能挑如草呀,柴呀等長物,碎物不可用。夾擔有好處,是可以隨時站立着,人累了休息時,能輕鬆放下,擔起來也省力氣。夾擔是劈柴最好的挑運工具。父子二人清早起來吃過飯,父親扛着十字鎬背着大夾擔在前面走,而我在後面背着小夾擔,扛着挖鋤。挖鋤是本地人挖地用的工具,挖樹兜子時如需要挖土地比十字鎬快,而且我可用這個挖毛蔸子。毛蔸子是江陵人對小樹根的叫法。
小鎮四周的鄉村,到處是大大小小的樹,春天發芽,夏天翠綠,秋天落葉,冬天無葉的樹枝,在風中不甘寂寞的搖晃着。冬天水塘的水淺了,站在水塘岸下面,一些小樹根部就裸露出來,只有幾根根扎在土裡面。這些樹根,粗粗細細,千奇百怪,有的如盤龍,幾道捲曲盤旋,細細的樹幹猶如小龍,直指藍天。有的如臥虎,原來粗大的干不知何故被砍掉了,留下大的根部,幾縷細根如虎鬚,煞是威風。有的如小鹿,苗條的身材,長長脖子,細細的四肢……這些在根雕藝術家眼裡是藝術,如此高雅的藝術品,當時被我用挖鋤斬斷根部,隨手扔到一起,成為灶中的灰燼。
從夏到秋,父子二人背着十字鎬和挖鋤,把碧綠的樹葉看成黃葉,隨着秋風飄落,落下來翻幾個身打幾個滾後貼在地面,有落入水中的,就如一葉舟漂在水面上,隨着風流漂到不知處,最後的結局一定是沉入水底化作可以肥田的污泥。
期間,不知哪一天,街上突然出現了這樣的標語:我們也有二隻手,不在城市吃閒飯。人們從來沒有把小鎮當做城市。
可標語就這樣在小鎮上刷出來了。接着街長帶隊動員小鎮上沒有工作的居民下鄉。
一天,街長帶隊進入我家。一進門,看到父親正在屋後的院子裡擺弄十字鎬,就笑着說:「玉璽哥,在屋裡搞么子呀。」
父親一看來客人了,急忙站起來:「是街長來了,請坐,請坐。你們是稀客。」
「哎,聽見沒有,來客了,快到茶。」父親朝母親喊道。
「就來,就來了……」母親接着說,隨即提着茶壺和熱水瓶出來。
街長相當於居委會主任吧,小鎮上就只有這一個喲。街面上的大事小情,除了公社的大官們,就是街長說話最算數了。
街長一行人坐下,先聊了些家常話,接着進入主題。
「玉璽哥,現在的形勢,你也曉得。毛主席說了,我們都有兩隻手,不在城裡吃閒飯。」
「聽說了,也看到了,最高指示。最高指示。」父親附和着。
「玉璽哥,也不用兜圈子了。你現在也沒有事做,屠書玉也一直沒得工作。符合這次中央精神,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喲。」街長說明了來意,「我們也不想為難哪個,這是中央文件,沒有辦法的。」
「我知道這不是你街長的事,可是我的工作,現在還沒有明確啊,只是讓我停止工作,還不是開除我的公職呀。我不能算吃閒飯的吧?」父親聽了這話,雖然仍笑着,可明顯帶氣。「四個小孩子三個上學,也算是吃閒飯的,這在農村也是吃閒飯呀,最小的才六歲,可以做事情嗎?老婆管這一個家,還得割馬草,這事得有人干呀,我們沒有人吃閒飯呀。」
「你說的我們都曉得。可是這沒有辦法呀。和農村人比,我們就是在吃閒飯喲。人家八九歲的伢兒,都可以放牛,幫助種田了,我們的小伢呢,還只曉得裝日本鬼子,騎竹竿棍子當馬玩。還是人家農村伢兒曉得事喲。」跟着街長一起來的人插嘴說。是,這些遊戲都是我們做過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是我們小時候的真實寫照。
「我的幾個娃兒,跟農村的也差不多少了。他們就是在農村也是一樣的玩。街上娃兒們玩的花俏些,有啥不一樣的。俺們的娃兒也幫助我割馬草,挖豬草。」母親不服氣地說。
父親為客人們添水,客人們客套說:「不喝了,不喝了。」
「我們是北方長大的,對南方種水田不習慣,你說搖耬散種,種棉花種甜瓜,摘個綠豆,割個黃豆都可以,就是下水田插秧薅草,我們不習慣。」父親解釋着。
「我們也曉得,有城鎮戶口不容易,大家都捨不得。可形勢所迫吧,大家都理解些吧。我們也不多坐了,還有幾家要去,你們忙吧。」街長說完,站起身來走了,父母送到門外,看客人遠去,才怏怏而回,坐在院子裡一聲也不吭。
半天后,父親長嘆一聲:「咋會有恁多事。這事不了,那事又來。」本來父親的工作還沒有着落,天天打柴禾維持生活,現在又跑出個人人都有兩隻手,不在城市裡吃閒飯。這裁縫店算個啥城市呀。從頭到尾不夠一里長,真正城鎮戶口也就一百多人。多半個街都是泥腿子,插秧時,把腿都泡爛,算個啥呀。父親想着,低頭看着地面。
「老天爺會睜眼哩。咱沒有做啥壞良心事,走着說着吧,不沾了咱就回家。要種地,回家種去,跑恁遠在這兒種地。赤巴腳整天在跑過來跑過去……」媽媽寬解父親說。母親每年看到幺媽一到插秧時節,起早貪黑,早上太陽沒有出來就出工,晚上天黑了,星星出來才下工,走在路上,一跛一拐的。長時間泡在水裡,天熱水起泡,雙腿都泡爛了,腳趾縫裡,爛得流黃水,癢得鑽心。媽媽想想這些,不由得心中緊張。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顧不了太遠。現在形勢變得快,今天正紅的明兒就黑了,說不清楚。總是天無絕人之路。」父親抬起頭來,「吃飯,管他咋整,該吃飯還得吃飯。」
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