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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偕行(姚晴亮)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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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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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偕行》中国当代作家姚晴亮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天路偕行

懒惰总是相伴着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有些时候,不想用脑也不想动手,昏昏悠悠百无聊赖中,妻如一朵吉祥幸福的“格桑花”,在我空虚荒芜的心境绽放。于是,弱柳扶风的妻被我深情目光抚摸,变得丰润妖娆。我们在高原“天路”十多年布衣相偕,她的一颦一笑,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苦辣酸甜咸,全都化作了触手可及的幸福。

——题记

已往事,如同相隔一个世纪漫长,虽久远却很清晰。

从童蒙未开的时候就习惯了世人的白眼和歧视的我,懂得了卑微。卑微驱跑了童稚和烂漫,催生出一颗早熟的心,引领我在命途多舛的人生苦旅艰难前行……后来,我长大了,有了工作,长相也不错,天生一头浓密的卷发犹如鸟巢一般傲然矗立,似绿树摇风,很是扎眼。那个时代,“扮靓”还没进入人们生活,土生土长的俗子们很少用人工方法把原本直溜溜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打起卷来。人们因土俗而“有眼不识金镶玉”,觉不出由“乱”衍生出的美,就把我天生的一头乱发起了一个中性的名字——“曲连毛”。于是,“曲连毛”便成了我的绰号。人们喊出“曲连毛”这个名字时,看不出是厌恶还是赞美,褒贬不明。有时候,我也能从女子们好奇的目光中觉察出一丝充满羡慕的爱意和缠绵……但是,深入骨子里的自卑和怯弱禁锢了我的一颗青春萌动的心,对女子回眸顾盼无动于衷。风华正茂的我,仍然是“孤雁苦伶仃”孑然一身。

一日,收到大姐来信,给我找到一个对象。姑娘的家在农村,虽贫寒,但性情温顺,长相俊俏,说媒求亲的人踏破了她家门槛。姐登门提亲,递上了我的一张大头照。许是照片上的我内心的卑微和怯弱化作了一脸的谦恭和憨厚,赢得了姑娘芳心。姑娘的妈喜形于色地对大姐说:“你弟长相不俗,很是好看——能在人前站,不要吃饱饭……俺啥也不图,只要是‘根正苗红’出身成分好,就‘中’!”

河南人口中的“中”是满意,是妥妥的应允,铿锵而大气。姐忐忑期期艾艾,避开“根正苗红”话题谈玄说妙,把我的长相做了一番形而上学的美化和解析。姐对姑娘的母亲说:“俺弟三岁时候观过‘麻衣相’,相士说他元宝耳朵狗黑子头,先住瓦房后住楼——老鼠拉锨把,大头在后头。俺弟在大西北青海油田开车,工资高,你的闺女跟了他,定会有福享。”

姐编造了一个童话,似一颗幸福的种子,播在了姑娘和她母亲的心田里,孕育出无限美妙的幻想

末了,姐在信尾嘱咐我: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凤凰都是攀高枝……现在,条件好的姑娘难求,你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莫要错过。我们是“黑五类”子女,“狗崽子”出身一定要瞒她……近日,她从河南老家去西宁,你到火车站,拿着信中寄去的这张照片,“按图索骥”寻她……记着,她的名字叫小霞。名字里有“霞”字的女子专情,守信,你要好好珍惜……

姐为弟求偶煞费心机,除了细致入微的指导,还教唆我隐瞒家庭出身……说谎心虚,我手发颤,把信封里的照片抖落掉地。我俯身捡的时候,贼眉鼠目瞅了一眼,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照片上的女子灵气袭人的眼神似电光石火,击穿了我因失信而变得龌龊和怯弱的心。霎时,我触电一样,打了个激灵,情窍顿开,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男女爱悦之情的萌动,犹如灵魂的战栗……

不久,接到小霞电报,我如约而至——从“冷湖”到西宁,遥途跋涉日夜兼程,披一身荒原的粗糙和沙尘,拿着她的照片,瞪圆了苦旅熬红的眼睛,凝神聚目遥望着从停靠在站台的列车上走下的乘客。我目光炯炯扫向朝出站口蜂拥而来的每一个人,从中寻找和照片面貌相似的姑娘。

未曾谋面未婚的妻,给了我傲视美女的理由。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胆,如此肆无忌惮地醉目狂放——我不只傲视美女,还拥抱了群山环抱,霞光浸染的边陲古城,那鳞次栉比的房屋,依山的磅礴之势,呈番地的民居古韵,土木结构的建筑,泥抹的土坯墙,泥抹的屋顶,连同那夯的平平展展的泥土地院落组合起来的一抹淡淡的泥土的褐色里,透出边山旷野原始的清纯和恬静。在深檐胡俗,雕梁画栋宽阔的屋檐下,暖阳里盛开的“金钟”花儿如火殷红,似梦里无数个红色的小精灵在袅袅炊烟化成的薄雾里若即若离,若有若无随风摇曳,朦胧出一派美景,醉了城郭,醉了清风……

已是仲夏,高原的黎明时分仍有丝丝寒风吹来,我时不时佝偻下腰搓一搓手,用肢体语言传递出一个“冷”字……终于,最后一个出站的人渐行渐远,消失在清晨行人稀疏的大街时,冷冷清清的出站口孤零零站着我一人。

我失望但仍怀有一线希望,无精打采地走进候车大厅,仰望壁上列车时刻表时,眼角余光里猝然飘入一个清纯秀丽的姑娘。她羞羞地走来,黑绸长裙宽大的裙裾随着轻盈的脚步如蝶起舞。她凑近我,垂首无语百媚生,意缠绵,欲说还休——应该是我头上的“曲连毛”让她认出,我是她千里迢迢孤身西行要找的人。我错愕。其实,她的模样在我眸子里复制过无数遍,但我还是举起照片给她看,犹如一块敲门砖,打开她心扉……果不其然,她对我会心一笑,交织的目光碰撞出喜悦的火花,将两颗激情暗涌的心黏合在一起。我拎起她的行囊,她默默跟着,一起走入醉人的晨曦。我怨道:“你下了车,不该跑到候车大厅……俺在出站口寻你,寻得好苦!” 她说:“俺也急着寻你,慌忙中走错了路……不知道,出站另有一个门口!” 我忍俊不禁,说:“你不懂瞎摸……日后,跑的路多了,就不会做出这样囧事……”

我的初恋第一次邂逅是互相寻找……朴拙,青涩,没有香气四溢的花束,没有暖人心窝的表白。所有的挚爱和浪漫化作了一个“寻”字,铭刻在心,是我们终生难忘的幸福而甜美的记忆。

我偕小霞驾车西行,驰骋在浅山地带湟水谷地。山峦跌宕,路遥遥车马稀,偶有三两个不知所踪的行人从视线里划过,远处山坳里传来几声青海“花儿”,似飞鸟啼叫,高亢,悠长。鸟鸣山更幽,四野弥漫着空旷和寂寥。谷地里,唯有铺天盖地的绿色赏心悦目,澎湃出高原短夏季节生命的激情与喧嚣。路旁粗壮挺拔的白杨树郁郁苍苍,绿得如墨的树叶在风中摇曳出“哗啦啦”的声响,犹如咏唱一首西域边陲古老的史诗,萦绕在耳畔。

滚滚车轮将远山拽近,峰峦嵯峨,参天的白杨树没有了,也没有了田园和村舍。青草覆盖的山脊和山腰上舒卷着几团雪白的云朵,烟岚云岫,奇景如画。路边一处长满青苔的石崖上刻有“通衢”两字,雕工古朴,蚀迹斑斑……看来,是古人雕刻,昭示脚下逶迤的山路通向人迹罕至的漠漠荒原。

未婚的妻一路顾盼神飞,陶然在风光绮丽的青山。我在山顶停下车,指着矗立在垭口一块巨石上的字,对她说:“此山是‘日月山’,山的那面是大漠,雪原……”一边说,拉她向西眺望,风萧萧兮一片蛮荒。我娓娓地告诉她:文成公主吐蕃和亲途经此地,她手举“宝镜”登峰回望,苍山如海云遮雾障,不见了长安故乡。她悲伤垂泪,摔下空镜一分为二,一半化为金日,一半化为银月,日月交辉照亮了西域荒漠里苦难无数的风雪征程。

文成公主肩负民族大义,背井离乡与藏王松赞干布和亲,是一个美丽爱情的童话故事,感动了未婚的妻。我们两人站在刻有日月山字样的巨石下沉吟了许久,她细语铮铮地说:“你放心,俺此行无悔……”以心换心,小霞的真诚唤醒了我的良知。我望着她一泓秋水般柔美清澈的眼睛,满怀愧疚,惴惴不安地说:“婚姻是人生大事——俺必须告诉你,俺是个‘狗崽子’。你若是不愿意,现在说出来不迟……”没料,她掷地有声地说:“你只要做人正派……‘狗崽子’俺不嫌弃!”

山顶的那块巨石,是我和小霞爱情的见证。从此,我在风雪高原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相濡以沫偕行的人……

家,是在柴达木盆地西部荒原,一个叫“冷湖”的地方,茫茫戈壁,边山如障,名字里含有奇冷无比意味。我的师傅,师兄,师弟们听说我要结婚,帮我挥汗如雨在干得冒烟的沙地挖了一个大坑,坑的边缘垒上低矮的土墙,在荒滩里捡来红柳和野苇编制屋顶,抹上泥巴,搭建起一座名副其实的窝儿,大家叫它土窑洞。这样的建筑鳞次栉比,几经风沙洗礼融入了荒漠原始的自然,若没丝丝缕缕飘逝在蓝天的炊烟,与绵亘起伏的沙丘无异。

我时常被一个问题困扰——不管是月落星稀的黑夜,还是顶风冒雪睁不开眼的归途,即如是在浊尘滚滚的沙暴里,我都能在那片别无二致,杂乱无章的建筑中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家。并且,所有住在土窑洞的人都和我一样,对自己的“窝儿”具有超强的记忆,好似千万只在崖壁筑巢的鸟儿,纷乱中将日子打点得井然有序……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有了一个答案: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目标,就是应对生活的挑战。

窑洞遮风避寒,如风蚀沙丘一样杂乱简陋,但内中结构无比精彩:一道土坯砌就的“火墙”储热排烟,将窑洞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屋里的火炉连通着火墙,是做饭就餐的地方;在高原寒夜,火墙也把内室里偎依着它的卧榻烘烤得暖融融,温馨怡人。妻子爱家,捡来些废弃的包装袋拆下“牛皮纸”,拿它裱糊了野苇编织的屋顶,裱糊了泥抹的土墙,又把窑洞内的沙土地夯实的平平展展,一尘不染,粉饰了蛮荒里的粗糙和寒酸。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棵“倒挂金钟”花儿的幼苗,种在一个破损的瓦罐里,摆放在窑洞窗台上。窗洞很小,且与窑洞外面的地面齐平。妻时常趴在屋外沙地上,把窗玻璃擦拭的铮明瓦亮,让射进窗洞的阳光更灿烂。有时候,她嫌日照时间太短,把花儿摆放到窑洞的“天窗”下……光影移动,她不厌其烦地挪动瓦罐,让瓦罐里的花儿和泥土沐浴在从“天窗”射进的阳光里。

高原的短夏刚刚过去,砭骨的寒风匆匆送来了冬的气息。戈壁滩的“骆驼刺”枯黄了,“红柳”的叶子凋落了,大地变得空旷而苍凉。草木凋零风雪天,我出车归来,透过土窑洞的窗口望出去,漫天白蝶飞舞,落雪无声,风萧萧似呜咽,起伏的沙丘和星罗棋布的土窑洞被皑皑白雪覆盖。妻种植的“金钟”花儿在我不经意间已长得枝繁叶茂,葳蕤葱翠,酷似金钟的花朵艳红似火,旖旎绚丽,一嘟噜一串挂满了枝头。那一簇拥抱着鲜花的苍翠在春意融融暖烘烘窑洞里绽放出盎然生机,我如同置身在洞天福地。

青藏高原上的《金钟花》

在冰天雪地的荒漠,我有这样一个家——一个被妻苍翠了的土窑洞,苦中有乐,幸福地想哭!

这个冬天,怀胎十月的妻临产前一天,跑到离家很远的“水站”挑回了六担水,将家里水缸灌满。那天夜里,我的大女儿出生了。接生的医生说,脐带在初生儿的脖颈上缠了三圈,是因为产妇临产前跑的路太多。

我埋怨妻子:“你不该做出这样傻事……万一有个好歹,后悔莫及!”妻说:“生孩子,洗洗涮涮事多,不备足水,作难的是我们……再说,路上结冰,你没干过农活,脚步不稳,俺怕你滑倒。”

妻的话生涩朴拙,字字情真,戳人心窝,我听得两眼噙满了泪水……

光阴荏苒。一眨眼,我变成了白头老翁。孩子们给我和妻举办了一次金婚酒宴。宴会开始时,我举起第一杯酒敬送给妻,望着她容光焕发的老脸,说:“感谢你!感谢你与我相偕,走过了高原天路那段峥嵘岁月。患难见真情,我懂得了:世界上最好听的,是你在日月山顶说的那句话——你是        “狗崽子”,俺不嫌弃;世界上最好看的,是你在茫崖的土窑洞里种下的那盆‘金钟’花;世界上最无私的奉献,是你临产前顶风冒雪挑回家的六担水……”

人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遭遇了什么,而是记住了那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妻对我很重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我一辈子忘不掉。我面对的那段艰辛困苦的日子,并非全是阴暗,妻似云隙里射进的一缕阳光,温暖着我。如果我对那束阳光视而不见,阴暗的不是天空而是心灵……

妻知我不是敷衍,是由衷之言,一时间喜极而泣,连声说:“谢谢!那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你仍然记着……”[1]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