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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故乡之路(上)(甘茂华)

回故乡之路(上)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网

《回故乡之路(上)》中国当代作家甘茂华写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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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回故乡之路(上)

沿着河走,是回乡的路。人的一生,都在回乡的路上。走在回乡的路上,正是天凉好个秋。而每年的这个季节,位于长江北岸西陵峡口的夷陵古城,也就是现在的宜昌市,总会有秋风秋雨从瞿塘峡穿过巫峡飘洒过来,带着峡谷和江水特有的凉气,又沁入田野和人的心灵。鄂西之秋啊,撩得人思潮涌动。于是,我们就这样沿着河走,走向远天远地,走向回故乡之路。

鄂西,武陵山区一方美丽而神奇的土地,每年都吸引来好几批山外的客人。或沿长江中游的楚地溯水而上,或经清秀的湘西入境,或从川东穿出齐岳山屏障而来。为中国历史上增添过绮丽风采的古代巴人,虽然在长江三峡的迷雾中消失两千多年了,但却留下了一个个难解的千古之谜。他们散为民户的后裔在生命的衔接中是如何繁衍生息的?土家族文化和巴文化为什么总有一条剪不断的脐带?其魅力也竟如巨大的磁石?我们遨游在这个博大精深的领域,与古代先民们杰出的智慧绚丽夺目的风姿不期而遇。

山和水伴随我们的旅途,风和雨磨砺我们的生命,美和爱凝结我们的诗篇。从清江源到水布垭,再到长江入口处,从头到尾看了一次清江。在这漫漫的回乡路上,无论是美丽的,抑或是丑陋的,我们遭遇的事情和人物,都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

出发那天,下雨,起雾。榔坪到贺家坪的公路正在翻修,坑坑洼洼,泥泥水水。我知道回乡的路山高路远、弯多路窄,心里一直不踏实,打鼓。要想富,先修路,这话真有道理。过去我们说一个地方好,总是说鱼米之乡。现在概念变了,指的是交通和资源。美丽而不富饶的故乡,那条路实在让人难受。不是说路况不好,而是说路太险,乘车时间太长。谁都明白一路顺风的含义,总不能一头栽在家门口吧。对不对?

在贺家坪与榔坪之间,有一个常年难见阳光的地方,人称碑坳。我想很可能叫背坳,山之阴面,刮北风,冬天路面结一层薄冰,汽车带防滑链也得小心翼翼。前几年寒夜,碑坳农民朝路上泼水,天亮后看着过往车辆栽跟头,他们就发不义之财。这几年经过整治,碑坳农民再不做这缺德事了。看见路面不平,他们主动挖土填坑。下雪的日子,他们在路上铺一层煤渣。和司机的关系好了,他们做生意也方便多了,原来的土墙屋都修成了钢筋水泥的小楼房。

车过榔坪时,天就黑了,雨也停了。山顶上挂着圆圆的月亮。晚上抵达野三关镇。我曾有好几次路过野三关。三十多年前,我步行串联到北京时从镇上走过,它给我的印象是荒凉、破败、贫穷、愚昧。一条窄街和两排歪斜的木板房,拍民国时期的电视剧是现成的外景。十多年前,我陪同冯牧老及北京和武汉的作家在野三关看过土家族民俗跳丧的表演。记忆犹新的是,那天夜里下着毛毛细雨,使人倍感山地的神秘、古老、苍莽、沉重。野三关人至今仍盛行以欢乐的歌舞来吊唁去世老人的传统习俗,当地土家人叫它“跳撒尔嗬”。我记得那个雨夜,记得那种粗犷古朴的歌舞。“跳撒尔嗬哟!”随着这一声呐喊,跳丧就开始了。野三关的雨夜被跳丧的歌舞激发出热腾腾的生命的活力。且看那些后生们,像喝多了辣糙糙的苞谷酒,踩鼓踏踢,甩臂旋脚,撞臂击掌,似醉似仙。我们这些山外来客,被眼前的跳丧场面感动了,仿佛雨丝中裹挟着热风,鼓点中跳跃着摇滚,脚和肩也情不自禁地晃来晃去。“跳撒尔嗬哟!”鼓槌一响接一响,呐喊一声接一声,如樵夫调子,如纤夫号子,在野三关的山水间轰鸣回应,此起彼伏。

据《巴东县志》记载:野三关镇位于巴东县城西南角,巴东至杨柳池公路94公里处,海拔1100米,镇区面积3.5平方公里,人口2261人。它是巴东县后乡最繁荣的商业中心和交通枢纽,历来为鄂西山区陆上出入的门户。野三关镇原名“劝农亭”。北宋寇准任巴东县令时,曾来此劝导农民从事农业生产。后人为纪念寇准,在此建亭,名“劝农亭”。清乾隆年间,距县城西南三百五十华里的野三关巡检司移驻劝农亭。从此,劝农亭之名遂被“野三关”取代。

别看这地方偏僻而又穷困,百多年前就有比利时传教士于此建天主教堂。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武汉宜昌相继沦陷,难民流入野三关,商号达百余家。日本鬼子妄图打开鄂西通道,进逼陪都重庆,但终因野三关地势险要而罢手。从“劝农”到“劝商”,野三关跨越了自给自足的农耕时代,进入了商品经济的现代社会。那天夜里,趁吃饭之前,我从梯级台阶走到老街。记得这里的街道原来是石板铺成,不知什么时候都改成水泥路了。街两旁的木质结构的板壁楼房,现在大多数是砖混结构的多层楼房,外墙贴了瓷砖,屋内灯火通明。南北走向的新街又长又宽,各家商店酒楼的霓虹灯闪烁光彩。我们投宿的野三关大酒家,二楼就有歌舞厅,当地许多青年男女正在唱歌跳舞。我看见有个描眉涂唇的姑娘从舞厅出来,她学着大城市坐台小姐的派头,穿着超短裙和厚底鞋,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左顾右盼地走下楼。她见我注意她,就说:“先生,我们跳舞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包你满意。”我心里掠过一道悲哀阴影,摇了摇头。难道商品经济的发达注定要以道德的滑坡作为交换的代价吗?那些清纯而又质朴、美丽而又聪慧的野三关姑娘呢?

我知道野三关出白果,是全国有名的白果基地。饭前,有人在厨房抓了一把白果,放在灶火上烧熟了,捧给我们吃。我剥了几颗白果,那肉绿莹莹的,嚼在口里绵软喷香。这情景使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蹲在树下烧白果吃的样子。转眼之间两鬓霜白,人啊,说老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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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甘茂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知名散文家,词作家。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