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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鹽船文 汪中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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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鹽船文
圖片來自搜狐網

哀鹽船文是一篇駢文。此文先交待這場火災的時間、地環境和嚴重後果,再極力渲染火災的場面,然後具體描寫鹽船起火後鹽民死難的悲慘景象,最後寫死者的無辜及其親人的祭奠。

原文

汪中〔清代〕

  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儀征鹽船火,壞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是時鹽綱皆直達,東自泰州,西極於漢陽,轉運半天下焉,惟儀征綰其口。列檣蔽空,束江而立。望之隱若城廓。一夕並命,郁為枯臘,烈烈厄運,可不悲邪!

  於時玄冥告成,萬物休息。窮陰涸凝,寒威凜栗。黑眚拔來,陽光西匿。群飽方嬉,歌咢宴食。死氣交纏,視面惟墨。夜漏始下,驚飆勃發。萬竅怒號,地脈盪決。大聲發於空廓,而水波山立。

  於斯時也,有火作焉。摩木自生,星星如血,炎光一灼,百舫盡赤。青煙睒睒,熛若沃雪。蒸雲氣以為霞,炙陰崖而焦爇。始連楫以下碇,乃焚如以俱沒。跳躑火中,明見毛髮。痛謈田田,狂呼氣竭。轉側張皇,生塗未絕。倏陽焰之騰高,鼓腥風而一吷。洎埃霧之重開,遂聲銷而形滅。齊千命於一瞬,指人世以長訣。發冤氣之焄蒿,合游氛而障日。行當午而迷方,揚沙礫之嫖疾。衣繒敗絮,墨查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絕。

  亦有沒者善游,操舟若神。死喪之威,從井有仁。旋入雷淵,並為波臣。又或擇音無門,投身急瀨,知蹈水之必濡,猶入險而思濟。挾驚浪以雷奔,勢若隮而終墜。逃灼爛之須臾,乃同歸乎死地。積哀怨於靈台,乘精爽而為厲。出寒流以浹辰,目睊睊而猶視。知天屬之來撫,慭流血以盈眥。訴強死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若其焚剝支離,漫漶莫別。圜者如圈,破者如玦。積埃填竅,攦指失節。嗟狸首之殘形,聚誰何而同穴!收然灰之一抔,辨焚余之白骨。嗚呼,哀哉!

  且夫眾生乘化,是雲天常。妻孥環之,氣絕寢床。以死衛上,用登明堂。離而不懲,祀為國殤。茲也無名,又非其命,天乎何辜,罹此冤橫!遊魂不歸,居人心絕。麥飯壺漿,臨江嗚咽。日墮天昏,淒淒鬼語。守哭迍邅,心期冥遇。惟血嗣之相依,尚騰哀而屬路。或舉族之沉波,終狐祥而無主。悲夫!叢冢有坎,泰厲有祀。強飲強食,馮其氣類。尚群游之樂,而無為妖祟!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為而至於此極哉!

譯文

  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江蘇儀征縣運輸海鹽的船隻起火。焚毀的船隻達一百三十多條,燒死和淹死的人達一千四百多。當時運鹽的船幫都是直達的,東起泰州,西抵漢陽,轉運半個中國。儀征聯結着各個口岸,那裡一排排的桅杆遮蔽了天空,船隻繞江停泊,遠遠望去,仿佛一座城池。這麼多人一夜間全都喪了命,被燒成焦枯的干肉。如此殘酷的厄運,怎不令人悲傷!

  當時,季節接近冬末,萬物已停止生長。嚴冬時極其陰沉的天氣凝結,嚴寒的威力使人凍得發抖,黑色雲霧疾速捲來,太陽下山。大家吃飽了,正在嬉戲,宴席上又歌又唱,死氣交纏着他們,看上去滿臉晦氣。黑夜剛剛來臨,狂風突起。萬千孔穴呼嘯,江水震盪,堤岸決口,劇烈的聲響發於空曠,水面波濤洶湧,浪峰矗立如山。

  正在這時,火災發生了。木與木相磨擦起火,只見星星點點如血。在火光灼照下,所有的船都成了紅色。青紫色的光焰閃爍,飛火燒船,如沸水澆雪,火勢蔓延得十分迅速。烈火把天空中的雲氣蒸烤成了紅霞,背陽的陰濕河崖也被烈火燒灼得發焦。因船與船連在一起拋錨停泊,所以都被燒毀沉沒。船民紛紛跳竄徘徊於烈火中,火焰映照出他們的頭髮。痛楚的喊聲,狂呼亂叫,以至聲疲力竭;或翻來覆去,轉身顧盼,驚惶失措,逃生的途徑尚未斷絕。忽然明亮的火焰騰空高升,腥風吹過,夾雜着吱吱的燒灼之聲。等到煙灰濃霧消散,聲音最終消逝,軀體毀滅。成千的人都在一瞬間喪失了性命,向人世永訣。鬼魂發散的冤氣蒸發,匯合飄遊的雲氣遮蔽了太陽。將到第二天中午時,這股冤氣就像迷失了方向一樣,飛揚起沙礫,輕快隨行。各種衣服碎片,浮在水面的燒焦的木頭和炭火的碎屑,漂浮着順江面而下。到海里也沒斷絕。

  也有一些能潛水、善游泳的人,操縱舟船出神入畫。如今冒着生命威脅,去拯救別人,墜入水中,同樣被溺死。還有無路逃生的人跳入急流,明知投入水中會被淹死,仍然冒險而企圖活命。挾裹驚濤洶湧,拚命地划水,有些人看上去好像爬上了浪顛,但最終又沉沒了。這些人雖然暫時逃避免了燒灼的痛苦,但仍然難免一死。鬼魂積聚着哀苦在內心,魂魄不寧而興妖作怪。十二天以後,死屍漂浮出寒冷的江面,他們側視而沒有閉上眼晴。死者知道親屬來慰告,眼睛傷痛,流血盈眶,向親人訴說橫死的厄運,口不能言,以目示意。人被燒死後,骸體破碎不全,面目焦糊,難以辨認。環繞的人像圈,破損的人像塊。口鼻眼耳塞滿了塵埃,折斷了的肢體也每每缺少一節。可嘆形體殘缺不全,互不相識的人同葬在一個墓穴里。即使收取一捧燃灰,也難以分辨焚燒後是誰的白骨。唉呀,可悲啊!

  人的病死和老死,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妻子和兒女環繞在周圍,斷氣在睡床。為保衛國君而死的勇士,死後可以躋身於君主的宗廟而受到祭祀,那些為國犧牲,身首異處而不屈的人,被奉為烈士而受到祭祀。但這些遇難者卻死得沒有意義,況且又非善終。老天啊,這些人有何罪過,非得遭受這樣的冤屈橫死呢?遊蕩的冤魂不歸去,家裡的親人心裡悲痛欲絕。他們捧着祭奠亡魂的酒類、食品臨江灑淚。天昏地暗,淒淒鬼語。死者的親人守在亡人身邊哭泣徘徊,心裡希望能在陰曹地府同親人相遇。而那些死者的嫡親子女相互攙扶着,仍然哀聲載道。有的全家因大火落水而死,死者的陰靈孤傷無依,沒人主管祭祀。多麼可悲啊!許多人葬在一處的亂墳,泰厲有祭祀儀式,希望死者的靈魂勉強自己多嚼點吃點,並找些氣味相投的鬼一起遊樂,希望他們喜歡群游的快樂,而不要興妖作怪。是人遭遇不吉利呢?還是老天有意降下殘酷的災難呢?為什麼會發生這悲慘至極的事故呢?

創作背景

  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十二月十九日夜,江蘇儀征沙漫洲港口停泊的鹽船突然發生火災,煙焰張天,嘶號動地,一夜之間燒毀鹽船一百三十隻,燒死和淹死船民一千四百人。這一慘案發生後,作者悲憤難已,於是創作此文。

賞析

  此文由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在儀征縣發生的一場火災生髮,先交待了這場火災的時間、地環境和嚴重後果,再極力渲染火災的場面,然後具體地描寫了鹽船起火後鹽民死難的悲慘景象,最後寫死者的無辜及其親人的祭奠。全文擺脫了駢文的形式主義傾向,結構上緊扣「'哀」字,細節描寫上生動逼真,抒情上往往直抒胸臆,表達了作者真摯的悲哀與同情,真切感人。

  首先,在結構上,作者採用層層深入、步步推進的手法。不斷變換審視角度,通過生動地描繪景象,抒發情感,把哀憤之情逐步深化,收到了感人肺腑的藝術效果。第一段是全篇總冒,交待了慘案發生的時間、地點、環境和結果,其中特別提到「壞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並且是「一夕並命,郁為枯臘」。這樣突然的變故和悲慘的結果,駭人聽聞。全文起手就顯得突兀不凡,雖簡潔明了,但一股悲憤之情,卻直透人心肺。第二段轉入正面描寫整個大火場面,極力渲染悲慘氣氛。一開始,先寫出隆冬寒冷、江中風大這陰森可怖的環境,為大火的突發和猛烈設下伏筆。接着寫大火發生,先是「星星如血」,緊接着是「百舫盡赤」,然後是船民奔走狂呼,而後是煙消火滅,「齊千命於一瞬,指人世以長訣」,最後是「衣繒敗絮,墨查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絕」,用濃墨重彩。次第寫出了大火發生的經過,展示了整個火災的生動場面,而哀憤之情激盪於字裡行間,給人以深刻的感受。這是大筆勾勒、宏觀把握,在第一段的基礎上大大深入了一步。第三段又轉換筆觸,集中描寫船民奔走逃生的情景和被淹死、燒死的慘狀,是具體描寫、微觀透視。作者寫了船民的仗義互救,也寫了他們的奮力逃生,然而這一切都敵不過無情的大火和滾滾波濤,「乃同歸於死地」,屍體奇形怪狀,無辜的船民死不瞑目。這些傷心慘目的描寫,字字句句浸透着作者的血淚,更深一層地打動着人們的惻隱之心。第四段更進一步寫死者的無辜和親人的祭奠。那「麥飯壺漿,臨江嗚咽。日墮天昏,淒淒鬼語。守哭迍邅,心期冥遇」的慘景,幾乎令人心絕。經過層層描寫,不斷渲染烘托,悲哀之情到此達到頂點,整篇文章產生出感天地、泣鬼神的巨大力量。全文各段,整體看來顯得大開大合,上段末順勢收束,而下段又掉換筆鋒,推宕開去,看起來似乎是另起端緒,實際上是亦宕亦接,若斷還連,步步引進,不斷深化,使文章具有浩浩蕩蕩的宏大氣勢。這種結構上的錯落有致,獨闢蹊徑,把悲哀之情表現得極為濃郁,極為深沉,令人感動不已。

  其次,在細節描寫上,細如毫髮,生動逼真。為了表達對船民的滿腔同情之心,細節描寫即大多集中在船民身上。第二段中以「群飽方嬉,歌咢宴食。死氣交纏,視面惟墨」寫火災發生前夕的船民,前兩句表現平和安居生活,十分生動形象,是對以後描寫大火的反襯;後面兩句又給這種暫時的平和生活蒙上陰影,預兆災禍之將來,倍覺淒切。以「跳躑火中,明見毛髮。痛謈田田,狂呼氣竭。轉側張皇,生塗未絕」寫火災發生時船民在火中的情形,把船民在大火中倉皇奔竄、痛苦呼號、奮力掙扎的動作、聲音和神態表現得極為生動、準確而又細緻,繪聲繪色,歷歷如在眼前,使人怵目驚心。寫死難船民的屍體,更加慘不忍睹:「出寒流以浹辰,目睊睊而猶視。知天屬之來撫,慭流血以盈眥。訴強死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若其焚剝支離,漫漶莫別。圜者如圈,破者如玦。積埃填竅,攦指失節。」作者以較多的筆墨來詳細描寫屍體的形狀,深刻地展現這場悲劇的受害者的慘況,讓人們如身臨其境,親眼看到了這些船民的不幸遭遇,對這場災難有了更為深切的了解,從而產生出對受難者的無限哀痛和同情。這些細節刻畫既對大筆勾勒作了補充,又對表現全篇主題起了深化的作用。

  再次,在情感抒發上,作者往往直抒胸臆,反覆寫出自己悲哀的嘆息之聲和憤怒的抗爭之意,把感情表達得盪氣迴腸。第一段末尾,作者在剛剛點出這場悲劇後,就情不自禁地喊出:「烈烈厄運,可不悲邪!」悲愴之情,震盪心魄。到第四段,作者的情感幾經醞釀,愈加濃烈,不斷地發出悲聲:「嗚呼哀哉!」、「天乎何辜,罹此冤橫!」、「悲夫!」直到最後,作者的同情之心上升到極點,心情也更加沉痛,終於爆發般地呼喊出:「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為而至於此極哉!」可謂字字凝血,句句含淚,把一個「哀」字表現得人木三分,使讀者的心靈不能不感受到強烈的震動。

  最後,此文是一篇駢文卻擺脫了駢文「飾其詞而遺其意」的形式主義傾向,沒有因用典、對偶等方面的限制,而形成板重和呆滯的缺點;相反,作者能舉重若輕,控縱自如,把典故、詞語化解在對場面、人物的具體描寫中,達到水乳交融的地步,「狀難寫之情,含不盡之意」(李詳《汪容甫先生贊序》),表達了作者真摯的思想感情,十分真切動人。

簡析

  《哀鹽船文》是一篇駢文。此文先交待這場火災的時間、地環境和嚴重後果,再極力渲染火災的場面,然後具體描寫鹽船起火後鹽民死難的悲慘景象,最後寫死者的無辜及其親人的祭奠。全文擺脫了駢文的形式主義傾向,結構上緊扣「哀」字,細節描寫上生動逼真,抒情上往往直抒胸臆,表達出作者真摯的悲哀與同情,真切感人。

汪中

(1744—1794)江蘇江都人,字容甫。幼孤貧,賴母授讀。少長,游書肆,借閱經史百家書籍,過目成誦,遂為通人。乾隆四十二年拔貢生。以母老不赴朝考。文章以漢魏六朝為則,卓然為清代中葉大家。篤志經學,尤精《周官》、《左氏傳》,兼治諸子。與同鄉王念孫、劉台拱為友,服膺顧炎武,自許為私淑弟子。曾應湖廣總督畢沅之聘,撰《黃鶴樓銘》等文,傳誦一時。後至杭州文瀾閣掌《四庫全書》,旋卒。有《廣陵通典》、《春秋後傳》、《容甫先生遺詩》、《述學內外篇》。[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