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回声(周云)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初恋的回声》是中国当代作家周云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初恋的回声
这是初夏五月盐都一个骤雨初霁的周日,子夜时分,万籁俱寂,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水汽,蜗居斗室,我打开自己生命中一部陈年的旧书。
当我盘点我的个人情感历程时,我发现,那些可以称之为青梅竹马般初恋的记忆,那些最初向对方伸出温热的双手和那双透明的未被尘世沾染的眸子,那种满怀着企盼而又彷徨躲闪的神情,都成了生命力一个永恒的空格,伴随终身,镂心刻骨。
啊!初恋是生命力最初的那次等待,像早春的阳光一样跳跃,像二月里白玉兰般纯美。
啊!初恋又是那处被浅光照耀的桃花源,开在暗夜的梦里,藏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心里……
我的老家在老川东云阳县境内一个叫南溪镇的小镇上,小镇濒临一条常年清澈见底,哗哗流淌的汤溪河。
小镇就一条从河边码头到上街的约两公里长的双面通街,街道全是青石铺就。
我出生在镇上一段叫八间铺的街面上,顾名思义,那段街面许是镇上商贸最热闹的地段。记忆中我家在八间铺里是一栋两楼一底、三进,后楼又有一大阳台的小楼,是那条街上最阔气的小楼了。父亲旧时既精于商贸,又办起了一家烟厂,由此他成了南溪镇上的大户。可他哪里能想到,天地翻复,这些他过去以为荣耀的家业和资本1949年以后都成了他的“罪孽”:他被没收了所有的家产,包括那栋阔气的小楼,自己还被列入了政府“管制”的对象,安排在镇上合作商店作店员。更为不幸的是,我两岁时,母亲因病撒手人寰。父亲靠每月微博的收入供养着两岁的我,七八岁的我姐和大我十二三岁的大哥。
今天,我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把我们三个孩子拉扯大的。
大哥石泉上中学了,住读在校。我和姐姐就寄住在镇上的三外婆家里。三外公也因病辞世,三外婆靠给人洗衣服,摆个烟摊或者卖点小吃艰难地维持一个和我哥同龄的大舅,一个和我姐同龄的二舅和一个和我同龄的小姨一家四口的生活。
我就在镇上的南溪小学读书,时逢三年大饥荒,还记得每天去集体食堂用饭票领得两根如小手的红薯,光着冻得发紫的脚丫子跑向学校……
看着而今的中小学生欢天喜地地在放学路上嬉戏,我心里常常泛起深深的歆羡之情,这些生机勃勃、无拘无束的少男少女真是快活的一群,他们最关心彼此的生日,最会利用节假日、热情地迎接圣诞和新年,在紧张的考试和雪片般飞舞的生日卡贺年卡里萌发他们少男少女朦胧的情感。
可我们那代人的少年时代,让人联想到气压很低的梅雨季节和今天让人郁闷的雾霾。
我的小学同学陈丙玉住在离我寄住的三外婆家不到两百米的同一条街上。她的姐陈丙珍和我大哥石泉同龄,她和我同龄。南溪小学有一大操场,并有一个舞台。每天全校师生的早会、早操,镇上开什么群众大会、放电影还有一些演出活动都在这操场上。
每天,我们都会一起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晚上,都会聚集在学校的操场里嬉戏玩耍。两个处在不幸时代的苦涩的孩子,没有足够的意识到头顶的阴影和那个全中国六亿人都饿饭的日子的严峻和冷酷,而在同一个校园里,彼此欣赏着对方无邪的目光,偶尔漫步小镇后山的郊野,或去清澈的汤溪河里戏水。
多少个彩霞满天的夏日黄昏,我们会去家乡那条清清的汤溪河边游玩,还记得河边有悄然绽放的芭茅。一次,我给丙玉采撷了一大把芭茅,虽然没有花艳花香,可那白绒绒轻飘飘的一束,叫她十分喜爱。
也许就在那段童话般的岁月里,我那无邪的童心里竟然渐渐萌生了青春岁月里最初的羞怯。
很难想象,十一二岁的少年的我,对这个同龄的女孩,会萌生一种珍惜和敬意,或者说是一中朦胧圣洁的恋慕,在我眼里,她很受看,修长的身体,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和微翘的嘴角,即使同学们一起嬉戏打闹中,她也是沉静的,时常红云满脸,这使我从来不敢去拉她的双手。
我感觉她对我应该也是充满着好感的,我在班上各科成绩拔尖,且班上唱歌、表演活动我都十分活跃。大操场的舞台上,我还和同学们一起上台演出过小话剧《东海小哨兵》。
少年时代的我们,看电影似乎是“盛大的节日”,镇上放电影总是在南溪小学的操场里,学校的上大门的就是检票口,丙玉的姐姐丙珍是个能干而又活跃的人,多少次看电影,丙玉总是在她姐那里拿到我的入场券。《青春之歌》、《红珊瑚》、《南海潮》、《鄂尔多斯风景》《苦菜花》、《林海雪原》,那些叫我终生难忘、并在我幼小心灵中潜移默化种植下人生观的种子的影片,大多是丙玉为我解决了入场的困惑的。
可饥饿,却无时无刻不在驱逐着那时少男少女们心中的童话。
那大概是三年大饥荒后的1963年左右吧,大食堂早已拆除,虽然饿死人的恐惧已经过去,但街道居民每月仍只有一二十斤供应粮,处于十一、二岁长身体的我,仍时常是饥肠辘辘的。
一天我和姐突然断粮了,晚上放学回来,姐不知去到了哪里?我束手无策,饿得直哭。晚上九、十点钟左右,陈丙玉突然来找我了,她提着个小竹篮,里面有半蓝土豆、几根玉米,尤其叫我两眼发光的还有几个香喷喷的用桐叶包裹蒸熟的麦粑。
她怎么弄来的这些食物,她家里姐妹多,日子也是够艰难的。她一定是背着她父母偷偷给我送来的。
我擦干眼泪,抓起那几个麦粑就往饥饿的嘴巴里塞。她在一旁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以后的几天,靠着丙玉给我送来的那半篮土豆和几根玉米,让我苦捱过了那段饥饿的时光… …
从这以后,两颗少年的心,似乎更加靠近了。
一载寒暑过去了,大饥饿的阴霾终于在中国大地飘散。1965年,我考上了县里的一所重点中学“保正中学”,那是一所离南溪镇有二三十里地需要住读的学校。丙玉不知什么原因竟没有和我同上“保正中学”。上学前夕,我几番踌躇,利用平日节省的全部家当零花钱,给她买了两张花手帕。
初中刚上了一年,文革中对立的两派的枪炮声回荡在川东九县一市上空。十五岁,离开了校园。从此,同学们都各奔东西,那宁静的课堂便成了梦中的神游之境。
那年,父亲到底承受不了生活的重负,43岁便染病辞世了。为着生存,也许对自己生存状况的自卑,我和丙玉以及其他同学都少于联系。为了活下去,十六七岁的我便加入了镇上板车队和临时工的队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体味尽矣!赶上下乡热潮,我这个没有知识的知青,又融入了大巴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队伍。好在两年后招兵的队伍进村来,我凭会点吹拉弹唱的小本事,换上了一身绿军装。当兵三年后的一次探亲假,我回到故乡南溪镇,在街上汤溪河边的石梯上,和丙玉不期而遇,身旁是她的男友,也是我们小学的同学。我似乎为她高兴,一丝怅惘和失落也漫上心际。
从此,我和丙玉再没能晤面。
啊!我和她,两颗少年的心,那叫初恋吗?如果是,那初恋就是那样不顾一切,倾其所有才会让对方终生难忘!
也许初恋是生活的一块基石,让你明白“爱”是什么。理解和懂得爱的真谛和含义。懂得“爱”,然后在未来人生的岁月里,如何去爱他人。
作者简介
周云,原籍四川省云阳县,下过乡,当过兵。在巴蜀一媒体从事新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