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藺中原)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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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是中國當代作家藺中原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兄弟
迴風爐上已擺滿了菜餚，每一道菜都用一個碗倒扣着，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香味，饞得王建國的小兒子王成坤直咽口水。
「天都黑了，恐怕是不來了。」王建國的女人李晴嵐取下身上的圍裙，一邊向門背後的釘子上掛一邊說：「往年早來了。」說完轉過身來蹲下去捧着兒子可愛的小臉蛋說：「寶貝餓了吧！」兒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迴風爐上那一桌豐盛的菜餚，咂了咂嘴巴咽了咽口水不說話。
「再等等，一定會來的！有可能路上堵車了。」點上一支煙，王建國重重地吸了一口說：「這鬼天氣！」然後走到院子邊向對面半山腰望了望。
從山外進村裡的公路要從對面半山腰經過。他今天在這兒望了幾次，他自己也說不清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從山那邊傳來，後山松林在寒冷的風中響起陣陣松濤。夜色籠罩下，對面山腰上什麼也看不見。
「老王，外面太冷了，屋裡等嘛！」女人從屋裡出來，手裡拿着一件風衣，一邊給王建國披在身上，一邊關切地說。
王建國又使勁地吸了一口煙，把煙頭丟地上踩滅了。正準備轉身時，突然聽到兩下喇叭聲。他向對面山嶺上看了看，發現有兩根燈柱穿過長長的夜空，不規則地變換着方向。
「來了來了，一定是他們！」王建國很興奮的樣子，對女人說：「我去接他們，你把幾顆檐燈都打開，再把屋子收拾一下。」說完，拿着手電就出去了。
其實該收拾的已經收拾好了，但女人又把凳子重新擦了一遍。擺放好酒杯和碗筷後，女人又把已經攏好的頭髮又攏了攏。做完這些後，她就牽着六歲的兒子走到院子口等着。遠遠地，她就聽到了男人和秦瀟的聲音。
秦瀟從小就沒了娘。他娘生他時難產，用自己的命換回了秦瀟的命。好在王建國的娘剛生下王建國才三天，奶水足，於是兩個孩子就吃着同一個奶子長大了。讀初三那一年，秦瀟的父親無疾而終。面對這樣的打擊，秦瀟真不知該何去何從。王建國的娘心疼秦瀟，與王建國的爹商量後把秦瀟叫到了跟前，說：「娃，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的爹娘雖然不在了，但他們一定都希望你有出息。我家建國不像你，他讀不了書，你要是能讀的話就讀，我們供你，這些錢算借，將來有出息了再還。」
秦瀟沒讓大家失望，他成了村裡的第一個中專生，四年後分到了鄉里，後來又到了縣裡、市里。到了市裡的秦瀟同原來一樣，每年過年都回來。他說在城裡過年沒意思，回來過年才有年的氛圍，才有家的感覺。
「嫂子，快帶着坤兒進屋，外面太冷了！」還沒走到家門口，秦瀟就大聲地對站在院子口的李晴嵐說：「路上堵了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才疏通，讓一家人等了那麼久！」
李晴嵐看見他們拎着大包小包很多東西，不好意思地說：「秦瀟兄弟，你這是……」
王建國忙說：「快給弟妹換換手，自家人就不用客套了。」接過弟妹手中的東西，李晴嵐把肖瀟一家三口讓進了屋裡。
與往年一樣，年夜飯上兩個女人邊吃邊照顧孩子邊聊天，秦瀟與王建國則一邊喝着包穀沙（玉米釀的酒）一邊拉家常，並且非得一醉方休不可。不管是平時回來還是過年回來，秦瀟都指名要喝包穀沙。可是秦瀟的酒量卻不怎麼好，三杯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
秦瀟說：「哥，我在外面那麼多年，喝的酒的名稱我都說不完了，但我就覺得我們這裡的包穀沙好喝。每次回來過年，走的時候你送我的這個包穀沙，我一點都捨不得喝。有好朋友到家玩，我才會倒點出來給他們嘗，自己也陪他們喝一點。」王建國說：「城裡應該買得到吧？」秦瀟說：「城裡買的不是摻了水的就是酒精兌的，喝了就上頭，並且難喝。」王建國說：「我給你準備了一膠壺，大概二十斤吧。另外，上春你嫂子到山上去掐了許多蕨苔，都曬乾來裝好了的，在這裡玩幾天後，走時別忘了拿。」說話的時候，酒也沒耽擱，不一會兒，兩人都有六七兩下肚了。
秦瀟有些醉意了，他突然長嘆一聲，聲音澀澀地說：「哥，有時我覺得我真是不孝。」
「秦瀟兄弟，你不能這麼想，這些年來，你對坤兒的爺爺、奶奶的那個好啊，坤兒的爺爺奶奶逢人就誇你。」王建國說。
秦瀟說：「沒有兩位老人，就沒有我的今天。可是現在我們的條件好起來了，可兩位老人卻都……哥，明天我們全家一起去給他們的墳添把土吧。」
「嗯！」王建國應了一聲，鼻子酸酸的。
夜已深，兄弟倆都醉了。兩個女人是如何把他們扶上床的，他們一點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王建國仿佛聽見有人說話和嘔吐的聲音。他努力地睜開雙眼，靜靜地聽了聽，才知道是秦瀟吐了，弟妹正在洗手間照顧他。王建國起身披上衣裳，朝洗手間走去，剛穿過堂屋，就聽見洗手間傳來弟妹的聲音：「秦瀟，我真搞不懂你，在上面（城裡）你從來不喝這種酒，回來後你卻偏偏指名要喝這種酒；大哥去年送我們的土豆現在都長芽了，甚至前年的干蕨苔還有兩大包在廚櫃裡放着，你從來都不吃，卻還要讓大哥送你……」
「菲菲，扶我一把。」嘔吐完的秦瀟似乎剛緩過氣來，說：「菲菲，你不懂的，不過我只是要你永遠記住一句——他是我哥，親哥！」
扶着堂屋的過道門，王建國只覺心裡一熱，鼻子一酸，嘴角就有了一種鹹鹹的味道。他在心裡暗暗地說道：「秦瀟，我永遠的好兄弟！」[1]
作者簡介
藺中原，貴州省息烽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