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伍台的江湖(楊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嚴伍台的江湖》是中國當代作家楊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嚴伍台的江湖
流有源,便是河。
故鄉有水豐霈。老家村便是清流四囿。四圍的流水並非一水將繞,細數之卻乃四條。說河,水卻小,流長大的不過數公里,小的只有數百米,故而父老鄉親呼之為溝。村南者白龍溝,北為小溝,東稱黑魚溝,西曰直嶺溝。流長雖然不夠,亦是有源之水,其源個個都有些來頭,叫人輕視不得。如此者,老家村便總是「宛在水中央」的。
有溝雖小,總不絕源,那是幾個湖泊。黑魚溝鈎連楊家湖,讓楊家湖的余水奔去白龍溝。直嶺溝聯繫青山湖,讓青山湖的溢水跑去白龍溝。小溝最小,但牽手青山湖與丁家汊,丁家汊水過剩便從小溝跳去青山湖。四水中白龍溝最大,約莫十餘里,聯繫着杜橋湖、陳家大湖、魯家湖、青山湖、楊家湖,還有長湖等。
諸多溝湖,無雨則罷,來雨特別是那大暴雨,不消半日,我的老家村就真箇在水中央了。為何?幾個湖的水全部注入白龍溝。白龍溝走水未及,便溢上岸來。村子四周便成了大湖,村子便是一個湖心島。若不是家家戶戶都築了高高的屋台,屋子裡便可撈魚捉鱉。我兒時住老家,往往一年兩撥大水,再好的莊稼也一淹了之。有一年,我家的黃豆地蔥籠翠綠,葉肥且大,父親喜上眉梢,與母親盤算,這年冬天應該與幾個孩子置上一套過年的衣服。誰知一場龍捲風加一場暴雨,小半天就將白龍溝兩岸一掃而光。父兄們都淚雨漣漣,聲聲嘆息:苦也!每逢這般,我們孩子都安慰父母,我們有衣服,不要穿新衣服。姐姐更乖:爸,我的衣服還比弟弟的新,我不穿新衣服!
那些年龍捲風也頻繁而發,每來之,大小如卵的冰雹從天而降,屋瓦都被擊破。現在才明白,青山湖北端最高,東西兩岸也高,只有南端最低。南風北上,遇高便回,便在湖面形成旋風,繼而加大成為龍捲風。大抵一年一次,偶爾一年兩次。
物換星移,上述情景已然過去50載。1966年,老家村後修了一條長渠,上連大江,下去闊水,流長約50千米。長渠寬20米左右,遠遠大於白龍溝。長渠從村後走過,將小溝攏為一水,同時把青山湖與幾個湖泊隔離在彼。老家村依然是清流四囿,但無論多大的雨水,卻也再不見大水圍村。
每每回鄉,我都會興致勃勃登上長渠一游。長渠由兩條大堤平行夾道,清流潺潺,水草在流中蕩漾,魚兒於草間嬉戲,遠遠美過了兒時的小溝。一橋如虹連了兩堤,過橋便是青山湖與丁家汊,如大小兩面鏡子嵌在長渠岸畔,為我的故鄉縷了一圈圍脖,靚麗鮮彩,顧盼有姿。
也會去白龍溝,這個我兒時的樂園,時時夢裡晃悠,見了自然親切。不過這溝加寬了些,也少了原先的彎曲。弟弟告訴我,人們截彎取直,又清淤拓寬,走水順暢多了。不過此時白龍溝已不像舊日要走幾個大湖的水了,走的只是從天而降的雨水,那點水遠不夠白龍溝走的。溝水依然清且漣漪,看得我數回都想再跳下去,並渴望與兒時玩伴五漢等一塊戲水。
去歲又回,白天登了弟弟的小洋樓,憑欄眺望,村子四圍都是稻地,稻秧長勢正茂,鬱鬱蔥蔥,生機盎然。弟媳說,村子裡的稻地,澆水全是自流的。
弟弟補充,長渠水位高於稻地,只須把節制閘啟動,清清的水便自己淌去地里了,節省了許多種地成本。弟弟家種了50多畝水稻,年年收稻10多萬斤,吃是不吃了的,主要是賣,收入自然不是我這個拿退休工資的人所能比擬的了。
村前有了水泥大道,傍晚時分,人們信步閒遊,不擔心有車要讓,也無灰塵躲避,比起我在大都市散步時,一面擔心電動車,時而又避讓過往行人,一份悠哉好似不食煙火的仙子,看得我心生羨慕。有天傍晚,與弟弟走上村道,在與鄰里不斷打招呼之餘,弟弟悄悄對我說:「小哥,我想投資搞個糧食收購站,專收附近幾個村的稻穀。」
「那要建周轉庫啊?」
「有地方。你看村頭那個養豬場沒有,這兩年保護環境,不讓養豬了,廢在那裡,我想租來蓋庫房。」
「當然好!可你都60多了。」
「就是想找個年輕些的合作夥伴。」
我看了看他,一點也不像40年前那一個總不安分在家種地的人了。
晚上,與弟弟兩口子在樓頂喝茶,滿耳蛙鳴。我本來耳不好,可蛙聲太大了。
「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我脫口而出。
「小哥在做詩了!」弟媳說。
月亮上來,渾如白日。弟弟帶我去外面走一走。月光灑在路面,灑在稻葉,灑在溝渠水面上,灑在湖面,別是一種月色。
「村里很乾淨。」我說。
「你沒看見吧?村裡有了垃圾回收站,隔壁三叔是負責人。」
「專人管?」
「專人。你看路面,有一片樹葉啵?」
借着月光,路面皎潔,半點瘕疵也無。
我也去看了我的黑魚溝和直嶺溝。去看黑魚溝是借傍晚散步,溝還是那麼大,只是水勢大不如前。去看直嶺溝是去長渠漫遊,溝兩岸有些許蘆葦,水可見底,也有細流潺潺。長渠把湖攔住,只是當湖溢水節制閘排放時,溝水才見氣勢。不過,即使少水也是一溝清水,養眼清神。
一點也不像我兒時的那一個故鄉了。不過憑心而論,故鄉美多了,只是萬變未離其宗:故鄉的美,總少不了那清清的流水! [1]
作者簡介
楊柳,筆名:嚴伍台、黃家咀。男,湖北天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