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亮(組詩)(胡耀文)
作品欣賞
兩個月亮(組詩)
兩個月亮（組詩）
胡耀文
一個詩人去了天堂
地獄的門敞開着。但是，你一定是去了天堂。
這樸素的願望啊！一轉頭
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用善意串起的禱文，在天空中，默默地迴響。
我們將墳墓，建成了空中樓閣，一縷輕煙
隆隆沸沸，向上繚繞……
一個詩人去了天堂，連上帝都感到棘手，衪
比較無奈地伸出手，作出歡迎的姿態。
早晨，就會提前，明亮那麼一陣子。
兩個月亮
黃昏，再不會準時到來了。自你離開以後
時序加重了季節的砝碼，兩個月亮，同時出現：
一個在水裡；
飯後散步，伴着西流溪，一個人行走。一枚月亮
在水面跳躍，與天上的那個，完全不同。
——它浮起的光暈，提着水草，不停地搖晃。
自你離開以後，我對黃昏的感受，進一步加深如同
核裂變。又仿佛，曾經的歲月，突然
重疊了起來，重重地，壓在心上。
又仿佛，是天上的月亮，放棄了水裡的，任它
自主沉浮。
舍利子
弘一法師臨終前，留下四個字——「悲欣交集」
應該還有：一聲嘆息！
日月有常，生命卻無常。
一個人提前走了，數量與質量，他保留了後一個。
絕對和相對，就這麼如影隨形。那保留下的
日子的質量，就鑲嵌在命運的鏈條中。
我們被焚燒，在光明的烈焰中。舍利、舍利……
善與悲的結晶——
一枚落葉
我坐在樹下，等人。一枚樟樹葉
飄下來，依在我腳邊。然後
動了動——
我聞到了秋天不期而至的氣息，那種將重量
突然刪減的手段，是八月的驚悸。
但我是安靜的。我的腳下只有一枚
孤零零的落葉，輕輕地，抖動着身子。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悲傷是發自內心的，當一幅畫
引領了我。安德魯·懷斯將他對苦難的理解
交給了世界，剩下的，才是美與線條。
又有一種堅強，來自平靜的畫面，壓迫着你的
呼吸。確實
我承認了我的無助，在庸常的日子裡我
並不比克里斯蒂娜優越，甚至榮耀的時刻
也是如此。
兩個世界的倫理，完全可以互換——
當我，匍匐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以手代步
一下一下，向前爬。我遙遠的家
就在前方。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是美國畫家安德魯·懷斯於1948年創作的一幅蛋彩畫，描繪的是患小兒麻痹症的克里斯蒂娜·奧爾森拖着身子，用腰部以下肢體在廣袤玉米田爬行的背影）
20230825[1]
作者簡介
胡耀文，男，湖北大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