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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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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中国当代作家李景宽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兔子”

“兔子”是陈启程先生的绰号,老剧作家,比我大一旬。原是鹤城话剧团编剧,自从1980年代初鹤城文化局机关挂起了“戏工室”牌子,便招兵买马,陆续把剧团编剧调进来几位,他就随之而来了。

他,中等身材,方脸,白净,小眼睛,薄嘴唇。胆子小,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脑袋。待人热情,见人脸上便堆满笑,送人送到大门外。聪明好学,在话剧团当编剧期间,曾到铁路体验生活,居然学会了开火车

他创作的由鹤城话剧团上演的话剧《雪岭春天》(1976)、《掌权人》(1982)、《心中的老师》(1983)、《沙涛》(1984)、《阵痛》(1984)、《魂系鹤乡》(1996),还有广播剧多部。

他自从调到我[单位]],表现得非常谦恭,喜欢和我们年轻人交朋友,出手大方。经常邀请我和“眼镜蛇”到他家闲聊,赶上嫂夫人休班,她泡好茶,备好料理,跟我们打个招呼,让我们留下吃午饭,她就去看望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他俩没孩子,轻手利脚,恩爱有加。我和“眼镜蛇”王金堂是编剧班同学,毕业一起分来的,感情十分融洽。念编剧班之前,他是克山评剧团编剧,我是肇东文工团编剧,上学期间又都喜欢专研戏剧理论,所以,每当聊起戏剧时像充了电一样,激情上来,高谈阔论。这位老哥拿着笔和本,边听边记。其实,他在剧团当编剧比我俩时间长,经验比我俩丰富。只因谦虚好学,不像我俩信口开河,一吐为快。有时我俩“逼”他发言,他才说几句。他自认为当编剧不是科班出身,戏剧理论贫乏,乐意多跟“俩老弟”接触,听我们聊戏剧长知识。

每当聊到晌午,他便张罗酒菜。往往由我上灶,我最拿手的菜是炒干豆腐。水要添多点儿,干豆腐切成菱形片在马勺里多炖一会儿,吃着肉头。他拿出自己做的酱牛肉,切成薄片,肉里有筋头巴脑泛着浅黄的亮光,很诱人,吃起来格外有嚼头。他家有高级酱油,特别香,我俩在自己家从来吃不到。酒是当地小烧,有纯粮食的糊香味。我们仨都能喝酒,对撇子。

有时,我俩也请他喝酒,往往找个小饭馆。酒菜上来,喝着聊着,好不快意。这时候,必须看住他,他说去方便,要么陪他去,要么盯着他,他经常趁我俩不注意,溜到收银台就把账结了。我们跟他急头白脸,他却笑着说,你俩孩子多,老哥不能让你俩破费。

他跟单位其他人关系也很融洽,乐于助人。尽管如此,他总是不能敞开心扉,前怕狼后怕虎,谨慎做人,瞅他活得相当累。

我是单位惟一的党员,在联合支部里得知,他父亲是齐齐哈尔国营大厂工程师,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年轻时,仗着家庭条件优越,长得英俊,公子哥一枚,随心所欲,胡扯六拉,曾脑瓜一热,好奇心上来,犯了作风类错误,检讨被装入档案。结发之妻是大厂管人事的干部,与他离婚了,俩人有个女儿,与他断绝来往。这位说话和蔼的妻子是后续,跟他结婚前是大姑娘,婚后和睦,他在家说了算。但头上总扣着那顶“大帽子”,压得他一直抬不起头来。 我看他活得挺累,多次开导他放下“包袱”,但无济于事,他所在的剧团老人对他都挺看不起。在剧团曾写过多次入党申请书,都石沉大海。如今,我在联合支部上提出要培养他入党,大家不置可否。我历数了他在“戏工室”工作优异的种种表现,得到了老书记的重视。老书记是演出公司经理,老干部,办事认真,原则性强,为人正直。事后,老书记经过侧面了解,印证了我说的话都是事实。因此,联合支部把培养他入党纳入了议事日程。经过两年的考验,他终于入党了。后来,我又发展了“眼镜蛇”入党,我单位又调来党员,成立了独立的党支部,他担任了党支部书记。

从此,他挺起腰杆了。可是,不幸的是,他夫人得了不治之症,病重时,在医院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老陈,救救我。”他表示倾家荡产也要给她治病,但是,无力回天。嫂夫人走了,他孑然一身。后来,经别人介绍,又娶了比他小十多岁的大姑娘。他们的婚礼由我主持,单位全体同事和文化局、电台、话剧团和其他各界朋友参加。

婚后,这位小夫人对他看管的很严,不许随便请客,不许早出晚归,不许跟朋友喝酒……朋友聚餐时,他的身影便很少见了。

1997年我调到省戏剧工作室主办的《剧作家》杂志社当剧本编辑,也是在这一年,他退休了。“眼镜蛇”接替了他,当了支部书记。我惦记他,多次往他家打过电话,总是无人接。“眼镜蛇”说,他退休后,被小夫人严加看管起来了,外边电话一般不敢接。翌年,我的长子结婚时,他和“眼镜蛇”专程来我家乡参加婚宴,我总算见到他了。又过了几年,我回齐齐哈尔看望老朋友,给他打电话],他家小夫人接的,听说是我,这才破例让他出来跟我喝顿酒。问他生活得怎么样,他说:“挺好”;问他:这个小嫂子对他怎么样,他说“挺好”。我看出他穿得挺利索,干干净净的,就是自由受到了限制。小夫人也是对他爱护的表现,他俩年龄大,小夫人总有不安的感觉,怕他在外面喝酒无度,有损健康,他的健康就是小夫人的幸福。因为所以,他就受了爱的“管制”。 2012年某一天,突然传来噩耗,他病逝了,我根本不信,他才76岁,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大病。我急忙给鹤城好友打电话证实,“眼镜蛇”告诉我,他去世时,这位小夫人连单位和同事都没通知,找几个娘家亲友草草地把他安葬了……

“兔子”,终归是“兔子”,在强势的小夫人面前,他更是“兔子”。或许是因为在家见不到朋友,不能喝酒,乐趣全无,憋屈成病,一病呜呼了。从此,我只能从旧照片中看见他,他永远定格在那个镜头的瞬间……[1]

作者简介

李景宽,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