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全跳舞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内容简介
本书是村上春树最新的一部短篇小说集,2000年出版。共六篇。各篇都以1995年日本大阪、神户大地震为背景,描写经历巨变的人们对自己以往人生的重新认识。他们有的丢开过去的种种顾虑,终于与爱慕已久的女子共同生活,有的终于吐露了久积胸中的郁闷,获得了精神的自由;有的小人物在巨变面前发现了自己的力量,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壮举。本书体现了村上春树对人生的深层思考,被评价为是村上春树的转折期之作。
作者简介
村上春树(1949— ),日本著名作家。京都府人。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1979年以处女作《且听风吟》获群像新人文学奖。主要著作有《挪威的森林》、《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舞!舞!舞!》、《奇鸟行状录》、《海边的卡夫卡》、《天黑以后》等。作品被译介至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在世界各地深具影响。
原文摘录
如尼采所说,最高的善之悟性,即心不存畏惧。 火这东西呀,形状是自由的咧,就会随看着的人的心显得像任何东西。如果顺子看火的心情变得很寂静,那是因为你自己心中的寂静反映在那里的关系,这个你懂吗?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火都产生这种现象,这种事情要发生,必须火本身自由才行,瓦斯炉的火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打火机的也不行。一般的营火也不行。火要能自由必须要我们这边为它安排好可以自由的场所才行,而且这不是谁都能见到办得到的
书评
昨天麻原彰晃处刑了,又想起《神的孩子全跳舞》这篇短篇。沙林事件和《神》的细节有很多对应,不是那种抽象的主题对应,而是非常直接的情节设定上的对应。这是我某段时间战后小说精读课的题目,趁着事件在现实中告一段落,突然想发一下。
《神的孩子全跳舞》2002年刊行。
但其实是事件沉淀后的1999年杂志《新潮》进行的“地震之后”连载计划的单行本,加上之后添写的《蜂蜜派》,一共6篇。出场人物全都和1995年1月的地震有着或近或远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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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50周年。
这一年1月17日,日本大阪神户地区发生了7级地震,是当时日本经历的最大战后自然灾害,六千多人遇难。
2个月后的3月20日,东京地下铁遭遇新兴宗教奥姆真理教的恐怖袭击,5组教徒分别在5条地铁线路中投放沙林毒气,上千人留下或轻或重的后遗症,并长期受创伤性精神疾病折磨。这是当时日本遭遇的情形最恶劣的无差别杀人事件。
事件后的地铁
而1990年代开始,村上以客座研究员的身份来到新泽西州的普灵斯顿大学。当时的国际背景是海湾战争,回忆起那时的美利坚体验,村上说:“说实在的,那时充斥在美国的爱国主义情绪让我不太舒服。”客座研究员的任期结束后,村上被续聘为讲师,延长了留美计划,开始教授现代日本文学的课程。
但因为1995年的两起事件,隔岸旁观着日本的村上回国了。
为了介入他感受到的某种“地下的黑暗”,村上开始着手进行纪实文学计划——采访地铁沙林事件中的受害者(乘客、救助工作人员)和加害者(奥姆真理教教徒),希图还原出事件主角的独立个体,他还原他们的性格、经历甚至人格,勾勒遇到毒气时那些立体的人。之后素材集结成纪实访谈集《地下》、《地下2:约定的场所》。
借此,村上从私领域的小说家走向更严肃现实的问题域,也更被传统评论者承认,第二部还获得桑原武夫学艺奖。
《地下》日文版封面
但作为小说家,村上的“本格介入方式”则是这部小说集。
6篇作品中,以《神的孩子全跳舞》中善也的故事最为压抑、神秘和独特。
故事的时间锚点是地震发生后。彼时的东京,看似一如往常地忙碌,但空气中却飘荡着滞重和绝望。在这种氛围中,小说想用大量的细节去“预言”之后在现实中发生的“奥姆真理教东京地铁沙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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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 男主角善也的母亲是新兴教派的教徒。
年轻时经历了诸多不顺,其中最吊诡的事情是接二连三在严格避孕状态下怀孕而必须堕胎。最后交往的对象是为自己实施堕胎手术的外科医生,在外科医生科学而严苛的避孕措施下,善也的母亲还是怀孕了,怀的就是善也。
被医生怀疑成随便的不良少女而准备自杀的母亲遇到了传教的田端。田端将这三次怀孕讲述成圣母玛利亚一般的神迹,还将3这一数字对应到“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系统里,称善也是“神”的孩子,是神连续三次显灵让善也降生。自此母亲开始笃信宗教,但善也也得以作为“神的孩子”存活于世。
这种宗教元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1990年代突然大量增加的新兴宗教团体。1989年日本结束昭和进入平成,经济的泡沫盛世也崩溃,股市崩盘,房价暴跌,失业人数急速上涨。瞬间失去稳定生活和精神寄托的日本社会催生出大量新型宗教团体,这是奥姆真理教的大背景之一。
奥姆真理教的权力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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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 但善也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毕竟真实存在。
他是一位失去右耳垂的普通医生,失去的方式也很吊诡——被一只突然窜出的黑狗咬掉(如果对《黑泽明》的《梦》有印象,应该对黑狗的隐喻很敏感,它代表某种挥之不去的过去和危机)。善也心里藏着关于生父的有限信息,做着母亲口中的神之子。
小说中,阪神地震之后,母亲跟随教团去神户救助,善也一个人在东京过着单调的通勤生活。但在某天下班之后,他在地铁中遇到了这位父亲(准确来说是疑似自己父亲的人)。
“男子消瘦、一张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面孔,隐约透出医生气质。年龄也相符,且无右耳垂,未尝不像是被狗咬掉了。善也凭直觉看出,此人绝对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于是决定一路尾随男子。 善也在霞关站换成时遇到男子,后跟随男子一起乘上千代田我孙子方向的地铁(这非常重要!)。列车驶过新御茶水,过了町屋站以后钻出地面,在进入千叶县之前的绫濑站下车。一路尾随进四下无人的废车弃置场,钻入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小道后,对方消失了。
两人在东京地铁中的位置
为什么要事无巨细地还原他们的路线呢?
在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中,一共有五组人(每组分为接送者和投毒者)实施行动,两组选择丸之内地铁线,两组选择日比谷地铁线,剩下一组选择千代田线。
千代田线的投毒者叫林郁夫,是一名医生——与善也生父的设定相同。
行动当天,他从绫濑站上车,在新御茶水站戳破装有沙林液体的包装袋,列车最后行驶至霞关站紧急停止——这正是善也尾随医生父亲的反向路线。
而奥姆真理教为收容信徒所建的设施也多存在于偏远荒芜的野郊,有高高的围墙——近似小说中父亲消失的场所。这些细节都与小说的设定不谋而合,很难让人相信是巧合。
而在现实中,林郁夫是5组中唯一一个因自首而获无期徒刑的投毒者(其他人为死刑),也是因为他的自首警方得以很快锁定奥姆真理教。
5位投毒者的路线图,绿色为林郁夫
地铁沙林事件(地下鉄サリン事件)参与者获刑情况 .
善也追寻自己根源(父亲)的行为恰合村上回溯日本人“深藏之黑暗、地底之暴力”的欲求,前者无疑是后者变装后的显现。
小说最后,善也在空旷的球场跳起了舞。
“善也可以真真切切地感觉出自己置身于某人的视野之内,他的身体他的肌肤他的骨骼都感受到了。” “各种各样的动物如变形图一样潜伏在森林里,甚至见所未见的可怕的猛兽也在其中。不久他将穿过森林,但他无所畏惧,因为那是他自身的森林,是形成他本身的森林。野兽是他自身的野兽。” “善也不知道跳了多长时间。反正很久很久了。一直跳到腋下沁出汗来。继而,他募然想到自己脚下大地的深处。那里有冥冥黑暗的不吉利的低吼,有人所不知的运载欲望的暗流,有黏糊糊滑溜溜的巨虫的蠕动,有将都市变为堆堆瓦砾的地震之源,而它们又都是促使地球律动之物的一份子。” “神的孩子全跳舞”。
舞蹈在村上的小说里是自由的、个人化的力量(参考《舞舞舞》),而宗教则是禁锢的、集体化的力量,只有用独立的个人性的思维才能对抗集体的规训,但必须时刻自省黑暗就在自身深处。降临日本的暴力一定产生自日本内部,“必须抱着自身的恶生存”(与河合隼雄对谈时的言辞)。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