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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的溝西隊(許衛國)

1964年的溝西隊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1964年的溝西隊》中國當代作家許衛國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1964年的溝西隊

站在十米來寬的圩溝東岸望溝西隊,對於我來說,那裡就像是一個神秘的國度,雖然圩溝兩頭有路,幾分鐘即可達對岸,但對於我那時來說,比成人偷越國境還困難。遠望天邊,以為天邊就在溝西隊的玉米地那裡,那些雲朵既從那裡升起,也落在那裡,我很想去弄一團雲朵玩玩。我對對面的人充滿恐懼童年的恐懼就是怕對面的同齡人欺負。嬰孩落地後神性即逐漸消失,獸性猛增,外面小孩進入他們領地首先就是言語挑釁,進而就是武力威脅,這是當年兒童社會常見的生態。這年我曾經在別人帶領下走過溝西隊社場和大塘中間那條大路,正是麥收以後的一個中午時分,社場上空空蕩蕩,場邊有不動聲色的糧食倉庫、有休閒靜臥的石磙和牛車、有巨輪一樣的大草堆、樹下的牛不動、塘里的水不動、陽光和風都是不動的,那些好鬥的小孩也好像銷聲匿跡,雖然沒有受到他們挑釁和攻擊,但看這一切都十分陌生,僵硬,似乎它們隨時都可以變成鬼怪魔獸或有埋伏。若不是有大人帶着,我也必須驚恐。

幾個家庭條件不錯的農家小孩在玩耍

因為大隊書記是溝西隊的人,這也難免使溝西隊有高人一等的感覺,大人小孩講話都高他人至少一個八度。而溝東溝南兩個隊好像也自甘下風,他們都積極謙恭的接近溝西隊人。當然,這只是我那時的感覺。

這也難怪,就說那水井雖在三個隊交界處,但具體在溝西隊地盤上,溝東隊的人來挑水,雖說是一個黨領導,同一個大隊,理所當然,但還是有在他人屋檐下的感覺。生怕哪天溝西隊翻臉把井給壟斷了。有人說,你溝東不能自己挖一口井嗎?談何容易?人力有,財力物力都是無能為力。

生產隊長在吆喝着開會

早先大隊部也蓋在溝西隊,半截磚牆半截土牆,高大威武,也是鶴立雞群。這一年小學校也蓋在溝西隊,雖說只有三間草屋,兩個農民角色轉換的老師,但那是整個大隊最高學府(各隊有農民掃盲夜校),也是文人最集中的地方,這兩個老師也是來自溝西隊。這之前,這個大隊小學生都去五里之外的孫河學校讀書,溝西隊人數去的最多,比其它兩隊的總和還多一倍。幾年後,醫療室也蓋在溝西隊地盤上,赤腳醫生還是溝西隊的人。這就不怪北京人在各省人面前有優越感了,溝西隊人在其它隊人面前也這樣。從現在眼光看,人家那裡地勢也確實好,圩溝南面那塊地平整高大,其它兩個隊找不到這個地方,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地位無可非議。溝西隊似乎人口也多,經濟實力也是不錯的。

這一年,外來的老蠻子大隊書記完成蹲點掛職使命後,把重任交給溝西隊土改時期入黨的江平安,我就再也沒看見他的十五歲兒子明喜,在圩溝邊依着大柳樹釣魚的畫面。那會兒圩溝水清,水草也被洗的鮮亮,那些䱗魚,浪裏白條,金身玉體,逃不過他的大頭針彎的魚鈎,這些魚因長期無人竭澤,倒也肆無忌憚,只見蚯蚓,無視魚鈎,待等到在陸地上翻卷蹦跳,似乎才知好日子已經到頭。

老師在教沒上學的女娃娃掃盲識字

這一年青陽城地主汪克彪的夫人帶兩個兒子汪正華、汪正民遷到溝西隊來勞動改造。在溝西隊老地丁地基以外蓋了兩間房子。房子屋頂和老地丁人家窗戶等高。雖說房子比人家矮了一大截,但畢竟還是溝西,好八不如孬九,就算他是最窮的密西西比州,畢竟還是在美國。汪克彪民國三十八年逃離大陸,留下母子三人。大兒子汪正華學得一手理髮好手藝,人人需要,故地位也不低,而且他無師自通學會二胡和五線譜,令鄉民拍腿驚奇,兩年後又趕上大隊興辦文藝宣傳隊被重用,地主成分的陰影被他的光彩隱去大半。他一天書沒念,竟會寫一手像模像樣的毛筆字,過年寫春聯,平日裡寫書信,他就是全村的秘書,故貧下中農也不曾難為他,反倒自卑地尊敬他。溝東溝南青年正是青春萌動季節,也過來美發以便相親,有頭有臉的閒人也時常過來,聽汪正華談古論今說奇聞,他家兩間小屋成了文化站。我們這類或大一點的小孩是不敢來或不便來的,檔次也不夠,多是那些走村串鄉的野剃頭匠一年半載來一兩次,剃個光頭管半年,等到頭髮像「賊頭」(老人說賊的頭髮都很長,婦人一樣)一樣,再來一次斬草除根式理髮,這樣一年的頭上問題就基本解決了。

幸福的一家人

讓溝西隊感到榮光的還有,這一年公社水稻實驗田也放在他們生產隊,雖然沒有成功,讓保守的貧農代表「老豁牙」大發牢騷,但這也算上級的關心和信任,還發了噴霧器,肥田粉和六六六粉子,不少人把六六六粉子拿回家撒在蓆子下面使臭蟲、虱子大大減少,而藥物對自己的傷害他們忽略不計。


前幾年搞大躍進把生產隊老百姓害苦了,後來他們還是學習了老黃牛精神——穩中求進。老黃牛一步一個腳印,扎紮實實,任勞任怨,埋頭苦幹,可以說,所有關於勤勞奉獻的詞語都可以用在老黃牛身上。

頂着凜冽的寒風挖河工是對農民最殘酷的考驗

這一年溝西隊獲得全縣學大寨先進單位光榮稱號。全公社十五個生產大隊九十七個生產小隊,就溝西一家獲此殊榮。社員收入也很可觀,這就應了「鞭打快牛」那句話,不久,幾家下放幹部的家屬也安排在溝西隊落戶,社員們有意見,認為他們來了吃閒飯,爭了他們的肥。上級就從政治高度來消除這些消極思想,在生產資料分配上也對溝西隊有所傾斜。領導總是善於平衡,總說領導工作要學會十指彈鋼琴,下好一盤棋。此言不虛。

這年年底,溝西隊迎來「清思想,清政治,清組織和清經濟」四清工作隊,到處在唱「工作隊下鄉來,貧下中農笑顏開,階級隊伍組織好,地富反壞跨了台……」我因此也學會了幾句,至今未忘。

年底,溝西隊社場邊大塘抽水逮魚過年,還殺了三頭豬,按人頭,每家都分到幾條胖頭鰱子和幾斤豬肉,消息傳到溝東隊,比前不久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還震撼,蘆花媽媽就希望女兒蘆花快快長大,嫁個溝西人家。[1]

作者簡介

許衛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文化學者,曾發表大量反映農村題材的文學作品。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