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夜話(趙曉舟)
作品欣賞
陳倉夜話
一場瀟瀟灑灑的大雨，把酷暑難耐的炎熱天氣淋漓盡致地澆了個透心涼。轉瞬間，秋高氣爽、丹桂飄香、萬里江山、無限風光。此時此刻，如果你登高遠望，不免有「天高而明，地厚而平，五氣敘行，萬匯順成」之感。睹物思人，觸景生情，也許正因如此，誘發了我出遊會友的念想。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懷着幾分惦記、幾許惆悵，離開了終日喧鬧的大都市，回到久別的故地重遊，消息一傳出，便有數位昔日同事、朋友競相邀請，幾番商討，大家決定相聚於這座城市的北坡公園，觀賞山城美景、感受農家風情，體味人生冷暖，共敘心靈之聲。
這是一座位於八百里秦川西部的現代化工業城市，古代「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諸葛亮六出祁山」、「鐵馬秋風大散關」等膾炙人口的故事皆出此地。我們的目的地——北坡公園緊貼城市而建，北依陵塬，南面秦嶺，西起長壽山，東至金台觀，這一段山地古稱羽陽山，公園坐落於此山北坡上，故人們俗稱其為北坡公園。 傍晚時分，大家步履蹣跚登上坡頂。舉目遠眺，西邊天際紅霞滿天，夕陽下鴻雁展翅翱翔。俯首山下，城區高樓林立，道路縱橫交錯，街面車水馬龍，渭水穿市而過。此景此情不由我想起唐代詩人劉禹錫的《秋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的確，無限秋色往往帶給人無邊遐想，無論古代的文人墨客、達官貴人，還是現代高官白領、社會庶民概莫能外。
秋的蕭瑟、秋的寥寂、秋的豐收、秋的慰藉，曾讓多少無所事事之人無病呻吟，也讓多少勤奮辛勞之人歡欣快慰。然而，在一些人嘆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時，又有幾人自問「幾分耕耘，幾分收穫？」
我和朋友們在緊鄰公園頂端邊沿的一戶農家小院門前分別落座，這裡清風拂面，花香四溢，處處散發着人之初最純的空氣，同時，放眼望去，城中美景盡收眼底。由於友多情長，一時間只聽得大家天南海北、古往今來聊侃起來，其中不乏有一些恭維之詞隨風入耳，偶顯出人性的虛偽，也許是無奈，但這一切都無傷大雅，倒是我自己茫然中找不到發言的話題。不過，在這物慾橫流、世態炎涼的人世間，有這麼多拒絕平庸、潔身自好、友情為重的摯友相邀，其意本身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即便自己沉寂靜坐、洗耳恭聽，已經是萬分感動之至。
大家閒聊中，農家的美味佳肴已不知不覺擺上桌面。此時，天上星月騰空，山下華燈初上。院落中，微風舞柳，蛐蛐鳴唱，與劃圈喝令聲相互交融，彈奏出神奇美妙、無與倫比的和諧交響樂。剎那間，什麼煩惱都拋在了九霄雲外，什麼不快都扔在了太平洋深處。
按照老規矩，故友相聚「三巡過後盡開言」，可此時此刻，「酒逢知己千杯少」，「同道之人話語多」。酒助人威，人借酒勁，大家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只可順勢，不可逆擋……
我身處其中，無限愜意。洋洋自樂中突感陣陣清風吹過，涼爽中略帶一絲寒意，此時我方知秋天真的來了，隨即獨自佇立於護欄邊，忘情地閉上雙眼，盡情地吸吮花香的芬芳，忘情地享受着秋的清涼。我喜歡秋，因為秋是人生的中年，是勞動者的天堂。人常言：「一葉知秋」，而今天的我，的確是「一夜知秋」。
恍惚中，我又倚樹凝望，朦朧的月色中，不遠處的樹上，幾隻鳥兒悉心而平靜地啄着自己的羽毛，樹下不時有螢火蟲三三兩兩飛鬧，不知疲倦的昆蟲，無休止的叫聲，似乎向人們訴說着這座城市的歷史悠久……瞬間，我仿佛看見炎帝從常羊山出發，又踏上了濟世救民的行程；聽到了大散關又響起了鐵馬秋風的怒吼；聞到了秦嶺深處又燃起了暗渡陳倉的戰火硝煙。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談中。歷史只告訴未來，過去的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把握住今天顯得是多麼重要。
陳倉的秋夜真美，它讓我心存寧靜，了無雜念；它讓我直面人生，珍愛友情。在這濃濃的秋意中，我情不自禁地為秋歌唱：秋夜，寂靜而安詳, 在這樣的夜裡，可以讓我細細品味生活中的每一章；秋夜,天高而氣爽，在這樣的夜裡，任憑我把豐收的甜蜜盡情地品嘗；秋夜,短暫而悠長, 在這樣的夜裡，春的期盼，夏的展望、冬的等待都在這裡變成理想；秋夜,愉悅而悲傷,在這樣的夜裡,演繹着耐人尋味的友情故事,酸甜苦辣都變成了佳釀。
分別的日子總感很長，相聚的時間總覺很短。當朋友們喚我下山回家時，我才發現，山上已是萬籟俱寂，渺無人煙了，此時，城中的報時鐘正好清脆的響了十二下，我曉得，新的一天又即將開始了。漫步於下山的路，心情格外舒暢，於是，以詩銘志，拂袖而歸。
蕭瑟秋風月下影, 山徑踏青腳步輕，
多少塵緣隨夢去，留得豪情伴美景。
中年正值掛勁弓，策馬揚鞭意千重，
待到來歲春發日，遙觀蒼山萬點紅。[1]
作者簡介
趙曉舟，男，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