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所发生的传说(林钟好)
作品欣赏
那些年,我所发生的传说
一、本事
那年搬家,丫头在旧书箱里捡到了一本旧笔记本,翻了一下,笑着对我说:"老爹!想不到你当年还是个画家啊!"我一看,哈!笔记本里画的是当年在三百门野水海滩的风景呢!很漂亮的鹰嘴岩居然被我画的栩栩如生,鹰嘴岩的后面还有两个"捧手寮",寮后是一垄一垄的地瓜园……不禁,就想起当年跟邻居阿咬叔去鹰嘴岩海边"插虾挝"(一种浅海捕鱼作业)的一茬趣事。
阿咬叔的爷爷是乡里的一个神奇人物。打小的时候就听过阿咬叔的爷爷是“海龙王”化身,每逢重大节日他都会到乡里的海龙宫“做法”,然后出一些“血符”给乡人驱邪治病。可惜我当时年纪小,没看过他的法力。后来我问过阿咬叔,阿咬叔说他爷爷当年会“盘钉球”,就是赤裸着上身用一个锋利的钉球耍起武术,钉球砸到身上都不出血,很神!但是有一次我问过阿咬叔的哥哥阿膘叔,阿膘叔说他爷爷是会“盘灯球”,就是用一种像元宵花灯似的“火球”舞耍着,火苗喷烫在身上也不会烧伤,特别好看。到底是“钉球”还是“灯球”乡人好像也没有个确切的说法,反正大家都相信他爷爷一耍起“灯(或钉)球”海龙王就上他的身,他就是海龙王的化身了,然后就会用法术给大家驱邪治病。
阿咬叔本来叫阿胶,从小继承了他爷爷的家传武功,开了个跌打伤医铺子,好歹在渔乡里也有了名号;有一次跟灰土砖匠阿邪发生口角,最终打起架来。阿邪整天捶打灰土砖,身手利落力气又大,结果一出手就把阿胶按在地上,阿胶一急就一口把阿邪给咬了,末了还说阿邪耍赖,不按套路出拳打架。“阿胶动口不动手”成了笑话,从此大家就给他改了名字。
阿胶输了面子又输了名字,从此医铺也开不下去了。没办法,只能靠讨些浅海作业过日子了。
一个冬天放寒假,我就跟阿咬叔去了鹰嘴岩海滩"插虾挝"。我们在海滩上搭了两个“捧手寮”,早晚无事,阿咬叔跟我说:"你练过拳吗?"我说:"没有,在学校体操队学过前后空翻,倒立劈叉的都会。"阿咬叔说:“这没用,翻筋斗倒立走不实用;我教你打拳,会打拳才算本事;教一步你给两根香烟就可以。”阿咬叔接着耍了一套拳,我觉得他的武术很厉害就同意了。于是早晚就在海边沙滩教我练拳。不知不觉,阿咬叔都拿了我好几包香烟了。
一个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在土寮的被窝里被外面的喊叫声吵醒,出来一看,上边灰蒙蒙的地瓜园里阿咬叔正边跳边喊着:"阿嫂误会阿嫂误会……"一个女人拿着扁担追打着,边打边骂:"老天追的,半夜死早敢偷我的地瓜,我让你偷,我让你偷……"阿咬叔被女人追赶到园垄边,女人扁担狠劲一个横扫,阿咬叔“哎呀!”一声从上面几个筋斗滚下海滩……阿咬叔哭丧着脸,一边抱着头一边念叨着:“我就在地瓜沟拉了个大便,用得着这么狠吗?”
阿咬叔脖子扭歪了,养了几天。那天一大早拿了包香烟给我,说:"弟啊!以后你教我倒立翻筋斗,还是这本事实用!"
二、鬼话
82年寒假,我和同学跟他老爸去出海。那时候天很冷,出海一般都是下半夜;渔船就锚停在渔村前的港湾中,离码头有好长一段水路,上船都要靠小舢板接过去。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镇里电影院看了第三场的《少林寺》,完场已经是半夜了,北风好冷好大而且还下着细雨,我在码头喊了半天船,没人来接,没办法,就钻到码头边上的一条渡船,那时候的渡船夜里都没人守着;我在黑暗里摸索着找到机舱房,顺手拿了件工作服蒙在头上就睡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听到有脚步声,我还没清醒过来,舱门就打开了,我吓了一跳爬起来,头撞到舱顶板上,“哎哟”一声……那人一打开门听到叫声,又看见黑乎乎的一个“大头鬼”,吓得大叫一声“妈妈妈呀呀呀……”掉头就跑,只听到外面“轰”的一声,人掉水里了。
隔日,乡里就传开了……
“听说了吗,昨夜鼻涕那孩子撞上那脏东西了!”
“是啊!在渡船躲雨让一个大头鬼给轰水里了。”
“什么大头鬼?”
“听说,眼睛像铜铃,脑袋有巴斗那么大,吓死人了。鼻涕那孩子现在还在床上发抖呢……唉!”
……
89年,我在市郊一个叫园东的地方打工,那地方离我朋友在新州工作的单位大概有8、9公里。晚上没事,我经常踩单车去朋友那边玩;那时候从园东到新州都是不太宽敞的水泥路,两旁是茂密的相思树,晚上阴森森的有点吓人。当时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看录像,香港的恐怖片又刺激又好看,每次都是看到下半夜才回来。一个夏天的夜里,有点凉风也有点月光,回来的时候刚到半路,应该是在芭村附近,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小拱桥上面有一个影子在晃晃荡荡地跳跃着……“见鬼了!”我吓了一跳,脑子里一闪一闪的出现录像中的吓人画面,脊背一阵阵发凉……停下了车,找了找,身上外衣口袋就一支钢笔;我咬了咬牙,一发狠,握着钢笔,脚下一使劲……妈的!老子今晚就来个口诛笔伐,大不了跟你摔上一跤……心里想吼几句歌来壮胆,可惜嘴巴老是不听使唤,就抖着抖着抖着……那东西越来越近,跳着舞着晃着荡着,身子好高好瘦,脑袋好黑好大……挨得近了,我猛吼了一声“杀啊……”,只听到身边“哦”了一下,我看都没看,一溜烟逃回单位了。有几个同事还在喝酒打牌,听说了情况,来了兴趣,一帮人就跟我开了部解放卡车过去,到了小拱桥,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一位同事眼尖,跳下车来,从旁边的芭蕉林下拉出了一个家伙,浑身脏兮兮的骨瘦如柴,乱发披头大如巴斗,看样子,应该是精神病患者。
不久,附近的人也传开了一种说法……
芭村路段夜里经常闹鬼了,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头鬼。前几天一个年轻人半夜在那里连人带单车都失踪了;后来去了一部卡车也让那鬼给弄没了……
“听说了吗?连卡车也弄没了?”
“听说了。”
“怎么弄没的?这么厉害!”
“谁知道啊!”
……
91年,农历七月十五,传统鬼节。晚上跟单单两个人喝了酒,借着月色往乡外野地边走边聊。那时候我们都是地道的文学青年,浑身热血豪气,话题一打开就忘了时间路途……过了虎头山腰,看看走到仙家村外,抽了根烟就往回走了。山野小路静悄悄,月光时亮时暗,树影若隐若现……快到山腰的秀士墓附近,“有人!”单单嘀咕了一声。
“看见了,是个女的。”我说。
“你怎么知道是个女的?”
“我看见发夹亮闪了一下。”
大半夜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应该有故事。那个女人估计也看到我们两个人在向她走过去,所以就绕了个道,往下面一个池塘走了下去……
“不对,去看看吧!”单单说。
那个池塘叫“激崩池”,水很深,平时都是附近田园庄稼灌溉用的,以前也听说有人来这里寻短见。我们赶紧走了过去……刚到池边,那个女人正在石阶上洗脚,看到我们过去,抬头就问: “这么晚,你们来这里干嘛?”
“没事出来散步。你呢?一个人不害怕!?”我说。
“我来守我的地瓜园和菜地,已经守几个晚上了。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好几晚把我的园地都偷到七七八八了。唉!”她晃了晃手上贼亮贼亮的柴刀,一脸愤怒。
这样啊,那贼确实该死!
没几天,乡里就有传说了……
“激崩池闹水鬼了,还是女鬼,听说拿着刀找秀士墓两个男鬼打架呢……”
“听说了,还听说是争风吃醋呢!”
“奇怪了,鬼也争风吃醋……这世道,什么怪事都有。”
……
人心不正,方有鬼神邪说;世上闹鬼,皆因人为。时下风清气正,再无鬼话。[1]
作者简介
林钟好,笔名,七迁,男,广东潮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