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彭太光)
作品欣賞
送禮
馬上就到春節了。在春節前，德哥很想了結自己的一樁心愿：送份禮品給京兆.悅城的老總姚厚亮先生。
德哥是提前辦理的內退手續的。內退前，他是市建築工程公司的預算工程師。在城市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國有企業搞不過民營企業，市建築工程公司垮了，效益不僅不好，還虧損。沒有辦法，市裡面將市建公司改制，全體人員能退的則退，不能退的買斷。德哥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辦的內退的。內退，就能拿到退休金。到辦理退休手續時，再轉為領取養老金。
德哥所在的市建公司因效益不好，他在崗時都只能拿到月三千多的工資，內退後，也就兩千多一點。德哥的老婆原在市建公司的小集體工作，後來小集體沒有了，德哥的老婆也就在家做全職太太。
你說，兩千多的家庭收入，兩個人生活，也只夠吃飯。為了能多賺點錢，以改善生活狀態，德哥應聘進了京兆.悅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擔任了預算工程項目管理員。因德哥有預算工程師資質，德哥的月收入有四千三百元。有這份工作，有這份收入，德哥很是滿足。這不，馬上就要過春節了，老婆說，你得準備份像樣的禮品送給姚總。姚總是民企的老闆，不受八項規定約束。德哥心裡清楚：跨過年，到三月一日，公司對應聘人員重新簽訂就業合同。能不能留下來，一看你的工作業績，二看你跟老闆的關係。德哥自認為自己的工作業績是不錯的，在做工程預決算中是為公司創造了價值的。可跟姚總的關係即只是一般般。
德哥想的是，跨過年就要重新簽訂任聘合同。自己能不能留下來，難以確定。現在搞工程預決算的人多了去了。要想留下來，不送份像樣的禮物，怕是行不通。那天，德哥的手機上跳出一個廣告，瑞士勞力士手錶中國香港旗艦店內陸秒搶：二十三萬八正品打0.5折，只需一千零九十八。看到這條廣告，德哥明知這是個陷阱，肯定是假貨。可自己沒有更多的錢，送份像樣的禮品拿不出手。看到這條消息，德哥進去看了看，發現廣告內容真實可靠：貨到付款，驗貨試戴，勞力士手錶店檢查真偽，七天無理由退貨退款。有這許多的承諾，徳哥心裡就熱乎起來：只要花一千多一點的錢，可以買一隻似同於真品勞力士的手錶。男士大多都喜戴名表，姚總也不例外。我買一隻假冒的名牌手錶送給他，他又不知道我是網上低價買的。就像那些送名煙名酒的人，他買的咋知道是正品還是冒牌？而收禮的人，咋又會去驗證真偽呢？說不定，他姚總收了後，也許又送給他的朋友去了。這樣的話，就誰都不知道這塊表的真正價值了。 德哥這樣想着後，立馬就從手機的屏幕上翻到了「立即搶購」，點擊立即搶購後，顯示出了幾個必填項：姓名，手機號碼，省市區，家庭詳細住址，郵政編碼。德哥按照內容要求，一一填寫。並在客戶購買留言處留下一句話：不是正品退貨。
不到四天的時間，順風公司的快遞哥打電話給德哥，問他是不是買了一塊手錶，貨到了。德哥一聽貨到了，有點兒喜出望外，說：我現在金山角邊上的京兆.悅城，你現在能送過來嗎？要是不能送過來，那就約好明天中午十二點送到收件地址的地方。
快遞哥說：那就明天十二點送到你家小區門口。
好，好，好！德哥連說了三個好。德哥想的是：送家裡來更好，老婆可以欣賞一下這款手錶。
第二天的中午，德哥收到了快遞哥送過來的手錶。
德哥說：我要開包檢查一下。
快遞哥說：可以。並幫德哥撕掉了第一層的塑料包裝袋，取出了一個精緻的手錶盒。
德哥接過手錶盒，打開盒蓋，一塊嶄新的金黃色勞力士手錶展現在眼前：手錶被一層薄薄的塑料薄膜裹住，錶針在「滴澾」走動，時針指向，正好是十二時八分，與得哥的手機同時。日曆顯示正好是當天，不差分毫。看手錶說明書：全部是英文。中文是繁體字：顯示手錶的生產批號、手錶底盤顯示手錶的編號。防偽標識碼齊全。從整個的包裝上，看不出真假。德哥自言自語的說：銷售這款名貴表的還真動了心思，搞得跟真的一樣。
快遞哥說：中國人就是仿真造假行，假的都可以做成真的一樣。
德哥說：前不久，我也是手機上收到的廣告信息，買了一款兩斤裝的2019「金豬獻福」珍藏紀念銀幣，只花了980元。拿到中國銀行去鑑定，是真貨。
德哥說的是真的。德哥屬豬，只想買個屬豬的物品放在家祈福。一個月前，當手機上跳出2019「金豬獻福」紀念銀幣兩斤裝收藏版秒搶廣告後，他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打開了廣告信息。這個2019「金豬獻福」紀念銀幣，設計美觀大方，凸顯個性，是上海造幣有限公司發行的，數量5000套，限購兩套。且幾年來的市場價一直在飆升：2016年的標出了十幾萬的價格。2019年的市場發行價6888元，市值己達68888元。搶購只需980元。德哥仔細看過後，又進淘寶店鋪搜索了一下，無此貨。德哥認為這是廠家搞惠民活動，活動也是廣告，搞活動降價促銷屬正常，便狠狠心買了一枚。心想：就是假貨，也只花980元，權當拿980元買了一件假的觀賞品。貨到後，見到的人沒有不說好的。德哥自己也是滿滿的歡喜。德哥的一個同學在中國銀行工作，德哥特意帶去請同學安排做了鑑定：真貨。
德哥付過錢，提着手錶手提紙袋、哼着小曲兒回到家裡。看，我買了什麼好東西？
德哥老婆見老公這樣開心，知道他又得什麼便宜了，說：該不會是我要你買送人的禮品吧！
正是。德哥打開手錶包裝盒，取出手錶給老婆看：咋樣？這樣的東西送得出手吧？！
德哥的老婆對手錶是外行，但對這款手錶很是滿意：該不會花了一萬多吧？德哥老婆問。
差不多，老婆你還算懂行情。德哥狡黠地抿了一下嘴：我怎會把實價告訴你......
星期三，是姚總在辦公室辦公的日子。一周七天時間，姚厚亮總經理只安排星期三在辦公室辦公，其它的時間在辦公室甭想找到他。姚總星期一上午安排開司務會，總結上周工作，布置本周的工作。下午，相關部門的負責人談要緊的事。周二、周四下工地督導檢查。周五召開財務銷售運營會。周六、周日安排公關，與他的朋友們在一起喝茶、打牌、健身、戶外活動等。這是姚總雷打不動的工作時間安排。當然，特殊情況也有例外。比如，市裡的領導、開發區的領導，或者與他利益關係比較鐵的朋友另有安排，那麼，姚總就會按照領導、鐵友的要求去應酬。
德哥是頭天晚上跟姚總電話說好，說明天上午上班時去他的辦公室，有事要匯報。姚總說：你來吧。時間不能太久。
德哥在家7點半就吃過早餐，提着手錶提袋（提袋外面加了一個塑料袋），急急忙忙地趕到二路公交車站。當他坐上公交車，到金三角站下車，再步行到京兆.悅城，八點差幾分。德哥來到姚總辦公室，正好八點。
姚總己在辦公室，且裡面己經有人在跟姚總說着什麼。只聽姚總說：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安心工作吧！
看樣子，這人也許是送禮來的。快要過春節了，又要新簽應聘合同了，找姚總的人肯定多。德哥有些忐忑的心情，走進了姚總的辦公室。
德哥，你來了！請坐，找我什麼事？姚總還不到五十，可仍稱李德明為哥。姚總說話時，笑容可掬。
德哥老實地坐落在姚總老闆桌的客人位置，將手上的提袋放在辦公桌上：姚總，我及家人感謝你的關照。快過春節了，不好怎麼表達我及家人的心意，買了個小禮品，望姚總收下。
老李，你怎麼也犯糊塗？我們之間是公平的呀！你為公司做事，公司給你報酬，要你送什麼禮品呢！
姚總直呼德哥老李了，許是心裡很不高興。李德明心裡堵得慌，不知姚總是真不要送禮，還是禮品不合他的口味。德哥做預決算是萍城的高手。在職的時候也幫開發商做過預算，賺些零花錢。德哥做預算，為請他的老闆省了不少的錢。德哥能退休後應聘到京兆.悅城來，姚總也是看中了他的優勢。當老闆的，誰會怕錢賺得多？姚總是董事長兼總經理，他是法人，雖說是股份制民營企業，可很多決定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作為總經理，他是要管業務的。開發用地拍下來，規劃設計到位後，他也要選擇建築工程隊伍，而選擇建築工程隊之前，預算這關很重要。緊一點，公司得利，松一點，建築施工方受益。德哥在姚總這裡打工，是姚總每月給他幾千的工資，德哥就必須認真地為公司的利益最大化着想。在做預算的時候，德哥做得很細，很徹底。既能讓施工方接下工程，又能讓公司的效益最好。德哥心裡想：我打工賺的工資，只不過是節省下來裡面的一丁點而已。我送禮給你姚總，只是看中你的公司發展比較好，我也想在公司多做幾年。要不是為這，我一個六十的小老頭了，還要絞盡腦汁送禮給你，我才不干呢！
德哥灰溜溜地出了姚總的辦公室。幸運的是，姚總沒有要他把提袋帶走，而是默認收下這份禮品。德哥心裡想的是：姚總只要收了禮品，他續聘的事就肯定不成問題。這樣，他德哥還可在京兆.悅城公司發揮餘熱。
元月三日，是公司正常上班。在節假日，京兆.悅城也是放假的。對那些承建工程的老闆，他們怎樣管理是他自己的事。甲乙雙方有合同，都按照合同約定施工。上午十點，辦公室通知所有員工都去五樓會議室參加會議。按照正常的工作安排，公司是要開司務會的。可今天的司務會結束得比較早，接着又召開全體員工會議，德哥感覺這與往常有點不一樣。也許是新年第一天上班，姚總要跟大傢伙們見個面，一起分享新年的喜悅。
德哥步入會議室，己經座了很多的人。離開會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可大伙兒都早早的到了。民營企業不同於國有企業，民營企業老闆有絕對的話語權。就一次會議遲到，老闆都可炒你魷魚。所以，接到通知的員工誰也不敢遲到。
正十點，會議準時召開。沒有主持人，姚總就是主持人，就是主角。姚總說：2018年，大家辛苦了！這一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公司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任務。2019年，公司將繼續更好更快更大的發展。京兆.悅城項目建設還要五年才能全面結束，京兆.悅城新區地產己經拿到，快速發展己成定局。
民營企業，有些規定好像不受約束，如中央的八項規定。其實，我們同樣是要受約束的。必須遵紀守法，按章辦事。無論高管層也好，中層幹部也好，還是普通的員工，大家同樣要遵紀守法，遵司守規。2018年，對玩忽職守的，對破壞公司制度的，我們也進行了處理。我們不講文憑，只論工作的能力。有能力的人，公司任何時候都想留，反之亦然。但有的同志，不知是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我沒有信心，這段時間以來，總有人送禮物禮品甚至黃金白銀現金給我，說是馬上就要簽續聘合同了，其意是要本人關照一下。這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對我沒有信心嗎？
己交待辦公室，送物送禮送錢的在三天內自己主動領回去，不領回的，解除公司聘用合同。本人鄭重聲明：凡今天參加會議的，全部續簽聘用合同，從元月份起，每人每月增加五百元的收入。
聽到這，會議室里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德哥也是在拚命的鼓掌。可德哥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是甜？是澀？還是......[1]
作者簡介
彭太光，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萍鄉市作家協會理事、副秘書長，安源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