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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婚姻(李靳)

遲來的婚姻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遲來的婚姻》中國當代作家李靳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遲來的婚姻

拴子騎了輛新自行車,馱着媒人薄嘴片,到十五里外的王家營相媳婦。那個姑娘叫香苗,拴子見到她,心像掉到蜜罐里,甜得嘶嘶哈哈的,他非常喜歡女方的長相。女方及其父母對他也很滿意,將媒人薄嘴片轉交的一百元見面禮金也收下了。收下了,就是認可了。拴子喜得剛和薄嘴片出門,就朗格里朗地吟哼起了豫劇小調。

但沒走出多遠,薄嘴片又被香苗家叫了回去。等薄嘴片岀來,臉上卻是個烏雲遮月。薄嘴片對拴子說:「那妮子眼真尖,說你嘴唇上有手術印痕,是個豁嘴子。要是胎帶的,貴賤不能成親。」拴子一下打了個冷戰,「我只瞄了下她,不敢仔細看。她倒好,瞪着死眼子往人家臉上掃來掃去,害不害羞呀!」

薄嘴片說:「廢話。人家見面不往你臉上看,還能看你屁股。給我說實話,你那豁子是不是胎帶的?」拴子說:「這有啥講究嗎?」薄嘴片說:「那講究可大了,胎帶的豁子屬兔唇,先天性畸形,有遺傳性,下代多半還會是豁子。香苗說要給你生岀一窩小豁子來,是多麼令人膽寒的事呀。」拴子拍拍胸脯說:「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這豁子是後天的,絕不是胎帶的。」

薄嘴片說:「你當你是高官呀還是個富翁,正而巴經咱就一泥腿子,爬稱勾上也壓不住秤鉈。咱的人格值多少?兩高梁籽拴一起,不頂個豆。你還是去給姑娘解釋一下吧。」拴子脖子一梗,「我不去,她愛咋地咋地吧。」

拴子這麼一拉硬弓,薄嘴片心就軟了,勸他說:「你的嘴片過去到底是磕的碰的,還是刀子拉的,去給她說一下有啥難的?像死囚上刑場一樣!恁利靚的人咋這事上這麼粘糊起來了呢?」拴子說:「我已經說了,說不是,就不是。大不了這親不成,也不能像犯人似地讓人審過來審過去。」薄嘴片說:「既然不是磕的碰的刀拉的,還有啥不能說明白的,還能是狗咬的不成?」

說一千道一萬,拴子就是不去解釋。最後結局當然明了——散了。媒人薄嘴片連聲嘆息:「那麼靚麗的一個女子,和你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人家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這個散了,再找這樣子的姑娘可難了。」

薄嘴片最後說那句狗咬的是句丟人話。不過拴子的豁子是怎樣形成的,還真讓薄嘴片最後給說着了。他嘴上的豁子就是讓狗咬的。狗怎麼能將人的嘴唇咬豁呢?還得說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拴子十來歲時,最喜歡家裡那條老黃狗,兩個好得形影不離,就差沒在一個被窩睡覺。他上學,黃狗送他,上課時狗在學校外邊等着。下學後,他將書包讓狗銜着先跑回家,母親就知道他下學了,趕緊燒火煮麵條。

老黃狗有時也辦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譬如他與幾個小朋友去漳河裡洗澡,剛脫下衣服,老黃狗銜着他的衣服往回走,喊着喊着不回頭,送家裡去了。洗罷澡,拴子只好借了同伴一件褂子,捂在屁股上跑回家。

再說被狗咬的事。他餵狗都餵自已有的最好的食物,比見他爹都親。那時白面還缺,蒸幾個白饃讓他有病的爹吃。有時也給他一個,他準是讓狗吃半塊。那次他坐着小板登,狗兩條前腿扒在他膝蓋上。他擰一口饃扔狗嘴裡,再擰一口扔他嘴裡。最後剩下一塊,他往狗嘴裡扔,慌得那狗趕緊張開大嘴去接,他沒扔狗嘴裡,又拿回來。幾次三番,逗得那狗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往狗嘴裡扔時卻一下又返回扔在他嘴裡,那狗「唔」地一聲去他嘴裡奪饃,一下子將他嘴唇上下咬透了,兩片嘴唇血淋淋地變成四瓣嘴。他先到他大爺家,大爺是個有名老中醫,見他這副嘴臉,吃了一驚,忙領他到公社衛生院縫了十幾針,癒合後就落下了明顯的疤痕。十來年過去了,雖然長好了許多,但還是顯着兩條縫印。

拴子因為嘴唇上的疤印而散了姻緣這事,很快在街頭傳開了。這消息像一條棍子,攪起了早己沉澱的歷史渣滓,使那段往事又重新浮出水面,成了人們茶前飯後談論的笑料。並且風傳了幾個村子,給他定親路上設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他的婚事徹底擱淺了。

拴子終於明白事兒辦糟了,要消除影響,只有換個陌生的環境,重新打拚岀自己的空間。他心裡還是不服氣,憑自己的才能模樣,怎麼輪到自己打光棍呢?

拴子收拾了下行李,辭別自己的父母哥哥,就去了長途汽車站,鑽進公交車大肚子裡,任它「嗚嗚」響了一夜。天亮了,拴子被卸在了涿州。

涿州是座背靠首都的京畿重鎮,工業特別發達,到處是軍工企業、國營工廠、民營作坊。拴子的大爺在這兒開了個中醫診所,生意不錯。但他對拴子說:「診所的活你幹不成,你去回收廢品吧。那活兒本小利大,不用培訓就能上崗。咱縣來這兒的人幹這行的很多,也很發財。有的也辦起自己的收購站,你干着試試吧!」拴子聽大爺的,就去買了輛舊三輪車。

披晨星踏晚霞幹了兩年,拴子乾癟的腰包如同懷孕女人的肚皮,終於鼓了起來。有了積蓄便買了台塑料粉碎機,租賃了場地,開始收購廢品塑料,很快熟悉了眾多塑料品種,將收購來的分類清污,打成碎料,供給塑料廠。因分類精細,質量可靠,很受塑料製品廠老闆青睞。銷路打開了,他一人忙不過來,就招聘了幾個工人,當起了不脫產老闆,把生意經營得風聲水起。

那天,拴子正帶着員工分揀塑料,一個陌生人來訪。他拍打了下身上的塵土,帶着滿臉污垢迎客人進屋,坐在那間簡陋的辦公室兼臥室。來人有五十來歲,高個,方臉,慈眉善目。看他往外鼓岀的肚子,不像工農兵,一定是個老闆。果然,來人介紹說:「我是一炭塑料製品廠廠長,姓王。來找你談業務的。」

王廠長想拉拴子跟他合作,將他的加工站入股塑料廠,負責收購加工原料。說:「這樣才能充分發揮你的技術專長,管理才能。你灰頭土臉地幹這普通民工做的活,是機關槍打蒼蠅,大材小用。」拴子聽了心裡當然願意。聽對方那熟悉親切的家鄉口音,他一問,原來和自己是一個縣的老鄉,老家住王家營。這更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合營之事很快就談判好了,他成了塑料廠百分之十股份的股東,官銜是業務副廠長。

多次送料,這個廠子其實拴子早就熟悉了。廠子這些年規模上變化不小。開始時造塑料水桶,垃圾筐等低端產品。現在已向高端產品進發,而且銷路越來越好。

王廠長家在新市區一座住宅樓三層,三室一廳,一百五十平米的屋子。人熟了,平常拴子總愛在王廠長家蹭飯。兩口子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在省城讀大學,學工商管理。

說起家事,廠長勸他:「你要幹事業,必須紮根城市,先在這裡買個房子。對門這家房子才住了兩三年,他兒子女兒都在省城工作,讓他賣了房子去省城。我去給你說說,要是說成了,我先替你付房費。」

幾經周旋,拴子買下了這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和廠長成了對門鄰家。白雲蒼狗,時實變化得真是一個「快」字了得!

年關放假,王廠長在省城上大學的女兒王明明回來了。王明明虛歲二十,愛說愛笑愛動,一翩腿就敲門到了對門,成了拴子家的常客。王明明常提出些企業管理的知識讓拴子解答,有時拴子答錯了,她就給予糾正;有時答不岀,她就給拴子講解。最後她總是說:「唉唉唉,這就是知識分子和農民的差距呀!你要是想學這類專業知識,我可以教你。你只要認我做老師就行。學費麼,每天買一袋五香瓜子就行了。」拴子說:「瓜子是油脂食品,你就不怕吃胖了,將來找不着對象?」王明明總是紅着臉,故意翻一下白眼,一笑了之。

王廠長老婆做熟了飯,常支使女兒過來叫拴子吃飯。王明明似乎特別樂意幹這個差事,每次一推門,叫一聲:「喂!叫你過來吃飯呢。」拴子就打岔:「你叫誰呢?本人既不姓魏,又不叫微。」明明說:「招呼你這個大廠長呢!」拴子說:「小孩子家不懂禮貌,連個叔叔都不捨得叫。」王明明說:「」嘁,想得美,讓管我叫老師的一個學生叫叔叔,合乎情理嗎?就算你比我大,才比我大幾歲?咱算是同一代人。可我爸已經近五十歲了,整比你大一代,你們做兄弟也不合適吧?」

拴子沒詞了,只好說:「我和你爸是老朋友,先叫後不更。」明明說:「這樣啊!但咱倆稱呼要變一下,按輩排呢也許我該叫你叔,按咱倆師生關係,我比你又長一輩,正負抵消,咱算同輩。不讓我喊你哥,咱倆就'你、我』相稱怎麼樣?」說罷狡黠地笑了。

王明明像一股清新的和風,吹得拴子的青春之花來回搖曳,給他帶來了無盡的樂趣。閒下來時,王明明那俏皮的臉蛋常在他眼前晃。她身材修長,面相雖不算十分美女,可也有動人之處。特別是她的專業知識和活潑可愛的性格,明顯增加了她的魅力指數。可拴子對她始終沒有心動的感覺,這是因為她還是朵含苞未放的花,是一顆青澀未熟的果,還是個嫩皮西瓜,籽不黑,瓤不紅。拴子決意把她定位在做妹妹這個擋次上。

拴子忽然想起了他的初戀。那個叫香苗的女子,還讓他有種懷揣兔子的感覺,令他的心「嘭嘭」亂跳。香苗的貌相不是一般女子所具備的。可那一段美麗的邂逅,早塵封在記憶深處,如今又緩緩地拉出,細細咀嚼逝去的青春韻華,別有一番滋味。她結婚了嗎?七八年未見了,現在想必一定是懷抱手拉、女環兒繞了。想想就覺得悵然若失。可心裡品嘗出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還有股苦澀的滋味摻在裡頭。

塑料廠和韓國有筆業務,讓拴子岀國辦理,會計小珍和他同去。王明明放假後在家,也要求去。王廠長問她去那幹啥,她說要去割個雙眼皮。小珍大力支持她,說韓國整容天下第一,割雙眼皮滿可給容貌加分。又說:「國內的整容水平不如人家,看拴子廠長嘴上的縫痕,十幾年了還那麼顯,這次去後也順便整一下,整好回來了走在大街上,身後的姑娘保證能跟一個班。」

最後三人一同去了。

三人剛下了飛機,王廠長打來電話問到了沒、吃飯沒之類的話,末了,順便說了句說老家堂妹出事了。拴子無意地再一問,還真問出事來了。原來,王廠長堂妹結婚典禮,晚上由女婿用車拉她去縣城盤頭。快到城關時與一輛高速飛來的卡車頂頭相撞,堂妹夫身負重傷。王廠長到醫院看後不久就一命歸天了。堂妹身上無傷,重度昏迷,診斷為腦震盪。過了一天甦醒過來了。忽閃着兩隻大眼睛,嚷嚷說快拉亮燈。眾人吃了一驚,這陽光燦爛的中午,拉亮燈幹什麼,神經出問題了嗎?可醫生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沒反映,小聲對家屬說,她失明了。她娘一聽,淚如泉湧,她要瞎了,這今後多半輩子咋子過呀?

醫生說她腦袋受到重創,那管理視神經的部門受了損傷,可能是神經線受損,也可能是小血管破了,出的血浸染了視神經,發揮不了他們功能了。這需要轉到大醫院去診治。

王廠長就用車將堂妹拉到京城大醫院。作了腦ct,看不見病灶。醫生說回家養着吧,以後慢慢腦內會自我調理恢復。或受外界某方面刺激,也可能會好的。他們就先回到涿州。

拴子在電話里哀嘆半天,說回去了去探訪。

拴子從韓國回來,一步就跨進了廠長家,見到廠長的堂妹子後,一下子驚呆了。眨了下眼,再看還是不敢相信,有這麼巧的事嗎?因為這個姑娘和他八年前見面的那個香苗太像了!他悄悄將王明明拉到門外,問:「你這個堂姑叫什麼名子?王明明說,你說我香姑姑呀,名子叫香苗,是我二爺的女兒。」

果然是香苗!現在看她兩隻眼睛,水靈靈地忽閃着長長的睫毛,怎麼會是瞎子呢?只見她白皙的鴨蛋臉,黑黑的披肩發,丰姿綽約,身材高挑苗條依舊。若十年前是朵含苞初綻的花,現在己是帶露怒放了。由一個稚嫩的村姑,長成了一位成熟美女了,比以前更有魅力,更有韻味。

拴子心裡一個謎團不停地翻轉,像把亂草似地塞在心竅:香苗,她怎麼直到現在才結婚呢?

香苗的父母現在一臉陰雲,顯然已經不認得拴子了。聽他們說要將她帶回家裡去慢慢調養,嘆息着說人的命天註定,胡思亂想不頂用。拴子就上前對她父母說:「老家條件差,缺醫少藥的,調養就是挨日月,聽天由命而已,會誤了最好的治療時機。不如留在涿州,用中醫針炙治療。」過了一會,拴子又說:「我大爺是個老中醫,擅長針炙,在這市開了家中醫診所。不如先在這兒治,比回家等着自然恢復強。」

王明明也表態說:「在這裡總比在家治療條件好。」她父母也認為此言有理,於是此事就定下來了。因為農忙到了,香苗父母急着要回家忙秋收了,就先回去了。

照顧苗香這事兒自然落在了拴子肩上,說過的話要落實。他先去大爺的診所,說明了情況。聽大爺說有治好的先例,可以試試看。拴子喜不自禁,回來報喜說:「能治!」幾個人就立刻驅車去了診所,開始了首個療程後第一次治疔。以後每天一次,由拴子和王明明開車送香苗去針炙。

香苗性格內向,一向話語較少,不像王明明整天像個喜鵲似的沒完沒了地「喳喳喳、喳喳喳」,嘴巴半會也不消閒。王明明對苗香介紹說:「這個人是個副廠長,也是咱縣人。是我的業餘學生,我每天都輔導他大學課程,不收他學費,便宜死他了。」香苗就問:「這個老闆家裡幾口人?」王明明嘻笑着答道:「加上跑在他屋裡兩隻流浪貓,三口。」香苗滿臉困惑,但再也不說話。

過了半月,王明明開學回校了,拴子便自個每天送苗香去針炙,和她聊天說地。苗香漸漸打開了心扉,提起她的婚事,說:「我二十歲時見了一個小伙子,身材相貌一流,話語智商很高,就是嘴上有手術的痕跡,我怕是胎帶的,問他,誰知揭了人家的隱私,人家一急,婚事就黃了。後來我碾轉請人去他村打聽,原來是被狗咬的。」說着就開心地大笑起來。然後又說:「他要能說明情況,那婚事就成了。錯過了這個茬口,後來我再也碰不到合適的了。每次相親,都愛拿出他作標尺,吊高了我的胃口,成了落單的大齡女。今年春天,給我介紹了個退伍軍人,咋一看,和我初次相見的人十分相像。我找到了自己的白馬王子。幸福終於降臨了!可是……可是……」說着說着,就大放悲聲,哭得淚雨滂沱。

拴子聽後,心裡也深有感觸,兩行淚不爭氣地從眼裡流出。憑着香苗對他的感知,他心裡霎間堅定了一個信念:就算是她一輩子是個瞎子,我也認了,非她不娶!

一次,會計小珍叫拴子進會計室,說:「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行嗎?女方是廠長的千金王明明,是她托我來問你的。」他喊了一聲:「你還沒有對象呢,就當起媒人來了!」他突然間看會計小珍,發現她也是個靚麗美女,柳眉杏眼,唇紅齒白,面如滿月,白裡透紅。直看得小珍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害羞地說:「你瞪着眼看媒人幹啥?我說的是王明明。」拴子搖搖頭說:「廠長的女兒,還在上大學,無論哪方面都,不合適。她還小,作妹妹可以,作朋友也可以,作對象不行。」

拴子以為小珍作為媒人可能會十分不悅,沒想到她兩眼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喜悅,雖然一閃而過,也被他感覺的雷達捕獲到了。拴子心裡一陣迷惑:哪有這樣的媒人?說不成媒還高興!

謎底很快就揭開了。晚上回到屋裡,廠長敲了兩下門就直接推門進來,說:「拴子,我給你保個大媒吧,是咱廠的會計小珍。」拴子忙說:「不成不成,這事我暫不考慮。」廠長困惑地說:「你這光棍當來當去還沒當夠是咋的?還當出癮來了!」

當針炙進行到一個月後,香苗說腦子裡一閃一閃有亮光。又醫了十來天,竟然復明了!在亮晃晃的光線下,她眯縫着眼,不敢睜眼看。但就在看見拴子時一下子呆住了。她揉了下眼又看,然後走上來,用手摸拴子的嘴唇,「咦,怎麼那道疤痕沒了呢?」拴子卻不解釋,一下子抱住了香苗,吻她的臉。

拴子看到香苗當廠長的堂哥來到門前,然後一聲不吭,慢慢地退出門外,走了。[1]

作者簡介

李靳,河北省魏縣人。喜歡文學,2013開始寫作,現為邯鄲市作家協會會員,邯鄲小小說藝委會理事。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