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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別老母親(高轉屏)

跪別老母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跪別老母親》中國當代作家高轉屏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跪別老母親

母親走得太突然,突然得仿佛一場噩夢,以至於好長一段時間裡,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要在腦子裡迴旋一陣子,以確認這件事是否真實,但當腦海里浮現起母親永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悲痛讓我一瞬間淚盈滿眶。

那一天是2021年9月10日,清晨05:25分,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拿起手機一看,是大姐的來電,我心裡一驚,這個時間大姐一般是不會給我打電話的,她知道我近年來睡眠不好,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在這個時間段給我打電話的,我急忙追問其故,大姐說出了母親病危的消息。我一驚而起,和老公匆忙趕往富平縣醫院。

七點十多分的時候,我們終於趕到了醫院。那一刻,母親還算平靜,處於昏睡狀態。我急忙問大姐母親的病情,大姐說已經搶救了兩次,大夫讓準備後事。我的心裡瞬間悲痛無比,難道真的回天無術了嗎?難道母親要離我們而去了嗎?我和老公急忙走到母親病床前,輕喚了母親一聲,母親微微睜開眼睛,我問她知道我們是誰嗎?母親說知道,還叫着自己女婿的名字和他打招呼。母親的思維還是很清楚,這讓我有些慰藉,我心存僥倖地想,說不定母親就好起來了呢!我忙問母親感覺怎麼樣?她說感到很乏困,說話比較吃力。我就問她要不要喝點水?她說就是有些口乾,想喝水。大姐趕忙拿來水杯讓母親喝。以前母親喝水,一不小心就會嗆着,我就怕那會母親用水杯喝水也嗆着,就讓老公趕緊去醫院門口的便利店買個吸管,老公應聲匆忙而去。我回身再看母親,忽然發現她嘴唇異常抽動,眼睛也有些異常地眨動,我慌忙看心臟監護儀,母親的心電圖已經異常。我們失聲叫來大夫搶救,但最終沒能把母親從死神那裡拉回來。我們呼天搶地,但母親再也沒有一聲回應……

我的母親,那個慈祥樂觀的母親,那個一件新衣服、一句暖心話就能讓她高興幾天的母親,剛剛還思維清晰地和我們說着話,怎麼一轉眼就離我們而去了!我不能接受,親人們也不能接受啊!昨天還高高興興地談天說地,快快樂樂地享受美味佳肴的母親,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數月以來,我因為諸事纏身,沒能多回家看她老人家,總覺得還會有時間,總覺得和往年一樣,她在老家住幾個月就會回銅川了!我還有許多話要和她說,還有許多事要和她分享,還要帶她老人家再坐一坐飛機,再逛一逛天涯海角,再看一看她看到大海讚不絕口的樣子,她怎麼就離我們而去了呢?

我們不敢想象,父親聽到這個噩耗會是一種怎樣的悲痛欲絕?我們將怎樣面對父親的悲傷和落寞?

果然,當我們見到父親的時候,我忍着悲痛騙父親,說母親快不行了。但父親已經猜到了結果,失聲痛哭:「你媽咋走得這麼快?連一句話都沒留下!」我竭力忍着的淚水奔涌而出。那一刻,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父親,只有抱着父親痛哭。悲痛像一把尖利的刀,切割着我的心,由心傳遞到全身,除了撕心裂肺的痛,還有肝腸寸斷的悲……

但時間不允許我們埋頭痛哭,我們還得打起精神料理母親的後事。

按家鄉的習俗,母親要進行土葬,土葬必須在老宅舉辦。前些年老宅雖然翻修一新,但父母年事已高,這幾年回老家,一直住在大姐家,老宅早已蒙上了厚厚的塵土。母親走得太匆忙,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老宅還是一片狼藉。關鍵時刻還是大姐冷靜,提前打電話給老家的堂哥,讓他趕快收拾一下老宅。

等我趕到老宅的時候,左鄰右舍已經得到消息,七手八腳來幫忙,

沒多久就搭好了靈堂,將母親入殮好安放在靈堂里。

我跪在母親的靈堂前,淚如泉湧,回憶起母親生前的點點滴滴,心如刀割。

母親的一生吃了很多苦。年輕的時候,父親在外地工作,她一個人在家鄉拉扯着幾個孩子。母親生性要強,白天下地勞動,為了多掙一點工分,她常常干起男勞力的農活,拉架子車、挖地、種地等,回來還要給一大家子做飯。晚上,母親也不得停歇,不是紡線織布,就是納鞋底縫補衣服,我從來沒見過母親悠閒自在地躺在炕上休息,常常半夜醒來,發現母親還在炕頭就着昏暗的煤油燈紡線或納鞋底,實在困極了,就身子一歪,合衣躺在炕上迷瞪一會,醒來了繼續做活計。母親就是用這樣的勤勞,換來了孩子們乾淨整潔的穿戴。我們姐弟幾個的穿戴常常受到鄰里們的誇讚,不是誇我們穿得乾淨,就是誇我們穿得好。有時候我們穿着她用家織布做的衣服去走親戚,竟然被誤認為是商店裡買來的格子呢布,他們讚嘆說,瞧人家教書先生家就是有錢,個個孩子都穿得這麼好。其實他們哪知道,這是母親用多少個不眠之夜換來的家織布。

母親不僅勤勞,而且會精打細算,父親每月只有二三十元工資,除了每天必須的油鹽醬醋,還要負擔我們幾個的學費,再遇上我們姐弟哪個生了病,根本不夠用。於是母親就每年養點豬羊和雞,以補貼家用。在我上小學的記憶里,除了冬天,每天下午放學後,我都會和二姐去割草,弟弟去放羊,大姐則幫着母親做家務。母親就是用每年養的那些豬和羊,來度過一個個八方要花錢的春節。

其實如果是僅僅管理這個小家,母親應該會做得遊刃有餘。但母親嫁得離娘家太近,外婆家就在鄰村,母親又是姐妹中的老大,常常還要操心外婆一家的生活。

母親是一個善良而又重情義的人,只要她知道親人有難處了,就不由得去幫一把。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外爺外婆總是吵架甚至打架,外婆一挨打就躺在炕上稱病。外婆一稱病,母親就回娘家照顧外婆和三舅。那時候三舅還沒成家,外婆跟着三舅過,外爺則跟着已經成家的二舅過。有一段時間,外婆和三舅白天幹完活就來我家吃飯,晚上則回自己家睡覺,因為我家只有一孔窯洞,實在住不下外婆和三舅。就在那段時間,外爺常常來我家吵鬧,起初和外婆吵,最後就變成了和母親吵,外爺吵完後一離開,母親就大哭一場,哭着哭着就暈了過去。那時候我心裡很恨外爺,覺得都是他害得母親多病起來。後來和母親聊起此事,母親還替外爺說好話,她說其實外爺還比較勤快,下地幹活沒得說,就是嘴笨不會說話,而外婆伶牙俐齒,說話又比較尖刻,常常罵得外爺無力還嘴,實在忍無可忍就動了粗。外婆又比較身懶,不願花心思料理家務,致使一大家人常常缺吃少穿,因此,母親不但要接濟外婆的生活,還要擔負起他們的針線活,給他們做衣服做鞋。

如果僅此,倒也罷了,但中年的母親需要幫襯的親人太多,姨母也是其中的一個。姨母一生婚姻不順,起初嫁到離外婆家七八里外的一個村子,那個男人長得很醜,但還算老實,可惜婆婆太厲害,姨母和那個男人有個孩子夭折後,姨母便經常遭婆家欺壓,後來姨母實在受不了,就離婚了。離婚後的姨母常住我家,那時我們只有一孔窯洞,父親周末回來探親的時候,姨母就去外婆家住,周內父親上班的時候,姨母就在我家住,一住就是好多年。後來姨母又改嫁到一個鎮上,算是有了安身之處,不料生了大表妹後一年多,那個男人得了急病去世了,姨母和婆婆關係又沒處好,又無處安身,又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好在日子不長,姨母又改嫁了,這次改嫁倒是沒有惡婆婆,只有姨父一人,一切日子能由姨母做主,可惜這個姨父是個黑戶,什麼也沒有,還得靠姨母和大表妹的那一畝多地來吃飯,日子一直過得入不敷出。再加上小表妹出生,日子更是拮据。每年的暑假,姨母說他們的出租屋太熱,就把大表妹送到我家來度假。那時候我們家已經箍了兩孔磚窯洞,冬暖夏涼,住着十分舒適,母親總是可憐大表妹沒了親爸,自己和父親住到又破又熱的土坯房裡,把大表妹安排在涼爽的窯洞裡,父親很有意見,認為讓小孩子吃點苦受點罪是應該,大人一天到晚還得幹活,土坯房太熱,休息不好第二天沒法幹活。但母親說姨母是讓孩子來我們家納涼的,如果把她安排到土坯房裡,那不等於還讓孩子受罪嗎?可是我們姐妹幾個心疼父母,心裡也憋着怨氣,再加上那時候表妹有點不懂事,在村里常常惹出事端來,鄰里們也有點不滿,搞得我們臉上也掛不住。於是中小學時期的每個暑假,都成了我們姐妹幾個最難熬的日子。可是手足情深的母親,沒有一絲怨言,每年照樣很熱情地接納外甥女的消夏。

這期間,同院的五媽因病去世,留下兩個小堂弟,五叔白天要下地幹活,還要照看兩個孩子,實在力不從心,母親又主動承擔了照顧兩個小堂弟的生活,給他們做飯,做衣服做鞋,一直照顧到到他們小學畢業。五叔當然也十分高興,就替我們干一部分農活作為回報。

人到中年自感精力不足的我,真無法想象,中年的母親是怎樣像陀螺一樣運轉,才把一捧捧棉花紡成了棉線,又把一根根棉線織成了土布,又把一塊塊土布做成了一件件衣服和一雙雙鞋子?我無法想象,體弱多病的她,怎樣熬過那一個個嚴寒酷暑?不但順利地把自己的四個孩子拉扯大,還能有暇照顧着身邊那麼多的親人?她的身體究竟是鋼鑄的還是鐵打的?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一個個成家立業了,母親終於卸下了肩上的重擔,身體也日漸好起來。我一直覺得,進入老年的母親認為孩子們都比較爭氣,巴望着可以舒舒服服的頤享天年了。可是,母親升級為奶奶輩後,並沒有她期待的那麼舒心。

我們姐弟四個先後有五個孩子,無一例外全都由母親照看大。並不是因為母親喜歡看孫子,而是除了她,我們指靠不上別人。母親儘管身體不好,但還是強撐着把一個個孫子外孫照看大,滿懷希望地看着他們一個個走進了校園,走向人生的新起點。也許母親覺得那個時候,她終於可以頤享天年了,但生活一次次和她捉起了迷藏,等孫子們一個個上高中的時候,兜兜轉轉,一個個又迴轉到了母親那並不寬敞的屋子,在那裡食宿,在那裡學習,那個不到90平米的單元房,留下了五個孫子學生時代挑燈夜戰的印跡,也留下了祖孫們那永遠無法忘懷的歡聲笑語。

掐指算來,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半年了。這半年多的時間里,每當我看見一個個步履蹣跚的老人艱難地行走在大街上,我都會淚盈滿眶,上蒼能留下體質那麼羸弱的老人,為什麼就沒能留下比他們還康健的母親?每當我看見那些店鋪掛滿了款式多樣的老年服裝,我也會淚盈滿眶,我再也不能給母親買件可心的衣服,讓她高興好幾天了;每當我看見那些超市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食品,我也會淚盈滿眶,我再也不能為母親買她愛吃的老婆餅,讓她一飽口福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雖然母親在這個世界上走過了83個春秋,也算是高壽,但在我心裡,我覺得她老人家還應該多享受幾年天倫之樂,多陪陪我那忍讓了她一輩子、關心了她一輩子的父親。但母親再也回不來了,再也聽不到我們的呼喚了,留給我們的只是無盡的悲傷和思念。[1]

作者簡介

高轉屏,女,筆名高原綠煙、綠煙,陝西富平人,陝西省作協會員、陝西省散文學會理事,魯迅文學院陝西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