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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爺(王生平)

話說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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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爺》中國當代作家王生平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話說我爺

民國年間,我爺娶了我奶為妻。封建社會,男女婚姻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爺和奶的婚姻又怎能不是。

那年,屯子裡的媒婆金玉芳找到我爺的爹娘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家兒子該找對象了。」

我爺的爹說:「這、我這孩子……」

我爺的娘道:「他姑,誰家的姑娘肯嫁給俺兒呀?」

金玉芳見兩位老人臉上流露出娶媳心切的表情,笑了笑說道:「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你們家還怕找不到兒媳婦嗎?」她的話吹糠見米,讓兩位老人感覺有了希望。我爺他爹臉上的厚雲翳風吹雲散,我爺他娘長長地吁了口氣,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心裡不再糾結了。二老高興得不的了,千恩萬謝金玉芳,只差沒給她磕頭了。

話說這金玉芳,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嗜好還不少,她會抽煙,能喝酒,還挺能划拳、猜酒令。她除了給人說媒外,空閒還給屯子裡的人說書講故事哩。她讀過幾年私塾,識文斷字,明白事理,於是便有人打趣地說道:「天上的事她知一半,地上的事她全曉,簡直敢就是神仙下凡呀!」

暮色蒼茫,我爺的爹從地里幹完活回到家,飯都顧不上吃,就拎着我爺他娘早已準備好的幾斤豬肉、一壇老黃酒、一袋旱煙,匆忙地走出家門。我爺的爹拎着這些東西,是要送給金玉芳的,答謝她操心我爺的婚事。金玉芳趕緊招呼我爺的爹坐下,遞上一杯冒着熱氣的水,道:「來就來,拿這麼些東西幹啥?」她這是客套話,心裡卻樂不可支,這年頭哪有給人說媒白忙呼的呀。我爺的爹在心裡這麼想,不經意笑了下。

金玉芳裝腔作勢,念經般地對我爺的爹道:「吾兄之子,猶之乎吾之子也……之乎……」

「別再之乎者也了。」我爺的爹打斷她的話說,「玉芳妹呀,真是太感謝你啦!」

金玉芳對我爺的爹說,女方是卞家溝老卞家姑娘,那姑娘長得才叫水靈俊俏,就跟年畫裡的人一樣好看哩,俺們屯,找不出一個閨女家敢與她相比……聽她紅口白牙這麼一頓咧咧,我爺的爹,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心裡好像打翻了一罐子蜜糖。

提親那天,我爺沒有去,是金玉芳不讓他去的。我爺的爹娘都感到很納悶,不知道她這悶葫蘆里究竟賣的是啥藥。我爺的爹大惑不解地問金玉芳道:「俺兒是主角,少了他,你這唱的是哪出戲啊?!」

我爺的娘心裡干着急,一時無語。

金玉芳沉吟片刻,高深莫測地說道:「這你們就不懂了……聽我的,不會出差錯的……」

訂婚那天,禮物可多啦,裝了滿滿一擔,除雞鴨鵝魚外,還有豬肘子、銀圓和綾羅綢緞。二十幾里的山路崎嶇難走,我爺的爹充當挑夫,他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腰腿酸疼。金玉芳頗為感慨地說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酒席間,老卞家人問:「怎麼又未見姑爺來啊?」

金玉芳滿臉堆笑道:「姑爺是個生意人,忙得很,今天實在是抽不出身子來啊!」

「這麼大的事,哪能不來呢……」姑娘的爹說道。

我爺的爹,忙端起酒杯勸酒。

姑娘的爹問金玉芳道:「姑爺相貌如何?」

金玉芳趕忙從懷中取出一張黑白照片來,並用手指着說道:「瞧這小伙子,長得多英俊呀!」

姑娘的爹接過黑白照片,端詳良久,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問金玉芳道:「姑爺長有多高?」

金玉芳沒有立刻回答他。她先是挾了口菜,扔進嘴裡細嚼慢咽後,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個精光,「啊——」了聲後,咂巴了幾下嘴,酒杯還未放穩,就又被人給斟得滿滿的。金玉芳說:「個子,個子嗎……不怎麼好說。」

姑娘的爹瞅着金玉芳說道:「瞧你這話說的,個子有啥不好說的呀。」

「說高不高,說矮不矮。」金玉芳說。

眾人把目光全部集中在我爺他爹的臉上。他坐在金玉芳身旁,一直喝着悶酒,少有說話。金玉芳立即為他解圍道:「姑爺他爹,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大字不識一個,且不苛言笑,望各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大妹子,」姑娘她爹急了,「姑爺到底長多高呀?」

為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我爺的爹,端起酒杯勸在坐的老少爺們喝酒,自己先干為敬。

金玉芳是近五十歲的女人了,眉兒彎彎,皮膚白白,打扮的花哩胡俏,渾身上下充滿妖艷之氣,但最令人佩服的還是她那張嘴。她巧舌如簧,死的能說成是活的,活的也能說成是死的。天上飛的,她能給哄下地;地上走的,她能給吹上天。她十里八村遠近聞名,誰人不知,那個不曉?想必正是因為這樣,老卞家人才放心不下,一個勁兒地追問姑爺長多高的。

金玉芳臉上泛起紅暈,她有點兒醉了。她吃了口菜,滿臉酒氣地說道:「小伙子人長得很周正、聰明能幹,很會打理生意……個子嗎,起碼有一米六,不不不,一米七高吧。」

聽她這麼說,酒席上的人都如墜雲霧。

「瞧你這話說的……」姑娘她爹說,「俺怎麼聽不明白你的話……」

金玉芳端起酒杯,自飲了一口後,輕輕地放下,道:「這麼跟你說吧,一米六,也可以說是一米七。到時候見到他本人,你們不就知道了嗎。」聽她說話含糊其詞,繞來繞去讓人費解,老卞家人只好作罷,不再追問姑爺身高話題

直到我爺娶親那天,老卞家的人才終於弄明白,金玉芳沒有說瞎話。原來,姑爺是個跛子。跛鱉千里,見姑爺生意有成,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順其自然,不去計較了。

一頂大花轎,我爺把老卞家姑娘我奶給娶進了家門。

我爺是啥生意人,其實是個小爐匠,說白了就是個走村串戶靠賣手藝吃飯的鐵匠。我奶嫁給我爺那年,才十五歲。我奶中等身材,長得不胖不瘦,水嫩的像根青蔥,特別是她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水潭樣深邃迷人。屋裡屋外的活,她樣樣拿得起放得下,深受我爺爹娘喜歡。街坊鄰居見我奶整天忙碌個不停,於是,就有人玩笑地跟我爺的爹說:「你家買了頭好驢啊!」我爺的爹先是一愣,緩過神來他笑罵道:「去你的,不說人話,你才是一頭驢哩,一頭大叫驢!」在場的人,個個哈哈大笑,有的笑彎了腰,有的笑出了眼淚。家裡有我奶打理,我爺便把整個身心撲在了生意上,家裡的小日子,過得也還算殷實。後來家裡有了我爸,有了我姑,添了我叔。爺和奶生了兩兒一女,準確地說是三兒一女,其中,我姑下面有個弟弟沒有帶活,一歲多就夭折了。

好景不長。「九·一八」後,日本人占據了整個東三省,東北人民如墜萬劫不復的深淵,我爺的生意一落千丈。一天,我爺從外面帶回來消息,他對鄉親們說:「內七八外(關里關外),全是日本鬼子啊!槍殺百姓、搶奪財物、姦淫婦女……他們無惡不作,真是喪盡天良啊!」屯裡人聽他這麼說,一個個驚恐萬狀,好似掉了魂樣,惶惶不可終日。

一日,我爺突然對我奶說:「俺參加了東北抗日民主聯軍。」

我奶嚇了一跳,稍後問他道:「……聯、聯軍,是干、幹啥的呀?」

我爺說:「就是打日本鬼子的隊伍!」

我奶說:「就你這樣子,能打鬼子嗎?」

「咋的,俺為啥就不能打鬼子啦?!」

我爺不是說着玩的,他不干小爐匠了,真的跟着隊伍打日本鬼子去了。

過了沒多久,有人捎信回來說,我爺因腿腳不利索,在幾次戰鬥中險做日本人的刀下鬼。我奶聽完這話,嚇得坐立不安,不知幹啥才好。再往後,屯裡又有人捎話給我奶,說隊伍上整編,我爺搖身變成八路了。

八路軍首長見我爺年紀偏大,腿腳不便,就要他去干伙夫。起初我爺死活都不干,他說,俺參軍是來打鬼子的,不是來燒火做飯的,那是女人家乾的活。首長耐心地給他做工作:戰士們打鬼子要吃飯……做飯也是打鬼子。你可別小瞧這做飯,要干好這份工作,還真的是不容易哩。我爺說不過當官的,只好服從命令。

東北的抗日鬥爭,持久而又異常艱苦。

我爺是在抗日戰爭的第六個年頭,一次在往陣地上送飯時,身上中了日本鬼子射來的多顆子彈,英勇地倒下的。

惡耗傳來,我奶哭成了個淚人,我爸、我姑和我叔,也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我爸攥緊兩隻小拳頭,牙齒咬得咯嘣響:「俺也要參加八路軍打鬼子去!」因他年紀太小,不管他怎樣求爺爺告奶奶,八路軍隊伍就是不肯接收他。

我爸哀嘆連連。他大可惋惜地說道:「唉,爹娘要是早生俺幾年就好啦!」

補記:

幾年後的一天,我爸來到我爺的墳頭,他流着眼淚對我爺說:「爹,俺也參軍啦!……」

這一年,他十七歲,就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的一名戰士

以上這些故事,是根據我奶在世時的講述而整理。[1]

作者簡介

王生平,湖南郴州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