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像鐵軌一樣長(喬進波)
作品欣賞
記憶像鐵軌一樣長
小時候,我家住得離火車站不遠,從黎明到黑夜,我家的門前總有許多客車,貨車,來來往往。火車的節拍早已習慣,鐵軌無盡,伸向遙遠的遠方了。
常常與小夥伴去看火車,長長的鐵軌向天邊延伸,尤其是站在一望無際的田野里,看見火車在曠野里奔馳,昂揚的車頭一聲高嘯,一節節車廂鏗鏘跟進,那修長而偉岸的體魄,令我怦然心動。總認為這是最浪漫的旅行方式了,總是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坐在那一排綠色的長窗的某個窗口,去遠方旅行。那平行的鐵軌,一路從天邊奔馳而來,像遠方伸來的雙手,迎接我。
童年在秋天跟父母一起收割莊稼,正當汗流滿面時,遠遠聽見一聲汽笛聲,我便從高高的莊稼地里跑出來,只見長長的火車奔馳而來,這時,我站在田野里,向火車揮動着雙手,有時揮舞着紅頭巾,仿佛問候久別的朋友。火車上總會有人向我擺擺手,有時是火車司機,有時是乘客,我的心裡便十分溫暖。
記得有一篇小說里講過這樣的故事:有一個寂寞的野孩子,每當火車越野而過時,他總是興奮地在後面追趕。我想多少年前那個幫父母收割莊稼的小姑娘,當火車過來時,總要停下來揮舞着雙手或者紅頭巾,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孩子。或許年少的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外面世界的憧憬與嚮往。
第一次坐火車是中學時代,班裡的幾位同學的家離得學校很遠,每個星期五放學就坐火車回去,每個星期一上學就坐火車回來。當他們來的時候,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就去火車站接他們。在站台上耐心地等着他們從同一個車廂出來,大包小包的被我們搶着拿,然後嘰嘰喳喳簇擁着一起走出站台。那種同學情,真是用語言無法表達的,直到我們快畢業的時候,有的同學提議坐火車旅行,我們就相約坐火車去那幾位同學家玩。男女同學一起去了火車站,雖然僅僅兩站的路程,但我們一起在窗口坐下來,興奮地對外面的風景指手劃腳,談論着鐵軌通向的地方,談論着未來,談論着時光。青春,在那裡沸騰了。
後來,結婚了,我們在城裡住。婆婆家離火車站不遠,星期天,老公總要領着我坐火車回家。在火車上我總是習慣坐在靠窗口的地方,看着遠方。一排排房屋向後急逝;一棵棵樹木,綠了又黃,黃了又綠。風景盡收眼底。後來,兒子出生了,我們抱着他仍坐火車回家。當他吵鬧的時候,我們就讓他聽火車的聲音,看外面的風景……
還有一次,單位派我去市里出差,已經很晚了,同事把我送到火車站,我獨自買了火車票,上了火車。車廂的燈光亮着,人很多。車廂被人塞得滿滿的,我和許多人被擠在過道里,只有兩隻腳的地方屬於我,幸虧,很快就到市里了。當下車時,腿麻得差點邁不開步。那一次,很難忘。
前段時間和家人去大連旅行。去的時候直接從太原飛到大連,在雲上只用一個多小時便到了。回來的時候,在鐵軌上滑行。從滄口到太原,是下午七點零五分的火車,一直坐到第二天上午九點半,十四個小時的滑行才抵達太原。雲上之旅,海天一色,美得自然讓人心動,但風火輪上的滾滾滑行,卻帶我一覽窗外的風景。火車馳出滄口,一路開得不快,看不盡人家房屋的造型,看不盡人家院子裡的盆栽,看不盡田野里莊稼的飛逝,看不盡一路的風景和人。路上還鑽了許多山洞,火車像一條長龍,在山上蜿蜒前行,別有一番情趣。
窗外風景不斷,窗內思緒飛揚。正是秋天,我仿佛聞到原野上莊稼成熟的香味。紅高粱紅着臉在眺望,向日葵總是揚起金色的頭向太陽微笑,無窮的風景為我展開。沿途的風景變換不斷,看之不倦,我可以自由地想着心思。有人說,對生命而言,接納才是最好的溫柔,無論是接納一個人的出現,還是接納一個人的從此不見。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鐵軌無盡,那輪軌磨合的聲音,像催眠曲,送我進入溫柔的故鄉。車廂里亮着燈,從外面看,像一條長長的燈籠,在無盡的鐵軌上奔馳……
第二天,當我們到達終點站從太原火車站向外面走時,火車站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不知誰說過這樣的話:最美的時光在路上,而我覺得最美的時光,一直在我們的心裡。現在雖然高鐵、動車已充溢着人們的生活,但我還是很懷念那綠色車廂里悠閒的時光。我們都是生命中匆匆的過客,站台便是人生驛站。進站,出站,過站,揮別,重重疊疊,令人回味。 [1]
作者簡介
喬進波,女,網名紫衣人,山西忻州市代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