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離,莫言殤(莫言散文)
原文
1、罌粟妖姬,暗夜的情人
音樂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莫小貝站在舞池的中央,身着黑色三點式套裝,外罩一件曳地的紅色透明薄紗,嘴裡銜着一朵嫣紅的玫瑰且舞且歌,她如水蛇般的腰肢瘋狂的扭動着,修長的美腿不時做着撩人的姿勢,遠遠望去,就像一朵暗夜綻放的罌粟花。
「莫小貝!莫小貝!」看客們幾乎瘋狂,他們一遍一遍的高呼着她的名字,一邊圍着舞台大叫,淫褻的目光,仿佛有撕裂她衣服的力量!一曲舞罷,她將嘴裡的玫瑰高高的拋起,惹得一幫看客爭相來搶,莫小貝放肆的笑着,渾身散發着誘惑的光芒。是的,年輕貌美,笑靨如花,這是她最大的本錢,莫小南,你憑什麼拴住子墨的心。
眼神不自覺的掃向吧檯的一角,那個獨自喝悶酒的男人。莫小貝唇上浮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子墨坐在霓虹的燈影里,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他就是不願意回家,那個叫做家的地方,對於他來說,卻是最大的恐懼和絕望,他怕面對那雙無邪得驚人的眼睛,怕面對那張天使般的臉龐。記得一首歌是這麼唱的,只有輸了錢的男人才會回來,贏了錢的總是逍遙在外,他卻是個無論贏了錢輸了錢都逍遙在外的男人。誰說的逍遙在外?在外,就一定逍遙嗎?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他嘆了口氣,一口飲盡杯中酒,拿了自己的白色西裝,搖搖晃晃的出門。
「姐夫,等等我!」莫小貝跳下舞台,不理會眾人的噓聲一片,義無反顧的追了上去。
午夜的馬路,子墨搖搖晃晃的走着,一股酒氣上涌,胃裡翻江倒海,他忍不住蹲下身來,想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眼前人影晃動,他迷迷糊糊的呢喃着:「小南,南…——」魚兒,終於上鈎!莫小貝冷冷的笑着,從背後抱住了他。
「子墨,我們回家!」
「莫小南,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子墨一把抓住莫小貝的肩膀,醉眼迷離的低吼着,「你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猩紅的毛毯,紅木雕花的雙人床。兩條人影糾結、纏綿,理智的河床一旦決堤,便擁有吞沒一切的力量。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難免認為第二次是理所當然,哪怕他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就如同子墨和莫小貝的愛欲糾纏。
飲鴆,真的能解渴嗎?在這場遊戲裡,愛的鴆毒究竟毒翻了誰?
2、向陽花開,明媚的憂傷
接到妹妹的電話時,莫小南正在公司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她是這家廣告公司的業務總監,每天的大半時間都用在工作上,其餘的一小半時間,也是用來學習,不斷的充實自己。
「姐,我懷孕了!」莫小貝的語氣里沒有一絲愧疚,帶着一種炫耀,是的,她就是在向她的姐姐炫耀,以勝利者的姿態。
「什麼?!」莫小南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小貝懷孕了?她才只有十八歲,她還只是個孩子啊!「你說什麼?」
「姐!」莫小貝一字一頓的說:「我——懷——孕——了——」語氣冰冷,不帶絲毫的溫度。
「不要慌,你等着,姐姐馬上回來!」記不得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的,莫小南開車飛快的往家裡趕。
這個妹妹啊,打從一進她們家門時,就對她懷有深深的敵意,這些年慢慢長大,敵意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愈演愈烈,她簡直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莫小貝穿着一件紅色的睡衣,正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還悠閒的點着一支雪茄。窗邊,子墨背對門而立,望着窗外。
他怎麼也在?許是小貝通知他的吧。莫小南走近沙發,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雪茄,狠狠的掐滅,丟在煙灰缸里。
「小貝,告訴姐姐,孩子是誰的,姐姐幫你處理這事!」
「呵呵——」莫小貝眼角帶淚,傻乎乎的笑着:「現在知道來關心我了,早些呢?告訴你誰的,你真的會幫我嗎?那麼我告訴你——孩子是子墨的,是汪子墨的!這個結果,你滿意嗎?」帶着報復的快感,她向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拋出了這顆重磅炸彈。
「汪子墨!」莫小南的腦袋嗡的一下,她感到天旋地轉,這——怎麼可能?然而莫小貝那雙執拗的雙眸,殘忍的告訴她,她沒有聽錯。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縱使涵養再好,莫小南也不由得發作,兩個自己最愛的人,竟然聯合起來,給了自己最殘忍的一刀。
「小南,對不起!」汪子墨撲通的一聲跪倒在莫小南的面前,「那晚我們都喝醉了,我真不是人!」說着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向了自己的左臉。
「好像不是吧,我們可不是只好過一次哦!」莫小貝的語言永遠有撕裂人心的力量,「姐姐,你可說要替我做主的哦,姐夫,你什麼時候娶我啊!」原來,報復的快感是如此的爽!
「你們——簡直無恥!」莫小南終於抑制不住心底的憤怒。
「無恥的何止我們,當年是誰拆散了我的家庭,奪走了我的爸爸,讓我媽媽含恨而終!」莫小貝扯着自己的紅色頭髮,歇斯底里的大叫。
造成這一切的究竟是誰?你?我?還是他?
3、不是不敢愛,不是不去愛,卻只怕,愛也是一種傷害!
大學四年,子墨追了莫小南四年,待得她大學畢業,他們的愛情也順理成章的開花結果。她由曾經不可一世的高傲的公主,下嫁做了子墨的新娘。
莫小南的事業一帆風順,短短四年,就由一個小小的職員,榮升副總的寶座,沒有付出何來收穫,她得到了很多,也終究失去很多,他們的愛情里沒有了花前月下,沒有了溫馨浪漫,那份愛註定殘缺!
子墨一直默默的支持着她,更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出去打拚,而自己卻在家裡坐享其成。一個沒有了雄心的男人,終究是一隻折了翅的雄鷹,他的事業一路敗北,他學會自暴自棄,他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沒有了活力,直到家裡來了莫小貝。
那個魅力四射的莫小貝啊,她宛如一朵妖嬈的罌粟花,渾身散發着誘人的氣息,明知那是一潭毒酒,卻讓人慾罷不能!他想,他是愛上她了,一個人在矛盾中掙扎,理智告訴他不允許,可是卻每每午夜,他還是不自覺的來到她工作的酒吧里,哪怕只遠遠的看着她,亦甘之如飴!他為她沉醉,他為她痴迷!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宛如天使般美好莫小南,讓他不敢去觸碰,一個卻是罌粟般的情人,那個妖嬈綻放的莫小貝,讓他欲罷不能!
也許,莫家的兩姐妹,註定會成為他命運里的殤!
4、愛與哀愁,三個人的無間道
午夜,子墨一個人蜷縮在路邊的長椅上,那麼的悲傷,那麼的絕望。自己真是個天下間最可恥的罪人!小南,對不起!小貝,對不起!釀成這個苦果的罪魁禍首,是他——汪子墨。
或許,該死的只是我!他踉蹌着一步步的走向護城河,也許只有這清澈的河水才能洗去自己的罪孽吧!眼睛一閉,他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不——」遠遠的莫小南看到這一切,發出撕心裂肺的呼號。是的,她果斷的向子墨提出了離婚,她是希望子墨能好好的愛小貝,希望可以替當年自己的母親贖一些罪孽,掠奪別人的來的幸福終究不會長久,這,是她們欠小貝的啊!誰知道,子墨卻採取了這樣極端的方式。
我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你,失去你,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子墨,這一次我是真的不會再把你放棄,刀山火海,我陪你!無暇多想,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小南,我愛你,你在我的心中宛如天上的明月,我不敢觸碰,怕幸福來的太快,輕輕一碰就會碎掉!我以我的死向你謝罪,原諒我!
四目交接,一眼萬年!
河水冰冷刺骨,兩個深深相愛的心融合在一起,千言萬語,都是奢侈,天地萬物,亦是多餘!他們心手相牽,約好來生來世,還要一起走!
5、姐姐,這份懺悔來的太晚
冷冰冰的醫院,莫小貝蹲在姐姐的病床前:「姐姐,原諒我,我錯了!我並不是真的要拆散你和姐夫,姐姐我一手破壞了你的幸福!」一直堅信着自己決不動搖的報仇信念,這一刻,她淚流滿面,「姐姐、你能原諒我嗎?」
病床上的莫小南臉色蒼白,艱難的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妹妹的手,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已經學會了原諒!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和子墨一起落水,說好不離不棄,在最後一刻,子墨選擇了讓她活,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托出水面,推向岸邊,自己卻精疲力竭,被一個浪頭吞沒。
那一刻,莫小貝就站在岸上,冷眼看着他們,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直到水淹沒了子墨的頭頂,她才恍然大悟,子墨愛姐姐,他寧可放棄自己的生命,也希望姐姐能夠更好的活!自己也愛子墨,卻一步步把他推向了死亡!
人啊,為什麼總是到了最後的一刻,才明白,可是這份明白,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1]
作者簡介
莫言原名管謨業。山東高密人,中共黨員,1986年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後又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研究生班,文學碩士。1976年應徵入伍,歷任戰士、班長、教員、幹事、專業作家,1997年轉業。中國作協第六屆全委會委員、第七屆主席團委員、第八屆副主席。1981年開始發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莫言文集》(12卷),影視、話劇劇本多部。中篇小說《紅高粱》獲全國中篇小說獎,《豐乳肥臀》獲首屆《大家》文學獎,《白狗鞦韆架》獲台灣聯合文學獎,《酒國》(法文版)獲法國儒爾·巴泰庸獎,《檀香刑》獲首屆鼎鈞文學獎、台灣聯合報十大好書獎,另獲意大利第三十屆諾尼諾國際文學獎。2004年獲法蘭西文化與藝術騎士勳章,2005年獲香港公開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學位。2011年8月,長篇小說《蛙》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2012年10月,獲得諾貝爾文學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