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试马(冯新生)
作品欣赏
草原试马
倘若不敢在沟壑密草之上策马飞跃；倘若不曾在草原月色下独步漫游；倘若面对白云下的绿野不能袒露心曲仰天放歌，说自己是堂堂的男子汉，是不是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体验草原游，要来这片真正意义上的草原。”在河北丰宁大滩坝上草原，生于斯长于斯的诗人、马术教练山湃格赞指着远方对我说。
那天，在扑入大草原的怀抱之前，经历了一番心理上的磨难，让我想起一个人向美好境遇奋进之艰辛。在距草原尚有50公里的山路上，一场大雨横锁路面。车轮下泥泞四溅，车身颠簸剧烈、起伏不定，司机面部神色也冷峻起来。漫空的迷蒙状连同声嘶力竭般的引擎声，把我对草原的那份憧憬撕扯得七零八碎。待骤雨初歇，天际呈现七色彩虹的时候，路途也随之平缓，越野车的“情绪”稳定了，司机的笑声爽朗了。再看窗外，片片草尖儿上闪着晶亮的水珠，朗空下散落着颜色不同的骏马。感谢风雨，刷新一片既明丽又富动感的视野。
平生第一次骑马，确切地说，应称为“试马”，心中不免忐忑，难有古人“柳营春试马”的豪迈。山湃教练很理解我，为我牵来一匹性情较温顺的马，“它叫红云，让它伴你在草原上驰骋一番吧！”
我来到振鬃捣蹄、身材矫健的红云面前，按照山湃教练的指示，先与之沟通亲近。具体过程倒也简单，马通人性，在骑上它飞奔之前，对它进行短时间爱抚，以这种形体语言向它探询：“我是你的朋友，我们一起跑跑好吗？”
通常而言，资深训马师会向初骑者强调，此时此刻，马若微微垂目、搜寻着青草或打响鼻，就表示对新朋友认可，骑乘者最好轻轻在马的颈部拍几下，以示鼓励。若仰天长嘶或呈现暴躁之状用蹄子刨地，就表示这匹马此时很烦躁，不愿让陌生人接近它。为安全起见，还是换匹马为好。
红云在我的轻轻爱抚下，目光温柔地嗅着我的衣袖，显现出与我亲近的样子。我选了一丛名叫“紫丁花”的草送到它的嘴边，它细细咀嚼着打着响鼻，我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背部，仿照着骑士的样子，左腿穿镫、右腿飞扬，用自认为飘逸的动作骑在了马背上。
红云的脚步由舒缓逐渐过渡到急促，我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此时，哪顾得上欣赏草原如画般景色？惊悸之时，我默默背着山湃教练说的“骑术歌”：“脚不离鞍、手不离缰、双踝贴马肚，双眼看前方。”果然奏效！身体不再剧烈晃动。此时，只觉得耳边疾风呼呼掠过，朵朵白云在剧烈颤抖，广阔的绿野似乎在颠覆，背上冒出的冷汗慢慢变为奔突的热流，往日心中的积郁，在强劲而节奏纷乱的马蹄声中化为乌有。
待红云的脚步声由纷乱渐渐转为节奏分明时，我身体也随着马蹄节奏的变化而形成自然起伏的态势。紧握缰绳的手和弓起的腰逐步松弛下来。停、转、加速或是减速渐渐得心应手，翠野的广袤与鲜亮也清晰地映入了我的视野。
当一个人策马在草原上狂奔时，才会真正领悟到“酣畅”的真实含义。这种酣畅淋漓与驾车飞奔没有可比性。因为，你是在驾驭着一个飞跃的生灵，是在狂奔状态下演示着古骑士特有的英姿。
在返回度假村的途中，红云的背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滴。我略一松缰，红云很知趣地放慢了脚步，使我能从容地浏览丰宁大滩的容貌。远山隐隐、近溪淙淙，无名野花在涌动的绿草间温着昨夜的梦，牛羊徘徊在花菇似的蒙古包周围，牧歌升扬在蓝天艳阳之下，人与天地万物由此显现一种特有的亲和。那情那景、那歌那云，轻柔融入意境，这岂非人生之旅的一种高端享乐？
红云在起跑点停了下来，山湃教练笑着向我翘指称道。我一边轻轻用手帕擦试着红云的汗珠，一边向它道别。红云还是像刚刚认识我一样，轻嗅着我的衣袖，似有依恋情态。山湃教练说，这是红云与骑手情感融洽的表示。
几天后，在我离开草原之前，我又专程赶到马场与红云道别，恰逢它驮着一名游客跑向草原。体重明显超重的骑马人好像没能领会马主人的叮咛，一味地用缰绳狠抽红云的肚腹，红云仰天嘶鸣着不肯快跑，身上便又增添了几道印痕。我望着步履散乱的红云，似乎感觉到它的满腹委屈，看着看着，我眼里噙满泪花。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我背后响起。山湃教练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这是它的宿命，由它去吧。”[1]
作者简介
冯新生（心声）：北京作家协会会员、新闻媒体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