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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

蘇軾,字子瞻,一字和仲,四十六歲以後自號東坡。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蘇軾生於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十二月十九日(按公曆當是1037年年初),卒於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七月。[1]

目錄

簡介

蘇軾出生在一個富有文學修養的家庭。祖父蘇序雖為平民,但富有遠見卓識,非常注重子孫的教育。父親蘇洵二十七歲才發憤讀書,悉心研讀諸子之學,最終成為著名的古文家。蘇軾二十一歲時,與弟弟蘇轍一起跟隨父親前往京城開封參加進士考試。兄弟二人順利通過了同年八月的舉人考試。次年,蘇軾禮部考試合格者參加殿試,仁宗親臨崇政殿主持策問,蘇軾兄弟同科進士及第。這一年蘇軾二十二歲,蘇轍十九歲。才華出眾、氣宇軒昂的兩兄弟給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蘇氏父子一時名噪京城,文名遠播。任命為河南府澠池縣主簿,都是辦理文書事務的九品官。

嘉祐六年(1061)八月,蘇軾考取「賢良方正能言直諫科」第三等,由於一、二等為虛設,所以第三等實際上是最高等級。考試完畢後,蘇軾被授大理評事,簽判鳳翔府(今陝西鳳翔),從此踏入仕途,時年二十六歲。

鳳翔三年,蘇軾為政勤勉,深入府屬各縣訪察,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嘉祐八年(1063)仁宗去世,英宗繼位不久即召蘇軾回京,任職史館,授直史官。正在蘇軾仕途順利之時,家庭不幸又接踵而至。英宗治平二年(1065)五月,恩愛的妻子王弗因病去世,年僅二十七歲。緊接着,第二年四月,父親蘇洵也病逝於京城。蘇軾、蘇轍兄弟護送靈柩回到眉山老家。這也是蘇軾最後一次回到故鄉。

蘇軾在家守喪期間,朝廷的政局也在發生變化。治平四年(1067),英宗逝世,二十歲的神宗即位。年輕的皇帝銳意改革,希望徹底改變國家積貧積弱的現狀。熙寧二年(1069),神宗啟用王安石為參知政事,次年拜相,主持變法。由於變法的程度過於激進,引起了保守勢力和主張穩健改革者的反對,影響蘇軾命運的長達數十年的黨爭,由此發端。

蘇軾一貫主張在政見上與王安石多有不合,以王安石為首的新黨因此大為不滿。由於蘇軾再三批評新法,神宗皇帝也漸漸心生不滿,蘇軾為求自保,隨即請求外任,以離開京城這個政治鬥爭的旋渦。熙寧四年(1071),蘇軾被任命為杭州通判(知州的助理官)。杭州的三年,蘇軾寫下了許多描繪西湖勝景的美麗詩篇,同時也記下了百姓的疾苦和他們的哀樂。據今人研究,蘇軾也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填詞,但詞風基本上是沿襲傳統的路徑。

杭州任滿後,熙寧七年(1074),蘇軾被改調密州(今山東諸城)任知州。密州是蘇軾思想發展史的重要時期。在孤寂和苦悶的處境中,他開始尋求曠達超然的自我解脫方式。與此相應,詞的創作也突破了旖旎婉約的傳統,無論題材內容還是意境風格,都表現出「以詩為詞」的特徵;內容上不拘成法,「無意不可人」;境界則闊大明朗,飄逸豪放,為中國詞史掀開了新的一頁。

熙寧九年(1076)年底,蘇軾又改知河中府(今山西永濟西)。不久,朝廷又改派他為徐州(今江蘇徐州)知州。儘管不容於朝廷,但賓客盈門,士林愛戴,蘇軾在徐州的生活還是比較順遂的。

元豐二年(1079),蘇軾移任湖州,並自號「東坡」。此時的蘇軾雖然沒有放棄儒家經世濟民思想,但由政治上的逆境而產生了對整個人生的困惑和懷疑。在他的思想中,佛老的清淨無為、超然世外逐漸占了上風,這也使得他能夠以更加超脫的態度看待人生的種種遭遇。但黃州依然是蘇軾創作上一個輝煌的豐產時期。他寄情山水,在對大自然的感悟中淡化和超越人生的苦難。體現在詩、詞、文賦的創作中,透露出一種尋求解脫的精神追求。

元豐八年(1085),神宗病故,即位的哲宗只有十歲,由宣仁高太后(英宗皇后)聽政,全面廢除王安石新法,史稱「元祐更化」。高太后十分器重蘇軾,先後起用他為禮部郎中、起居合人、中書合人、翰林學士知制誥。元祐二年(1087),蘇軾再次被提升為翰林學士兼侍讀。一年多的時間,蘇軾的官運可謂順暢至極。但蘇軾堅持自己的政見,既反對新黨的過激變法,同時又反對舊黨對待新法全盤否定的做法,主張「參用所長」。其後果是很快遭到新、舊兩黨的不滿和忌恨。這種無休止的政治鬥爭讓蘇軾感到十分厭倦,他多次上書請求外任。

元祐四年(1089)三月,蘇軾又一次出任杭州知州,此後的元祐六、七年間,他數次被召回京,但都深感朝廷不可久留,因此又多次自請外放。蘇軾在朝期間,主持過學士院考試和進士貢舉。他像恩師歐陽修一樣,積極拔擢後進,黃庭堅、秦觀、張耒、晁補之、陳師道等才士雲集京都,一時文壇興盛,蘇軾成為文壇當之無愧的盟主。這為北宋後期文學的發展開創出一個新的局面。

元祐八年(1093),高太后去世,十九歲的哲宗親政。紹聖元年(1094),哲宗在蘇軾政敵的鼓動下,又以「譏斥先朝」「謗訕先帝」等罪名,將年近六旬的蘇軾貶謫到千里之外的嶺南英州(今廣東英德),尚未到任,又被貶為寧遠軍節度副使,到惠州(治所在今廣東惠陽)安置。儘管屢受打擊,但蘇軾仍舊保持着樂觀的精神,寫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這樣曠達的句子。

紹聖四年(1097),朝廷仍不放鬆對他的打擊,又將他流放到天涯海角的儋州(今海南儋縣)。那裡瘴癘肆虐,幾近蠻荒。此時的蘇軾早已看淡了世間的榮辱,但始終沒有放棄儒家的濟世精神。惠州、儋州時期,條件最為艱苦,但蘇軾的文學創作卻獲得了再次豐收。這時期的思想和創作是黃州時期的繼續和發展。佛老思想再次成為他思想的主導,他的詩詞中常常流露出隨遇而安、放達自適的人生態度。但是與黃州時的寄情山水不同,此時蘇軾的思想已經完全成熟,隨緣自適不再是苦苦追求的理想,而完全成了自身生命的一部分。他把這樣一種精神的關照投諸平常生活,投諸一草一木,從瑣事中也能發現無窮的生機和樂趣。也正因為如此,恬淡自適的陶淵明最受晚年東坡的喜愛,他寫了大量的和陶詩與書札散文。這些作品恬淡、超拔、精深、華妙,成為他一生創作的最後輝煌。

元符三年(1100),哲宗去世,徽宗即位。六十五歲的蘇軾獲赦北還,結束了七年的嶺南生涯。艱苦卓絕的環境並沒有磨滅蘇軾的精神意志,豁達的性格也絲毫沒有改變。他在《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中仍舊豪邁地說:「九死南荒吾不悔,茲游奇絕冠平生。」

建中靖國元年(1101)五月,蘇軾為自己的畫像題了一首詩:「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這是蘇軾對自己一生的總結,是憤懣,是曠達,是自嘲,還是感慨?箇中滋味實在是一言難盡。這年七月二十八日,回京途中的蘇軾在常州與世長辭,終年六十六歲。

蘇軾畢生投入在文學藝術生活里,在他六十六年的生命中有四十多個春秋是在宦海沉浮中度過的。試分析他的政治生涯、人生際遇、文學創作,無不與其鮮明的個性有着密切的關係。

在多年的宦海風波、權力傾軋中,他始終秉持着清正、執着、恪守信念的品格。他從二十二歲中進士步入仕途開始,一生經歷了兩次「在朝一外任一貶謫」的過程,在花甲之年竟被流放到海南儋州。其間扮演過「烏台詩案」政治悲劇的主角,遭逮捕、受審訊、入獄、受刑,險遭極刑。本來,從青少年起,他就「奮厲有當世志」,服膺儒家經世濟民的政治理想,且為人清純坦蕩,正直無私,才識過人,敢於直言。王安石厲行新法時他因明確持反對態度而受排擠,後在自請外任期間,寫詩對新法實施過程中暴露出來的弊端進行諷諫,遭新黨中小人陷害,引發「烏台詩案」,隨後貶黃州四年;在司馬光廢除新政時,他似乎該時來運轉了,但他又據實予以撥正,認為王安石的新法有一些已證明是有效的,不可一概廢除,這又使他與舊黨人物處於尖銳矛盾對立狀態,再次遭誣陷,於是貶英州、惠州三年,後又貶儋州三年。依照封建官場的遊戲規則,他是有許多迴旋與選擇餘地的,但在政治功利與品性德操不可兼得時,他寧可堅守高潔清白的品格也不去違心地博取那個功名利祿。他在《思堂記》中自稱:「言發於心而沖於口。吐之則逆人,茹之則逆余。以為寧逆人也,故卒吐之。」他性格中有極清純、極認真、極執着的一面。真是播種性格,收穫命運,他的逆多順少的坎坷仕途正是他的性格使然。正如他自己所說,「受性剛褊,黑白太明」(《論邊將隱匿敗亡憲司體量不實札子》),「盡言無隱」(《杭州召還乞郡狀》),「不顧身害」(宋孝宗《御製文集序》),他的為人清正如此。作為一個富於社會責任感的士大夫,他具有忠直、堅定、執着的品格。

他在困厄中積極、清曠、達觀的人生態度。在他遭受排擠而自請外任的杭州徐州潁州定州知州任上,他依然是個積極用世、勤勉有為的地方官。他體恤民情,減免租賦,興修水利,治湖築堤,帶領百姓抗洪救災等,政績卓著,口碑很好,作品中卻較少出現那種悲涼悽愴、消沉頹廢的情調。當他年過花甲、以抱病衰老之軀從荒遠的海南島赦還北歸時,依舊是超然物外的瀟灑與曠達:「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即使是「烏台詩案」劫後餘生的黃州半監禁時期,也未曾放棄對生命價值的追求和民族文化性格的自我完善。正是這個時期,歷經惶恐、憤懣、困惑、無奈的熬煎,他在孤獨與寂寞中博採儒、道、佛三家之長,以儒家積極用世之精神,融匯佛、道清曠達觀之襟懷,入世亦超世,脫俗亦從俗,執着人生又善處人生,實現了人生信念的圓通與調適。於是,從「雨洗東坡月色清」的境界裡走來了清輝照人的「東坡居士」。從此,蘇東坡的詩、詞、文、賦如泉涌,如江流,如滄海洪波,如清風滿天地,著名的前後《赤壁賦》《念奴嬌·赤壁懷古》等詩文名篇即誕生於此時。蘇東坡的文學創作由此進入全盛期。東坡病逝前兩個月,在《自題金山畫像》中對自己的後半生作了個總結:「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事業,黃州惠州儋州。」謫居黃州、惠州、儋州期間,正是他在人生低谷中建樹文學豐碑、成為中國文化巨人時期。東坡視之為平生事業,可見他對自己的文學創作的珍視與傾心。這就是蘇東坡,在人生的崎嶇坎坷中自有他「詩意的棲居」,在人生的風雨陰晦中:自有他人品與詩品的光芒!可以說,蘇東坡的人生是詩意的人生,他的人生詩篇分兩部分:一是有文字的,光照千秋而不朽;一是沒有文字的,是人性的、人文的、人格的詩篇,同樣是魅力四射、百世流芳的。

他揮灑的詩詞中蘊含着一種獨到的神韻。剛健含婀娜的清麗雄健,豪放加散淡的清曠雋逸。愛默生在其《莎士比亞·詩壇巨匠》一文中指出:「最精彩的詩歌其實就是詩人基本經驗的總結。他們在詩歌創作的時候,往往會運用高超的技巧,使人們通過他們的詩作很容易就可以讀出他們個性的歷史。」蘇東坡就是這樣。他很注重而且樂於抒寫自我情懷,表達人生感悟。他的主體意識的強化,表現自我的自覺性是很突出的,即使是他的社會政事詩、山水景物詩、題畫詩、哲理詩,以及他的題材廣闊而豐富的詞作中,我們總能清晰地讀出他「表里俱澄澈」的清純、近乎透明的個性,總能讀出他的志向、才情、睿智、堅忍、曠達、情趣與風采。他習慣於在自己的詩詞中映現他的個人遭遇、他的心路歷程、他的心靈史,於是,他的可愛、可敬、可親的形象與人格便一步步走進了你的心靈。加上他的詩詞內容的擴大與豐富,揮灑自如、隨意驅遣的筆觸,意境與風格的創新,清新、博洽、鮮活、靈動的語言,奇趣橫生、神乎其想的誇張和比喻,構成了他的清新、清健、清雄的藝術風格。他用他的人生腳步和文學創作踐履了他的人格追求與藝術理想,在中國文化史上永存了他的人格魅力與藝術魅力。「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是東坡有名的詩句,揭示了詩書閱歷對人的氣質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套用他的詩句,也可以說,世人讀蘇氣自清。滄浪之水可以濯纓,精神世界裡的清輝清流可以洗心,可以滌盪人的俗氣、濁氣,可以滋養人的真、善、美。讀蘇,不只是文學方面的閱歷,還能促進人格的升華,這就有了人文方面的價值。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