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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車載不動我的愧疚(林友僑)

《腳車載不動我的愧疚》是當代作家林友僑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腳車載不動我的愧疚

生活的城市,到處是公共自行車的身影。黃的綠的藍的,一排排,像花兒一樣綻放街頭。打開手機隨手一掃,「噠」的一聲彈開鎖,跨上座即可以隨意騎行。就像會游泳的人跳進海里,身體就會自然地漂浮,自由極了。

可是,初學騎車和初學游泳一樣,是一件讓人心驚肉跳的事,不摔幾跤,掉幾塊皮,流幾滴血,是學不會的。就像游水,不嗆幾次水,憋了個臉紅耳赤,是學不會的。

我學會騎車最初的記憶,快樂早忘得一乾二淨,留下的儘是糗事。

自行車在我的家鄉叫「腳車」,意思是用腳踏的車。我15歲那年學的腳車,用的是那種28寸能夠載重的五羊牌腳車,車身高,有雙橫杆,后座鐵架寬且硬,墊個麻袋可搭乘兩到三個人,負重達好幾百斤。

剛學腳車的時候,我找了一根扁擔綁在車後架上,這樣一來教你學車的人有個幫扶的抓手,二來跌倒了腳車不會摔壞,學騎車的人也不容易受傷。

比起後來學騎摩托車和開汽車,學腳車是難了點,難就難在它沒有動力。駕駛機動車人只要把握方向它就會往前走,腳車可不行,它只有兩個又瘦又大的輪子,不支架站不穩,沒等你爬上車,就一個勁地往一邊倒。幫助你的人扶着扁擔好不容易讓你上了車,腳一用力,車還是要往一邊傾斜,所以踏腳車最難的就是掌握平衡。不記得學了多少回,摔了多少次,我終是學會了騎行。學會了,感覺就不難了。

母親看到我會騎車可高興了。因為我外公外婆家遠在三四十里外一個近海的村莊,母親每年總要去做客幾次,以往多是步行去,從早上出發,要到近午才能到達外婆家。那時全家十口人,就父親一個勞動力,所以記憶中我從童年開始隨母親去外婆家做客,從未坐過父親的腳車。

四十多年過去了,我至今還能記得,小時候隨母親去做客,為了走近一點路程,母親會帶我抄近道走山邊、田間小路。漸漸靠近外婆家的時候風景也起了變化,海邊的山到處光禿禿的,一塊塊大石頭白里透黑,像羊群一樣趴在山上。偶爾有幾棵小樹、小草,乾乾枯枯的,在海風吹拂下,不斷搖擺,發出凌厲的聲音,感覺很是荒涼。

十里不同天,近海風雲變。我總是好奇的一路東張西望,這景象與我們內陸水鄉真是大不相同。

第一次用踏腳車載母親去外婆家做客,應該是在我學會騎車不久之後。初次遠行,兩次摔跤,讓我一輩子自責,一輩子都覺得對不住母親。去的時候,我們先走一段小路,從村里到南塘公社約13里,這一路上穿山丘過村寨,崎嶇難走。尤其是途中一段田埂路,因為長年累月腳車、行人行走踩踏的緣故,一米多寬的路面長滿了草,只有路心被踩出了一道只有幾公分寬的泥路,像在草地上挖出的一道白色溝渠,比兩側的草地要矮一些,形成了凹凸不平的形狀。

我騎行在「凹」字中間的溝上,緊張得手心出汗,瘦小的胳膊不住地顫抖,腳車頭不斷地晃動,而且越晃越厲害,終於把側身坐着的母親晃倒下來。母親一屁股跌坐在地,像沒事人一樣爬了起來。那時母親才40多歲,還年輕,並無大礙。我卻有些不高興,埋怨母親:我車沒倒,你怎麼自己摔下來啦?母親笑笑沒說什麼。我推着腳車走出這段羊腸小道,到了較為寬敞一點的硬底路,才讓母親繼續坐車。

見到外公外婆和兩個表弟的喜悅,讓我忘記了來時摔跤的尷尬。返回的時候,從外婆家到公路邊載着母親騎得很順利。但在村道進入公路的時候又出事了。

村道轉入公路是一個很陡峭的土坡,沒有騎車下陡坡經驗的我,既未下車慢慢下坡,也未從一開始就控制車速,等到腳車俯衝速度越來越快,令我感覺到危險緊急剎車的時候,剎車的不當加上輪胎與公路上的細沙發生摩擦,致使腳車突然滑倒,飛速的慣性把我和母親、腳車摔得人仰車翻,各躺一處。我爬起來一拐一拐去扶母親,發現母親和我一樣,手腳已有多處破皮出血。我再去扶起腳車一看,腳車的車頭已經嚴重變形,前輪呈扭曲狀,不能騎行了。

外婆回贈的禮品灑了一地,我一一撿起,收拾妥當,就推着歪歪扭扭的腳車往前走,母親則步行跟在後面。走了不遠,找到一個修車檔,請修車師傅將輪胎和車頭矯正。那個年代鄉鎮公路上還沒什麼汽車,只有零星的客車。如果是車水馬龍的今天,我這樣下坡摔出老遠,早成車輪下的肉餅了。

腳車就像鐵人,經摔,矯正後我又載着母親啟程了。

把母親摔得這麼重,一向脾氣急躁的母親並沒有罵我。也許是小小年紀的我就能載她去做客,她打心裡高興,也就不怨我了。也許寡言少語的母親心疼兒子被摔傷了,心中正過意不去。母親當時的感受,我竟從未問過。

人的記憶就像風,吹過了,不知去往何處,歸於何方。難忘的,是直抵內心的疼痛和愧疚。第一次踏腳車送母親去外婆家,卻摔得那麼狼狽,真是傷在母親身上,痛在我的心中。如今母親走了,走進了紅塵深處,背影漸漸模糊,而我的記憶卻越發的清晰,心疼的感覺越發的強烈,需要點一炷心香,去祭奠遠去的時光……[1]

作者簡介

林友僑,廣東汕尾人,現居佛山

參考資料